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仇家失忆之后》玻璃碎珍珠

38、天牢

　　“你就是刚才带着她逃命的那个丫鬟？死到临头了还这么护着你家主子。”
　　说话的这人仇千千认识，是仓国的使官，姓文。
　　“文大人何出此言？”仇千千向前迈了一步，“陛下都还没有肯定这事与我有关，我的丫鬟怎么就‘死到临头’了？”
　　对方噎了一下，正要说话，风吟夏却开了口。
　　“谁是你的丫鬟？”风吟夏转身看她，“泯雪什么时候成了林小姐的丫鬟了？”
　　“风吟夏？”仇千千小声叫出声，她能猜到风吟夏想干嘛。
　　“林小姐？”
　　众人疑惑地面面相觑。
　　“众所周知，”风吟夏说道，众人的目光吸引去，“大商的九公主周泯雪右手手臂内侧有莲花形胎记。”
　　说完她挽起右边的袖子，血红色七叶莲随着她的动作也露了出来。
　　众人皆是一滞。
　　他们没见过传说中的九公主，但是都听说过这个大商的公主出生时身上有这么个特别的胎记。
　　“而这位小姐，”风吟夏话说一半便走过去，一把抓起她的右手，续道：“虽然也有这胎记……”
　　然后在众人半是惊异半是疑虑的目光中，她低下头。
　　“一会儿先走。”
　　仇千千听到她说。
　　随后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仇千千就感受到暴露在空气中的素白手臂上一阵湿热。
　　仇千千不可置信地看着风吟夏，她的头小幅度地动着，虽然旁人看不清，但也能猜个七八分。
　　幸好是晚上，仇千千心想，不然他们肯定都能看到自己脸上红透了。
　　莲花印记是果浆和花粉做的，当时带着面具的风吟夏好像就在身边。
　　夜间的露水在叶子上聚拢，凝成小小的一颗，晶莹剔透，随之顺着叶片的脉络亲吻它的每一个细节，最后从脚尖滑落。
　　在众人丧失耐心之前，风吟夏重新抬头，她优雅地转过身，举高了自己还泛着莹亮水光的手。
　　那上面已没有了丝毫印记。
　　她风度翩翩地笑着：“却是假的。”
　　“你干嘛啊？”仇千千有些焦急，她真怕风吟夏干出什么疯狂的事来。
　　“你们要抓的人也是我。”
　　仓国的皇帝大臣们渐渐又惊讶变为愤怒，一个文官站出来：“如果真是这样，贵国未免太嚣张了吧，拿一个平民冒充公主，是没把这和亲当回事吗？”
　　“所以我不是也在这里了吗？”风吟夏望向他。
　　那大臣没想到反驳的话，从鼻子里冷哼了一声。
　　“既然这样，那公主可否对边境侵犯一事做个解释？”皇帝发话道。
　　“当然，我跟你们走。”
　　见两个人超仇千千走去，风吟夏又补充道：“放了她，她什么都不知道。”
　　她的语气格外诚恳，仇千千甚至觉得那里面带了几分恳求，语气缓慢温柔，和刚才的强大气势截然不同。
　　“嗯。”皇帝微笑着点点头，拜了拜手，那两个人向后便拉开了距离。
　　但下一秒就要另外几个人上来控制住风吟夏。
　　她没有反抗。
　　不过等她被完全绑了起来，那两个人又上前架住了仇千千。
　　风吟夏望向带着冕旒的人，对方淡然说道：“如果没有她，我无法保证公主会乖乖听话。”
　　仇千千叹了口气，怎么感觉风吟夏变笨了？
　　果然恋爱中的女人都没有智商吗？
　　等等，她在想什么？
　　恋爱？
　　然而没等她多想，就被那两个人押下去了。
　　天牢在皇宫的西边，靠近仓国的祭坛。
　　看守仇千千的是个汉人，一开始她以为是他们特意安排的，之后发现纯属巧合。
　　“吃饭了。”
　　这个狱卒总是一脸冷漠的样子。
　　“谢谢。”
　　她被关在这里几天，发现这个人也不像小说里写的那样，会虐待犯人。
　　“我什么时候能出去啊？”
　　这句话半是问问题半是发牢骚，仇千千也没指望对方能回答。
　　“快了。”
　　出乎意料地，对方说。
　　仇千千立马扒拉到栏杆前：“为什么啊？”
　　“马上就要打仗了。”
　　他只说了这一句，其他的也不愿再多说。
　　仇千千知道这种事得循序渐进，何况他现在对自己还有防备。
　　仇千千又和他聊了两句，知道他叫大光。
　　“那个，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明明是汉人，为什么会替仓族的人卖命？
　　大光瞟了她一眼，说：“我原来是梁溪的。”
　　梁溪是两国边界的一个小镇，重德十年之前属于商国，后来他们这边打输了仗就让给了仓国两个城池，其中就包括梁溪。
　　“以前商国的皇帝根本没有管过我们这个边境小城，当地官员不作为，百姓民不聊生。”
　　“后来我们被划到了仓国，陛下先是减税免税，之后又根据当地环境引导我们发展草牧业，我爱戴且尊敬他。”
　　“但是现在商国的皇帝也换了呀，”仇千千说，“是个很年轻的皇帝，他应该可以做的更好吧？”
　　大光看了她一眼，笑而不语。
　　仇千千觉得他的笑有另一番含义，但大光什么都没说就走了。
　　两天后，捷报传来。
　　大仓打了败仗，城门接连失守。
　　大光来给仇千千开门。
　　“外面怎么了？”
　　这几天从仇千千牢房门口走过的狱卒不再闲谈一些家庭碎事，反而讨论的是家人有没有送走，什么时候搬家等等。
　　“别问了，赶紧逃命吧。”
　　“那你也要逃命吗？”
　　“谁都要逃命，”大光抬起头看她，补充说：“这里所有人。”
　　一开始仇千千以为他说的所有人是指天牢里的人，后来才知道，他说的是仓国境内的人。
　　“我只问你一件事，周泯雪在哪儿？”
　　那人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她说的是谁，摇了摇头。
　　仇千千以为他不知道。
　　“在缅下的城楼上。”
　　仇千千马上就要跑，他又把她叫住，“你知道他们为什么打仗吗？”
　　“因为公主死了。”

　　这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作为原告，尹洛她们取得了压倒性的胜利。
　　当然这一切都得归功于她的辩护律师。
　　林许没有过来，她说她到时候会在外面等她。
　　“都还顺利……”一句话没问完，对方直接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
　　林许笑了两下，刚准备开口，却发现尹洛哭了。
　　她知道，这是开心的泪水。
　　“我解脱了吗？”
　　“嗯。”
　　尹洛点点头，也笑了起来，声音还带着哭腔：“我终于解脱了。”
　　“那你之后，打算怎么办？”林许很认真地问。
　　这个问题把她难倒了，以前她都是没日没夜地赚钱，现在少了这一层茧，她要往哪儿飞呢？
　　这个年龄的女孩子大多在上学。
　　果然林许也问：“要不要和我一起重新念书？这也是你的遗憾吧？”
　　“不，”她摇摇头，“是遗憾，但却是无法弥补的遗憾。”
　　林许有些困惑地看她，半天脸上又舒展开：“你有自己的打算了？”

　　不会的不会的，风吟夏怎么会死呢？她那么厉害。
　　十天之前她还和我说过话呢！
　　仇千千一个劲儿地往前跑，风吹过盈满泪水的眼睛，有些刺痛。
　　路上也有很多匆忙的行人，但去的是和她相反的方向。
　　“小姑娘，看你这么着急，是要去哪儿啊？”
　　一个骑着板车的人问她。
　　“你是汉人？”仇千千微讶。
　　对方点点头：“我来这边做生意的，谁知碰上这茬。我看你也不像当地人，怎么会在这里？”
　　“怎么哭了，是很着急的事吗？我载你一程吧。”
　　“师傅，求求你，带我去缅下吧。”听他这句话，仇千千马上拉住他的袖子。
　　然而对方一听到缅下这个名字，却是扯开了自己的手：“那地方我去不了，我劝你也别去了。”
　　仇千千一个劲儿地摇头，眼泪直掉。
　　那大叔也看得于心不忍，说：“我不能载你过去，但我可以告诉你方向和路线。”

　　到缅下的最快方式是先骑马再徒步，因为缅下地形复杂，靠近城楼的路蜿蜒崎岖，不说马上不上得去，能不能找到喂马的粮草都是个问题。
　　好在她骑的这匹马性子温顺，没费她太大力气。
　　等仇千千骑马到那已经是第二天的晚上了。
　　这里的路不如上山难走，但仇千千却走的格外艰难。
　　一定要等我呀，你不能死啊！
　　你死了我留下来干嘛？
　　腿肚子在打颤，心脏也开始绞痛。
　　仇千千知道，这个身体的老毛病又开始犯了，但她却不敢停下来休息。
　　周围并不是完全的黑暗，有很多被战火覆盖的房子在燃烧着，有的剩下一点余烬，有的还有大致的骨架。
　　城门已经破开了，路两边横斜着士兵的尸体。仇千千下意识地抬头，城楼上没有挂着人。
　　如果已经死掉好几天的话，应该已经被埋了吧，这样是比较合理的猜测。
　　但仇千千还是存着一点微渺的希望。
　　想着就抬腿走了进去。
　　里面一个营帐面前，几个士兵围着一个高大的男人。
　　那些士兵穿着和仓国的不太一样。
　　那就是……
　　仇千千快步走去，中间的男人仿佛听见了响动抬头朝她这边看来。
　　刚才还觉得有些熟悉的身形一下子揭开了面纱。
　　那不就是商国的年轻君主周宁瞬吗？
　　仇千千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只向他投去疑惑的目光。
　　对方好像理解了她的意思，在她的注视里摇了摇头。
　　仇千千一下子跪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