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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胡闹 ...

  •   风平四十七年,二月初。
      在离源城的城门口,一辆装满货物的马车缓缓驶入。
      “糖葫芦嘞!糖葫芦嘞!”叫卖声越来越接近,“冰糖葫芦嘞!”
      “娘……”小男孩咽了咽口水,拽了拽母亲的衣角,小心翼翼道,“我想吃糖葫芦……”
      女人蹲下身,宠溺地揉了揉孩子的头,说:“好,咱儿一块儿去买。”
      “前辈,还有多久才到汇都啊?”
      少年穿着一身黑色劲装,头戴斗笠,翘着二郎腿,双眼闭着,很悠闲地躺在一堆货物中,嘴里还叼着根狗尾巴草。
      他收到来信,他娘告知他不久便是外公寿辰叫别去平阳去汇都找他们。
      “少年啊,这个问题你已经问过很多遍了。”一个浑浊沙哑的声音开口说道,“还早着呢,这才到离源城,离汇都,少说还有半个多月吧。”
      “不是吧!”斯朗平措突然坐直身子,脸上露出震惊的表情,似乎无法相信这个答案,“还有半个多月!”他小声抱怨道:“咱们从漠北出发都已经快走一个多月了……”
      “耐心点吧年轻人。”楚天流举起酒瓶仰头灌酒,他松松垮垮穿着身单薄的白衣,胸口敞开,一头散发被一根蓝色的绳子半扎着,一副不修边幅的浪客模样。
      斯朗平措叹了口气,开始和他聊天解乏,“听师父说你是江湖中人?”
      “江湖中人?”楚天流仰天大笑,“江湖之大,无边无际,谁又不是江湖中人。”说完又是开口灌酒。
      不知道是不是年纪大的人就喜欢在晚辈面前故作高深,斯朗平措听到就烦,翻了个白眼,不愿再搭腔。
      “年轻人……”楚天流正欲开口却硬生生被人打断。
      “闪开!都闪开!我的马失控了!我的马失控了!”一匹高壮发达的赤色烈马在街上横冲直撞,一名十五六岁身着墨绿色华服的少年边喊边慌慌张张地追,丝毫不见大户人家的风范,样子也是有些许滑稽。
      马冲了过来,与刚买到糖葫芦的小男孩近在咫尺,小男孩的母亲在一旁急得大喊大叫,准备扑过去。
      一袭红衣闪过,小男孩被救下。
      华服少年意识到差点惹了大事,迅速观察了一番地势,几个跳跃,利用轻功顺利落到马背上,他想要将其驯服,可惜那赤马烈得很,几下就将那少年甩了下去。
      少年揉着屁股,痛呼:“哎哟,有本事你别让本少爷逮着你!不然有你好看!”
      斯朗平措见状热心跑去帮忙。漠北是高寒荒凉之地,那儿的百姓靠得就是游牧,五六岁的孩童都会骑马,所以他刚到漠北的时候就因为骑马技术不行被人嘲讽了好几次,他不服气,没日没夜的练,没多久就胜过了嘲讽他的人,在漠北待了那么多年,训马早已不在话下。
      他飞身上马,腿部发力,整个人死死贴在马背上,双手紧紧揪着鬃毛。那烈马感受到了,又开始挣扎,摇头摆尾,横冲直撞,又蹦又跳。斯朗平措没想到会这么猛,也被甩了下来,手上还揪着把扯落的鬃毛。
      他坐在地上,斗笠掉在旁边,他望着那匹马眼睛瞬间亮了起来,那烈马挣扎的越是厉害他就越是惊喜激动和喜欢,他甩开那撮毛,情不自禁道:“好马!”
      他被马主人扶了起来,华服少年望着那马觉得无比心累。
      “兄弟你在那儿找的这马啊?”斯朗平措没忍住问,他捡起斗笠,重新带好,真心夸道,“真是匹好马!比我见过的所有马都好!”
      “那可不!”华服少年颇为得意,“疾风可是我求了我爹好久才……”
      话还没说完,那马就又出事了。
      “啊!!!”一名女子又要被撞到。
      又是一袭红衣闪过将人给救下了,红衣女侠望着怀中的人,关切道:“你没事吧?”
      女子愣了片刻才回神,瞬间面红耳赤,带着些许娇羞,“没、没事。”
      不服输的少年斯朗平措再次上马,这回他吸取了上一次的经验,更加卖力,死死锁着马,差点又被甩掉,一下激起了他的胜负欲,咬牙暗道,我还治不了你了!
      渐渐的,马带着他冲过一段路后慢慢平静下来,不再挣扎。斯朗平措见状直起身,揪着鬃毛往后一勒,马顺势抬起前蹄,发出一阵高亢的嘶鸣,停住了。
      他笑了,操纵着马往回走。
      华服少年正被商贩百姓围着要求赔偿,他从怀中掏出一叠银票,一张张分发,丝毫不见心疼,望见斯朗平措将马平安无事骑了回来,便一脸欣喜地甩下银票跑了过去。
      “兄台好本事!”华服少年一脸佩服,“在下离源城胡家胡闹。”
      “……我叫斯朗平措!”斯朗平措从听到他的名字就开始努力憋笑,他一跃而下,咳嗽了两声,最后还是没憋住,笑出了声,“兄弟啊,你这名字谁起的?”
      “我爹娘啊。”胡闹显然已经习惯,满不在乎,依旧一本正经回答,“你也可以叫我的小字,寄安。”
      “寄安?不寄功名,只寄平安。这倒是个好名字。”斯朗平措笑了声,“也是你爹娘取的?”
      “是啊。”胡闹很坦然,在打量了他一番后,又问:“兄台是漠北人还是平阳人?”
      斯朗平措静下来,发现那袭红衣已经不见了,听到他问话,差点脱口而出,“我是平……”意识到什么,转而改口,“我是漠北人。”
      “不!”胡闹果断且坚定地否认他,“你是平阳人。”
      斯朗平措有些意外,没想到眼前地主傻儿子般的少年如此观察入微,他开始警惕,问道:“你怎么知道?”
      “虽然你穿着漠北的服饰,但你说话的口音却是平阳的。这服饰易改,习惯却难改。而且你刚刚明明想说平阳却改口成了漠北。”胡闹一本正经地分析,笃定道,“通常情况下,人的第一反应往往是最真实的!所以,你是平阳人!”
      斯朗平措简直想给他鼓掌,眼睛一转,留下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逗他玩,“你说是便是吧。”
      华服少年站在马旁,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撇了撇嘴,小声道:“本来就是嘛……”
      *
      斯朗平措毫不费力在客栈找到了楚天流。这半个月相处下来,他发现这人不是喝酒就是在喝酒的路上,就一妥妥的酒鬼,真不知道他师父把自己交给他干嘛。
      客栈门前停着那车货物,他抬头看向招牌。
      半山腰客栈。
      斯朗平措挑了下眉,感叹:“好名字!”
      他前脚刚进店,后脚小二就迎上来,一脸谄媚,“客官打尖还是住店?”
      “我不打尖也不住店。”斯朗平措四处看着,最后在角落发现了楚天流,他一把推开店小二,朝那儿走去,“我找人!”
      小二愣在原地,看清他要找的人后骂了句晦气,又跑去招呼客人。
      “好你个老东西,招呼都不打一声就跑了!还跑来吃肉喝酒!”斯朗平措咬牙切齿,“吃独食你好意思吗!?”
      楚天流停下咀嚼,敲击了两下碗,筷子指向旁边,一碗饭,一壶酒,安安静静立在那儿。
      “就知道前辈不会忘记晚辈。”斯朗平措变脸速度堪比关公,摘下斗笠,坐下开始刨饭。
      等他吃的差不多了楚天流才开口问:“你可有察觉到什么?”
      “我在店外就感受到了,”斯朗平措不忘喝酒,“内力深厚,全是高手。但你放心……”
      楚天流看向他。
      斯朗平措笑嘻嘻的,一副没心没肺的模样,“你比他们都强。”
      楚天流给了他个白眼。
      话毕一位白头老人踏进店门,身后跟着那红衣女侠,显然二人关系匪浅。客栈中所有人瞬间警惕起来。
      小二又迎了上去 ,“二位打尖还是……”
      白头老人抬手打断了他的话,甩给他二两银子,“上两壶好酒,几个好菜。”
      “好嘞!”小二得了大生意,眉开眼笑,“贵客里面请!”
      斯朗平措喝酒被呛到了,咳嗽了半天,急忙收回刚才那句话,“这下就不一定了。”
      客栈虽然聚集了一批武林高手但寻常百姓也还是有的,所以并不算太安静。
      “你们可知山月关一战的常胜将军败了!”
      “什么?!”众人露出惊愕之色,“元羿败了!?”
      听到这个名字斯朗平措一怔,但又很快恢复,一粒粒夹着花生米,开始留心听。
      元羿这个名字已经不知道多久没出现在他生活中了,刚开始习武的时候斯朗多隆常常拿元羿来和他比较,妄图激起他的斗志,说他如何如何不如他哥,但斯朗平措不按套路出牌,他非但不生气不嫉妒反而有一种“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得意感,感觉那话跟夸他似的,好不要脸。
      也不怪他,他自幼对练文习武都不感兴趣,元峰逼他选一个,他嫌习武累就选了读书,却也是两天打渔三天晒网,每日游手好闲,他深知家中爹娘哥姐的实力,少他一个也无妨。
      可斯朗多隆曾这样吼过他:“百无一用是书生!你若是不想再像如今这般懦弱无能,还要靠他人护着才能保命,就给老子起来继续练!等你有朝一日能赢过我了便可回平阳寻你爹娘去……”
      从此这便成了他习武的唯一理由。
      回平阳,找爹娘。
      “是啊,据说是遭到奸人所害中了毒,如今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可怜平阳王啊,两个儿子都这么折儿了。”
      “是死是活还不一定呢,你别乱说!”有人愤愤不平地反驳。
      斯朗平措的情绪出乎楚天流的意料,无比镇定,像是事不关己,一口口嚼着花生米,他笑了下,问:“不紧张?”
      斯朗平措平静且肯定地告诉他:“我大哥不可能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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