《几生》天空上有朵白云

21、梦吧

　　安心做梦了。
　　她梦到容云浑身是血，全是血，整个人因失血过多像个布娃娃靠在墙边，好似一个精致又残破的瓷器，一碰就碎，再也拼不回去。
　　容云没穿铠甲，穿着黑衣看不出来血，但安心知道，血浸透了衣服，看不出是正常的。
　　一切都结束了，方圆百里内遍地是濒临腐烂的尸体，偏偏没有一具尸体穿着信国的铠甲。
　　安心能想象出这场战争是多么激烈，连容云都受了这么重的伤。
　　再往后，她醒了，一睁眼，刺眼的灯光扑面而来，安心眼睛差点被闪瞎。
　　缓了近五分钟，她透过指缝隐隐约约看到安远站在桌子上蹦迪，静近在一旁攥着不知道从哪儿弄来的花，往安远那边抛。
　　韩熙努力让韩傲清醒，别把卜透认成顾白；赵熄和姜彧热吻，安之和俞林没喝多，清醒着淡定地用法力录像，俞林见她醒了友好地打了个招呼，继续录。
　　安心觉得，这波操作不亏。掌握了黑历史就相当于掌握了一个人的生活，无数人都是如此。
　　她头痛欲裂，这才意识到自己喝多了，并且喝得不少。
　　安心忍着不适，强撑着身体坐起来，问安之：“你女儿呢？”
　　“你对象你问我，“安之喝了点，但总体来说还是清醒的，“好像是啊，今天早上见过一次就没看见了，人去哪儿了？”
　　安心努力回想，人应该是快晚上没的，呸不是丢的，去哪儿了啊？
　　那个梦给她了个不好的预感，肯定有什么事要发生。
　　她又看了看桌上还在蹦迪的一位和抽风的几位，有种无奈的感觉，特别无奈。
　　饭菜全部撤到了茶几上，法力投出来的屏幕放着不知道哪个国家的节目，全是歌手演唱歌曲，掺杂着舞蹈，人还没有容云好看。
　　她没什么兴致，跟着他们闹到了凌晨两三点，天边隐忍地泛出几丝白光。
　　黑暗又灿烂，绝望却希望。
　　安心和俞林打点好，俞林先去睡了，安心说再等等，就一会儿。
　　要是再不回来，我就去找了，死了我陪你殉情，安心想。
　　不会的，容云不会死的。
　　安心脑袋昏昏沉沉，意识逐渐混沌。她穿着一件睡衣，很薄，起身就要往冰天雪地里走，清醒清醒。
　　她刚出门，就看见正在思考是撬锁还是踹门的容云。
　　容云穿着铠甲，破破烂烂的，滚满了血；扎个马尾凌乱地披在脑后，鼻尖指尖脸颊上泛红，肯定是冻的；睫毛上沾得全是雪，一眨一眨的，很可爱。
　　安心的理智占了上风，虽然她有点喝醉了，但不上脸，应该看不出来。
　　她手狠狠捏住容云肩膀，目光从头到尾仔仔细细打量了一遍，将人抱进了屋。
　　安心轻轻地松开手，让容云站稳，将她铠甲全部脱掉，只留里面的白色里衣。
　　奇怪，容云没有反抗，像是知道一样。里衣一点血也没有，只破了几个洞，肌肤完好无损。
　　安心放心了七八分，还有三四分没有放下来，“去哪儿了？”
　　容云低着头，很乖的回答：“揍了个人。”安心发现她所有的情绪全是委屈和自责，眼角泛红，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安心一时之间手足无措，她不知道怎么了，抱着容云窝在沙发里，血早应染红了亚麻色的沙发垫，一下又一下顺着她的头发和手臂，亲着她的耳边说：“没事了，没事了，乖别哭，哭了变成小傻子。”
　　那时容云身高堪堪167，安心快180了，容云在她怀里，缩成一团，努力不让眼泪掉下来。
　　容云知道，自己爱安心。她有烟瘾，安心是她最喜欢牌子的烟，一辈子戒不掉，不可能戒掉。
　　容云抽泣着，就是不掉眼泪。
　　“他们都是傻逼，根本没有这事。”
　　“对对对，他们有病，他们不识好歹，不是你错。”
　　“不赖我，根本不是我。”
　　“对，我们知道，不是你，没有这事。”
　　容云一句一句重复着，安心一句一句哄着。
　　安心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肯定不关容云的事。
　　容云那么好，她一世清白，一定是别人的错。
　　“张凯也去揍那玩意儿了？”
　　“嗯。”
　　“谁这么大阵仗，让你们穿铠甲去揍？”
　　“不告诉你。”
　　“下回出去告诉大家一声，我很着急。”
　　“多着急？”
　　“快疯了。”
　　“下次不会了，没有下次。”
　　“好。”
　　两人一直折腾到五点，愣是没把那些人吵醒，安心和容云聊着聊着就睡着了。
　　太阳升起。
　　金光融进了云层，地平线隐隐透出橘红色，天边是淡淡的浅蓝色。
　　云像海浪似的翻涌，波澜壮阔。
　　盛大灿烂，光明美好。
　　容云睡得很深，但她还是听到了安心断断续续的梦话：“容云，我……很担心你，……快回来，外面不安全……我护着你……别怕……”
　　一觉睡到晚上。
　　屋里的人因为宿醉，本来下午能醒，因为头疼硬生生拖到晚上六点多，天黑透了。
　　张凯打完扙直接回了自己家，没跟那群人一起过除夕，自己一个人孤零零地煮了点之前安远送来的饺子吃了。
　　凌晨刚打完扙，所有人筋疲力尽，也匆忙治好伤就让他们走了。
　　张凯没有那个体力再跟他们喝了，他一看这点早就睡了，让容云回自己宫洗洗睡吧。
　　容云不听，问他要不要和自己去议事殿。
　　张凯拒绝了，他问：“为什么要回去？”
　　他只记得容云走得很坚决。
　　“有人在等我，她不放心。”她说。
　　她的背后是无数尸体，却销毁不了。
　　容云已经没有法力了，张凯看着她拄着剑走，他就在后面跟着。不知走了多久，容云缓过来了，便把剑插在腰间，大步走去。
　　背影坚定而坚决，带着不顾一切的架势，走上这条绝望的路。
　　张凯现在只想冲她大喊一句：“值得吗？”

　　晚上安心先醒了，见其他人睡得跟个死猪一样，抱着容云瞬间移动回云心宫里了。
　　她们二人发间的簪子都没摘，安心现在才后知后觉地觉得硌，轻手轻脚地把自己和容云的摘下来，放在桌头柜上，发出‘哗啦哗啦’的响声。
　　容云被吵醒了。
　　她迷茫地睁开眼，手下意识地揉了揉发红的眼睛，就在安心刚要说什么时，容云突然给安心一巴掌，狠狠甩了一个耳光。
　　安心：…………小云儿你看看我是谁。
　　容云刚睡醒，脑子发懵，半晌憋出来一句：“不好意思安姐姐，看错人了。”
　　安心仔细瞧，好嘛，耳朵根红透了。
　　她挂着笑说：“那小云儿把我认成谁了，嗯？”
　　完蛋，姓安的生气了。
　　见容云不说话，安心重重地叹了口气。
　　“你知不知道自己未成年？”
　　容云没听懂，傻坐在那儿。
　　“你现在这样子，让我……特别想……上你，懂了吗？”安心又补充几句“不要露出这么…………令人把持不住的表情。”
　　容云不明白，她那儿那么好看让安大der把持不住。
　　安心脸色苍白，手颤抖着抚摸她的脸颊。
　　“我不明白，”她死死盯着容云，“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人替素不相识甚至打击、打压他们的人献出生命。”
　　“为什么，会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