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末鬼未》芜轻

15、断肠烈酒

　　“见过皇上！”当身着黑色长袍款步而来时，站在殿外等候的两鬼一齐跪了下来，头紧贴着地面。

　　“叫鬼皇大人就行了。”温延在一旁对着两人小声道。

　　“起来吧。”少年淡淡地摆了摆手，走过去把两人扶起来：“宫中那些繁文缛节本皇一向不大喜欢，你们不必如此拘束。”

　　接着少年轻轻地一挥手，众人的面前就凭空出现了一张巨型圆桌。

　　“阿延，你也坐。”待众人坐定，看到一旁杵着的温延，少年的嘴角勾了勾。

　　“算了，”温延低下头：“属下想起公主今日找属下有事，就先告辞了。”说着，温延便退下了。

　　\"想必二位应该也知道本皇找二位来所为何事吧？”少年啜了一口手中的茶，眼神朝着面前两人一扫，不怒自威。

　　“是小官办事失力，请鬼皇大人责罚！”郁垒慌忙站起身来，朝着少年拱手。

　　“不必，”少年朝着他淡淡地摇了摇头：“那暗影本是先皇之敌，法力自然高强。虽说这漫漫岁月已过，加之他的法力被封印了大半，可冥界毒瘤的实力仍然不容小觑。本皇此次叫二位前来，也是为请二位尽全力寻找暗影的下落。”

　　“那是自然。”夏侯婕点头：“不过小官还有一事想向您禀告。”

　　少年颔首：“但说无妨。”

　　“暗影被封印在国都的郢城一中之内的数百年间，曾经有一次因吸食了该校一名学生以及他妹妹的生魂，导致封印松动。小官赶去之时虽然救下了那名男孩仅存的一魂二魄，并且将他的妹妹带入了鬼道继任为阁主，但却并未发现封印松动的迹象。”

　　夏侯婕顿了顿，接着说道：“前几日，小官再去查看之时，正遇上了该校的两个学生。因为阁内的秘密是不能让外人知道的，加之我们的言语失当，激怒了其中的一个女孩。所以导致了原本松动的封印彻底崩解，暗影便逃了出来。”

　　虽然夏侯婕将事情描述地无比简略，少年还是大致地猜到了事情的经过。

　　“只是，”他的眉毛微微上挑：“两个人界的无名小辈竟然能炸毁那阁，还将封印破解？”

　　“是雷火符。”夏侯婕连忙补充道;“那个发怒的女孩扔出了雷火符，把第一层炸毁了。接着便出现了一个带着面具的男子，把我们所有人都解救了。”

　　少年闻言“腾”地一声站起身来：“她身上有雷火符？”

　　“从声音和威力来看，也只有雷火符能够做到这一点了。”

　　“还有那个带面具的男子？”少年神色凛然，慢慢坐了下来，双眸直直地望着夏侯婕。

　　“他的实力很强，对付暗影用的是一根金色的翎羽。他本可以把暗影制服，但是因为那个用雷火符的女孩而被暗影耍了，最终让其逃走。”夏侯婕垂眸边想边答道。

　　“原来如此，”少年若有所思地点头，转而又朝着面前的二人道：“想必二位还没吃晚饭，不如就在这寒舍用膳。”

　　夏侯婕刚想拒绝，谁知少年望着身旁的郁垒说道：“郁公子，本皇这鬼殿里尚有几瓶极好的陈酒，不如拿来给你品一品？”

　　郁垒一听，一双眼睛都要闪出星星来，连连点头答应。

　　一看他答应了，夏侯婕姿自是不好意思独自离开。待少年将二人待到膳殿，命下人拿上酒，端上菜后，三人便在攀谈中渐渐熟络起来。

　　白鬼未性子冷，夏侯婕性子孤，唯独郁垒活泼开朗，于是茶话会变成了他一人的大型品酒现场。

　　“白兄，”郁垒只是浅浅地斟了一小口，浓烈的酒便瞬间顺着他的喉道灌进了胃，一股火辣辣的灼烧之感，不仅叹道：“这酒，真是烈得狠啊！”

　　“郁公子，这是冥宫里最富盛名的烈酒，名为‘断肠酒’，在鬼市上是买不到的。”白鬼未自己也斟了一杯。

　　他朝着身侧招招手，一个侍卫立刻走上前来：“请鬼皇大人吩咐。”

　　“去地窖再取几瓶断肠来。”白鬼未说着说着却咳嗽起来。

　　“白兄，你怎么样？”郁垒一脸关心。

　　“许是这酒太烈了！不过本皇甚是喜欢这味道，郁公子，你回去的时候，一定要记得捎几瓶酒回去！”

　　郁垒没有答话，他“砰”地一声倒在了桌子上。

　　夏侯婕连忙去摇他，却怎么晃都晃不醒。末了，郁垒终于抬起一张满是酒气的脸，双颊通红地盯着面前的夏侯婕，二话不说准备亲上去，边凑近还边喊着：“我的小婕婕，你怎么在这里啊！”

　　夏侯婕气得直翻白眼，转身对白鬼未充满歉意道：“郁垒醉了，多有冒犯，小官这就带他回去。”

　　“无事，本皇都不知道醉了多少次了。不过醉后方知情意深，你也看出来了。”白鬼未轻哂。

　　“那小官便不叨扰鬼皇大人。”夏侯婕接过白鬼未递来的一大串酒壶，扶起不省人事的郁垒起身告辞。

　　两人到阴冥司的时候已经接近夜半时分，夏侯婕把烂醉如泥的郁垒交给神荼后，便离开了阴冥司。

　　一家客栈内。

　　黑影蹑手蹑脚地闪进客栈的大门，悄悄地走上了二楼。

　　某房间里面，熟睡着的女人忽然睁开了双眼，警觉地坐起身来，紧紧地抱着怀中的黑色盒子。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最后在门前戛然而止。

　　女人正要催动体内的鬼力朝着门打去时，一个沙哑的声音响起。

　　“小疯子，开门。”

　　女人立刻收回了伸出去的手，转身抱着盒子下了床，打开了门。

　　迎面是一张枯瘦的面容，女人的警觉顿时消散，她侧身放她进来。

　　烛火在黑暗里摇曳，生出黄色的暖意来。

　　“这边住的还习惯吗？”夏侯婕垂下眼眸问道。

　　“嗯，多亏了你！”闻人枫一边回答着一边仔细地打量着面前的女人：“你的脖子怎么了？”

　　“没事，就是被狗咬了。你过些日子到阴冥司来住吧，”夏侯婕眸色微变，岔开了话题：“对了，明日你带上他随我去一趟无常司。”

　　“我今天和郁垒去见鬼皇了，”夏侯婕不等闻人枫答话接着自言自语道：“他好似认识那日救起我们的面具男。”

　　“这么说，那两个学生就与鬼皇殿有关系？”闻人枫顺着推了出来。

　　“只是猜测，具体的情况我也不清楚。反正郁垒那小子和鬼皇交上了朋友。”夏侯婕撇了撇嘴。

　　冥宫。

　　白鬼未再次举起酒杯饮了一口断肠，熟悉的灼热之感在他的胃里翻江倒海。

　　忽而喉间一阵腥甜，他一用力，猩红色的血便一口喷了出来。白鬼未用手一抹，摊开看时，一片刺目的红色。

　　当温延闻声赶来之时，白鬼未慌忙一拂袖，所有的血迹便瞬间消失。

　　“鬼皇大人，”温延一脸烧心的样子：“你的旧伤还未好，怎么能喝酒呢！”

　　“阿延，我没事的。”白鬼未抿了抿唇，努力地咽下喉间再次翻涌起来的血腥味。

　　“对了，”他转而拉着温延坐下：“阿寿那边怎么样了？”

　　“还没传来消息，只是说这些天要为他家小姐疗伤，其他的就不知道了。”

　　“看来他对南家的小姐挺上心的，管不得阿寿这么执意要去人界。”白鬼未轻哂：“无名阁那边查得怎么样了？”

　　“报告鬼皇，无名阁被毁，但四周的妖面花却得以存活。”

　　白鬼未扶额：“妖面？人冥信使？就是人界可以引导死魂去鬼门关的花？”

　　“正是，当年被救下的妹妹也就是闻人枫，这几百年之中担任的是信使一职。现在那一处的通道已经被毁，信使也回到了冥界之中。”

　　“对了，”温延补充道：“您先前派人关注洛城里那一名少女的动向，根据最新消息，她于前几日离开了洛城。”

　　“去哪里了？”白鬼未眸光微亮。

　　“随南小姐搬去了郢城。”

　　“什么？”白鬼未一激动，血液再次顺着嘴角溢出，他不管不顾地抹了一把，一双眼睛淬满了寒霜：“和南家那个姑娘一起去的？那不是在无名阁的另外一人就是她？”

　　“据属下的推测，正是。”

　　白鬼未脑中紧绷着的一根线轰然间“啪”地一声断裂开来，之前的所有一切似乎都说得通了。全世界就他自己竟然不知道南家的孩子和那丫头是好友！

　　脑中浮现出夏侯婕蜡黄的面颊以及浑身被削弱的鬼力，又想起寻无寿为了帮南姝茹疗伤用了最顶级的丹药，那个丫头呢？她一无磅礴鬼力，二无灵丹妙药，怎么还会不受伤呢？

　　一想到这里，他的心莫名地痛了起来，内心想着为什么那丫头不用自己给的玉璋？

　　仿佛一把刀子正专拣他身体最柔软的地方使劲地扎，那种痛感用入骨似乎都不为过。

　　“不行，”白鬼未越想心里越疼得慌，仿佛有一股巨大的力量正在把他的血与肉剥离开来，他慌忙朝着殿外跑：“我要去一趟人界！”

　　“不可啊！”温延连忙拦住他。

　　白鬼未双眸通红：“我再不去那丫头就要死了！”

　　“白鬼未，你先听我说！”几次阻拦无果，温延终于发怒。

　　“第一点，您身为堂堂冥界之王，因为一己之念去往人界，而弃三界于不顾。您可知您这一走，地下蠢蠢欲动的势力会卷土而出，原本三界的平衡将会被打破，那时，历史将再次会重演。您愿意再看到冥界因您生灵涂炭，百姓流离失所吗？”

　　“第二点，您自身难保，该如何去救他人？况且还是一个与您毫不相干的人类？以您现在的状态，日日咳血，原本的实力已经被削减大半，又何谈去保护别人？人界鬼力稀薄，即使您去了，却因为无法动用全部鬼力而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想要保护的人死在他人的手下，试问这样的结果对您来说，您承受得了吗？”

　　“第三点，正如属下刚才所说的一样，人界鬼力稀薄，还对鬼力有着禁制作用，您在人界过度使用的鬼力带来的后果就是受伤，受成百成千倍的伤，更甚者会死亡，而这对我们鬼来说就是灰飞烟灭。所以即使您去了，您活着回来了，但是身体却垮了，那您还能凭借什么再去统一冥界，实现宏图伟业？”

　　温延一口气说完，便立刻趴在了地上：“属下知错，任鬼皇大人责罚。”

　　白鬼未心中燃起的一腔怒火硬是被温延的一席话给浇灭。

　　“阿延，”他睁着一双猩红的眼把温延扶了起来：“你说的对，是本皇的错。”

　　下一秒他的眼眶更红了：“可是如果本皇再不去，那丫头可能就要死了！”

　　白鬼未心里想的正如事情所发生的一样，林人末此刻确实再一次在濒死的边缘奋力挣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