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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有意的邂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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喘息声被迎面的风扯得粉碎,就是再细小的碎片散落耳畔也能轻易划裂任何一根纤细脆弱的神经。
视线中的林间狭道似在逐渐淡去,溶入纯粹的黑色之中。
挥不去的身影,抹不去的面容。令人厌恶的幻觉。
如果能干脆地仇恨一切,就给我仇视现世的心;如果能果断地舍弃一切,就给我选择决绝的权力。
可是我一无所有……
就连用这双手抹煞自己的存在也不被允许。
晃悠着驻足的单薄身形一下靠上近旁的树干。
哼……来的还真是时候。
背靠着参天大树,右手横持黑色长刀。泛白的刀身后是疲倦的杀意,以及沉沦的祈望。
有时,希望比绝望更能令人崩溃。
不待灌木丛后星点的黑影现身,神田已挥刀迎去。
即使明白手中是同一把刀,眼前是一贯不屑的废物,身体却在极力抗拒着大脑的指挥。从未感过的沉重似在将自己拖入另一个深渊。
身子稍一倾侧,就在这喘息的当,猩红的杀意扑面而来,早已疲惫不堪的身躯终究叛离了本能的反应,转瞬间清瘦的身影即被重重按在树上,硬是震落了漫天碧叶。
竟然没察到二级的气息!连直觉也退化迟钝了么……
低垂眼帘,不曾想此刻这张就是苦笑也摆不出的脸会有那样麻木茫然的神情。
“放弃挣扎了吗,除、魔、师?”
狞笑不断扭曲着眼部的线条。暗暗加重了掌中的力度,金属色泽的利爪一点点掐入净白的脖颈。欣赏人濒死的表情是打从成为二级后最享受的余兴节目,但眼前的人只是微合着眼,没有表情的表情叙述着他的全不在意,抑或漫不经心,淡定得令人心寒。
“切,真没趣,”有如玩腻的劣童,笑中多了几分残忍,“没用的家伙,就给我消失吧……”
“该消失的是你……”
低沉决冷的声音从肩后传来。
“你是……!”
还未看清不知何时已站在身后的来人,恶魔便湮灭在血色光华中。
疾步上前扶住昏厥倒下的人,皱眉淡淡一笑,来者只手环托着神田让他顺势靠上肩膀。瞥了眼一旁的黑色长刀,来人不假思索一把抓起,随即徐徐步入林间的云霭之中。
细碎的鸟语同晨光一道透入窗来,柔和了房间陌生的线条。不大的木质房屋散着特有的潮湿气味,缥缈但却含着一股平静的压抑——似沉淀了不断零落的时间碎片。
“醒了么?”
沉睡于深处的过往在那颀长身影踏入房内的一刻苏醒了。
只是翕动了下嘴唇,未想竟会疲累到吭不出一声。躺在床上的人赌气般与这副躯体过不去,侧身用肘撑着硬要坐起。叹了口气,对方也无半句多言,大步上前扶他靠在床头。
后退两步掇了张椅子在床前坐下,来人展开温文的笑:
“还记得我吗?”
“……蝼蚁般的家伙谁会去记……”
仍旧是淡漠的眼神,神田偏过头沉沉道。
“诶~~~真是荣幸呢,”那人也依然合眼淡淡地笑,“我总算从禾木科升至蚁科了么~”
虽然青筋有在一刻跳起,但深黑的眼眸却在不知不觉中向那人的方向瞥去。
“这回可要记住了哦,我的名字——”
刹那的悸动,晨光轻笼下身影的柔和线条与那抹坦然自若的笑在瞬间同另一副熟稔的影像虚晃重叠。
忽地扭过头,手反射性地捂上嘴,胸腔内片刻的翻涌令呼吸也变得艰难。
“你还需要再休息一段时间。”
难以察觉地皱了下眉,洛瑟上前想扶神田重新躺下,可递去的手却被决然推开。
“让开,我……!”
顿时一片漆黑,没有热度的手温柔地覆上双眼。代替了皮肤的触感,绷带稍显粗糙的质感竟莫名地令人安心。
淡淡的血腥与药水的气味。
“难得的假期可要好好享受啊~”
上身被轻托着缓缓放平。
待神田真正安静躺下,洛瑟才移开蒙着他双眼的手。
门在这时忽然开了,木片挤压的嘲哳声再度引起了神田的警觉。
“没事,是这间木屋的主人。”
不动声色地将神田按在床上,洛瑟凑近他耳边悄声道:
“她不是恶魔,我知道。”
明亮的黑色双眸直直盯着近旁的笑脸,忽而,柔和的笑变得诡异的灿烂。
“只不过她视力不太好~”
洛瑟伸手揉了揉神田头顶的黑发,对默默表示抗议的寒冷目光付之一笑,接着便轻快地向外走去。
“婆婆,我傍晚之前会回来,他就先麻烦你了。”
“你放心去吧,路上小心。”
一位五十岁左右模样的妇人端着面包和仍热气腾腾的牛奶慢步走进房来,虽然她的腰背已有些弯曲但人还显硬朗。
当神田对上妇人迷离的目光,老人和蔼地笑了。
“我把早餐放这儿,姑娘你再多睡会儿也没关系。”
在圆桌旁坐下,老人牵过桌上的针线篮顾自做起活计来。
你在这儿我怎可能睡得着……等等,好像有什么在脑中闪了过去……
手背无力地贴上额头,本该渐渐沉入深处的意识却因臂膀滑过的轻柔触感猛然苏醒。
“这是什么!?”
不知哪儿来的力量坐起,神田瞪着猫瞳不可思议地盯着这身轻薄滑软的宽袖睡裙。
“啊,那是我女儿过去穿的衣服,按姑娘的体形应该还合身吧?你原来那身我已经替你洗了,傍晚就会干了。”
第二次更为准确地捕捉到那个会被大脑自动惯性屏蔽的词,神田的嘴角以极其微妙的弧度上扬。
怪不得那家伙刚才说到最后一句时笑得格外欠扁。
记忆断裂处的影像已不复清晰,而这个男人的出现又恰巧地如童话般虚幻,唯一不同的是,这种虚幻背后有着纯真的故事所没有的危机四伏。
没有什么是可以轻易相信的。
暂且撇开那些个考验人忍耐极限的词不管,神田粗粗打量了下桌旁的老妇人,沉声开口:
“你……认识那个男人?”
愣了愣,妇人和暖的笑容中多了几分深意。
“不,昨天深夜他带着你突然出现在我家门前,请求我能让你们在这里暂住一宿。这林子里也只有我一户人家,平日也没什么人会来。要是愿意,你们尽管放心在这儿多住几天,况且我看你气色不是很好,还需再静养一阵……”
老人颇有兴致地絮絮说着,神田也只是在旁静静地听。手习惯性地按向床侧,可这一摸索却惊动了他的每根神经。
“六幻?!六幻在哪儿!”
看见神田惊惶的模样妇人也跟着不知所措起来,东张西望了一番这才恍然大悟似的向墙边的木柜指去。
“你要找的是那东西吗?”生怕神田会跳下床来,妇人急忙抱了黑色长刀递到床前,“是很重要的东西吧?昨天那孩子也是,手都伤成那样了还抓着这东西不放。”
记忆中淡淡的药水味再度浮现,连同那缠绕的白色绷带。
“幸好姑娘你当时没看见,像是灼伤一般,手掌都血肉模糊了……我也只能给他简单包扎一下,虽然他说很快就会好,可那么严重的烧伤……”
房内再次只剩妇人细碎的低语声,仿佛枯水期后的细流,含蓄而不烦冗,只是潺潺流淌着。
过去从未在床上如此安分地躺过一整天,所谓偷懒——这个原本似乎永远也不会与自己有任何交集的词——就是这般无所事事、惬意而又惶惶然吗……这份平和来得太突然、太随意、太心安理得……太格格不入。
“……”
“怎么,有事吗?”
感受到飘忽不定的视线,老人停下手中的针线活望向床边。
“啊,没……”
“在想那孩子怎么还没回来?”老人眯眼笑出一脸皱纹。
条件反射般作出强烈果断的否定回答后,神田断断续续吭了几声却都以沉默告终。
“……衣服差不多干了……”
似乎终于找到了一个在旁人看来实在不怎么样的突破口,至此交际能力沟通用语此类向来被某人摒弃的可怜词汇才在神田脑中有了一席之地。
“就这?啊哈哈……不急不急,”老人笑盈盈地走向衣橱,不等神田再说什么就自顾自地翻拣起来,“你躺了一天也出汗了吧,我再拿身衣服给你……”
“不、不用了!你女儿也快回来了吧!”
手稍稍一顿但并没有停下,妇人依旧笑着小心地翻拣衣物,就如翻着珍惜的日记,不紧不慢。
“没关系,我女儿有很多旧衣服,有的也没穿几次……只要你不嫌弃的话,”老人将衣服平整地放在床头徐步回到桌旁坐下,继续干她手边的活,“见你穿着合身,我也就满足了。”
“你很幸福啊,有个这么一心一意对你的人。”
本想说些什么,可对上老人含笑的目光,神田还是将解释的话咽了回去,即便脸上憋出一副怨怼的疲惫表情。
“我女儿直到最后也没等到那个人。”
没有埋怨,没有愤恨,甚至比平时更为清澈的眼眸隐隐透着沧桑的微光。
“一旦抓住了,就别再轻易放手啊……或许哪天回过神来,却发现自己已经错过了最重要的路口。”
门吱呀一声开了。
“抱歉,打断你们聊天了么?”
满脸堆笑的人出现在门口。
“你回来啦,我去给你们准备晚餐。”
“不用了婆婆,”洛瑟将怀里的衣服塞给神田,一下揽过他的肩,“我们马上就走。”
“这也太突然了……”老人隐约有些沮丧,目光不时瞥向床上的人,似在期望着什么。
“我不能再给您添麻烦了,之前的一切真的很感谢,这个就当是谢礼请您收下。”
将一个小木盒在圆桌上轻轻放下,洛瑟再次柔和地牵起嘴角。
“我们走了。”
换上洛瑟塞来的便服,神田静立在门外,终究没有只言片语。
渐行渐远,忽而背后传来一声干涩的呐喊:
“姑娘,记住我的话啊!”
待回声在林间散去,洛瑟笑咧咧地凑近那张板结的脸。
“诶~~~我还以为你早向那位婆婆解释过了呢~~”
“啰嗦。”
“嗯~~”上滑的音调,“还真是温柔呢,Kan、da、Sama~”
“哼。”
失神地在桌前坐下,老人瞥了瞥木盒最后还是犹豫地打开了。
“这是……”
浑浊的眼中第一次闪现出这般奇异的光彩,惊愕与欣喜融合成许久不曾淌下的泪水,清晰地勾划出每一道皱纹。
一叠略显陈旧的照片泛着淡淡的青灰色,但其上少女的笑颜并未和原有的颜色一同褪去。背面一角,隽秀工整地写着一行小字:
Mom ego dilectio t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