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施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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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这个横行山里的“厉鬼”已经被白柔桑制服，东阳镇的镇民们飞散的魂魄总算重新归拢回来。
他们畏畏缩缩地围在青瑶宗三人之后，直到此刻离得近了，才发现原来所谓的“厉鬼”不过一个苍白羸弱的少年，削瘦的身体都还不如他们镇上街边的小乞丐们来得强壮。
“你们看，他脸上长的那些是什么东西？看起来真恶心……好恐怖。”有人压低了声音说道。
另外的人回答说：“能是什么？肯定是老天爷给恶鬼标记的烙印！正常人谁喝血？”
“就是就是！”
想到沿路过来见到的那满地动物尸体，这些镇民们心有余悸之下不由怒从中来。不知是谁从脚边捡了一块石头，一下就朝扶昭扔了过去：“打死你个恶鬼！”
石头砸在扶昭的脸上，当即让他皮开肉绽。
鲜血沿着他凹凸不平的丑陋面颊蜿蜒着流下来。
“你们干什么！”
宋誉对着人群一声爆喝。
白柔桑和曲泠然也面色不渝地转身向那些镇民望过去。
“他，这个丑八怪，他就是个怪物！”镇民们叫嚷道，“自从他来了之后，咱们东阳镇就没有太平过一天！山里的动物都被他杀光了，整座山都被他搅得乌烟瘴气，镇子上的风水都被破坏干净了！”
“对！都怪这个丑八怪！要不是他在这里行凶作恶，过路的行人怎么会绕过我们东阳镇？都是因为他，镇上的铺子都很久没做过生意了！”
“丑八怪，滚出咱们东阳镇的地界！滚出去！”
群情激奋之下，面容丑陋的羸弱少年显然成了众人唯一的发泄对象。
听着越发不堪入耳的骂声，扶昭眼中的寒意倏然一凝。
他转过头，面无表情地往周围的那些镇民身上扫了一眼，看着那一张张不同的脸上相同的表情。
他轻轻勾了下唇，不屑地嗤了一声。
白柔桑没有错过扶昭一瞬间流露出来的轻蔑。
那是上位者面对蝼蚁们才会有的姿态，不屈而傲慢，可偏偏却出现在了眼前这样一个孱弱到一摧就能折的少年身上——甚至他还有着比之普通人更不如的残缺。
白柔桑不免觉得这人有几分意思。
她的手掌一甩一收，倏然将压制着扶昭的那道剑气撤了。
扶昭显然也没料到白柔桑会忽然放他自由。
他狐疑地蹙了下眉，朝白柔桑望了一眼，随后用手臂撑着地面，缓慢地爬了起来。
看到扶昭起身，那些镇民们条件反射地往后退了几步。片刻的安静后，他们骤然爆发出一阵新的骚动来。
“滚出去！滚出去！”
更多的石头朝着扶昭砸过去，镇民们恨不得能直接砸死他。
扶昭警惕地往后退去。握成拳的双手手背青筋凸起，他目光冰冷地盯着眼前的这些人，压制在经脉中的力量再次涌动起来。
然而就在他控制不住将要爆发魔力的时候，白柔桑已经先一步错身挡在了他身前。握着剑的拇指一错，剑锋出鞘，强劲的剑气一下将那些扔过来的石头挡了回去。
而宋誉和曲泠然也站在了白柔桑身侧，双双握住本命剑剑柄，寒声道：“谁敢再动！”
石头噼里啪啦掉在了镇民们身前，凑得近的差点被打个脑瓜开瓢。
这一出直接将他们都唬住了，高涨的气焰瞬间矮下去大半截。
跟修仙人相比，普通人的能力真的弱得仿佛菜鸡。
“你，你们……”镇民们壮着胆子质问白柔桑三人，“你们想干嘛？为了这个怪物，你们要打人吗？”
“各位乡亲。”宋誉肃然道，“这位小兄弟显然身患恶疾，这才不得已躲在山中，靠吸食山中动物的血液为生。可他却非那大奸大恶之人。试问，倘若他真的是你们口中的怪物，他又何必远离人群？早就应该下山进到镇子里害人性命了！”
“你怎么知道他不想害人？”有人反驳，“谁知道他是不是在修炼什么邪功，先吸光了山里动物的血，等时机成熟了就下山吸人血了？”
“就是！如果他之后真的下山来害人，难道你们青瑶宗还能替他赔人命不成？”
几句话下去，镇民们越想越恐慌，重新吵嚷着骚动起来。
“咱们不能让这个祸害留在这里！赶出去，一定要把他赶出去！”
“赶出去！”
眼看着众人围拢过来，将面容丑陋的少年连同青瑶宗三人都堵在了中间，宋誉和曲泠然一时竟都有些束手。
修仙门派的弟子是不能轻易对普通百姓动手的，恃强凌弱与他们的道心相悖。即便宋、曲二人本不属于这个世界，可他们穿越之时也遭到了限制，不能背离原主的人设。
就在两方僵持不下时，白柔桑忽的往地上劈了一剑，用剑气将镇民们往回挡了几步。
趁着那一瞬间的安静，白柔桑收剑归鞘。
她看着眼前的东阳镇镇民，沉稳而平静地对他们说道：“你们不用担心，这个人不会再留在山里了，我们会将他带走的。”
长相漂亮乖巧的少女音色语调柔软又温和，表情虽然冷冷淡淡的，出口的话听起来却满是熨帖，总算让镇民们不安的情绪平复了些。
“你说的是真的？”
白柔桑点了下头：“嗯。”
宋誉和曲泠然闻言却有些愣。
不是……小师妹不是一意孤行要去万魔窟吗？带着这个人一起去万魔窟？拿他去填里头那些邪魔的胃吗？
疯了吧！
二人惊疑地回头朝扶昭看去。
扶昭也沉默地望着白柔桑，被肉瘤半挡住的目光中不无意外。
即便是上一世，面对那个单纯到愚蠢的白柔桑，他也是费了一番工夫才让对方同意将他带回青瑶宗去的。
修为到了他这个程度，他一眼就能看出这一世的白柔桑很显然比上一世的她更强，心性也更冷。加上自己如今容貌尽毁堪称怪物，连唯一能够打动对方的资本都没有了。扶昭本以为白柔桑必定懒得管他死活，却没想到自己什么都没做，她就已经决定要带他走了。
这是什么诡异的发展走向？
看着白柔桑神情淡漠地转身朝自己走过来，扶昭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退。
逢人就救，同情心多少有点太过于泛滥了。千年的邪王觉得眼前的这个人可能真的有点大病。
自然了，扶昭的这些心理活动，白柔桑是不知道的。
于是她走到了这个衣衫褴褛的小“怪物”面前后只直白地告诉他说：“这里的人都不欢迎你，你继续留在山上估计会没命。”
“我们师兄妹三人是青瑶宗弟子，修仙正道，是好人，有能力保护你而且还有灵药可以治你的病——嗯，姑且就当你是得了病吧。你随我们走，等确保你不再具有危害，我们便放你自由。”
小师妹的声调和缓，软软糯糯，不是仙女胜似仙女。只是这话怎么听都让人有些犯堵。
不是，小师妹，你确定是在安慰人而不是变相威胁对吧？况且也没人这么自夸的啊，听起来更加不怀好意了……
大师兄和五师兄闻言心累。
白柔桑说完半天，扶昭也没有回应。
他仍旧只是那样沉默地盯着他，眼中警惕未消，像是在衡量她话中的可信度。
白柔桑：啊……好像还是个傻的？
她问：“你会说话吗？”
扶昭张了张口，只发出了一个沙哑的音，难听得仿佛一扇老旧的木门被风吹开时那样，满是破败。
那一阵魔力爆发，不仅让他容貌损毁，也将他变成了一个哑巴。
他敛下眼睫摇了摇头。
“既然不会说话，那就当你是答应了。”白柔桑却说道，直接将这事就这么定了下来。“我们也不知道你的名字，之后姑且管你叫‘小怪’好了。”
她说完后就没再与扶昭多做交谈，只对二位师兄道：“大师兄，五师兄，那我们带着小怪走吧。辛夷谷在江南设有医馆，到了那里再给他仔细检查一下身体，嗯？”
小师妹睁着一双澄澈的大眼看着他们，像是在征询他们的意见。
“啊……那就……走？”曲泠然茫然地望向宋誉。
他穿越过来的时间没有宋誉那么久，况且内里装的又是个卑微社畜，唯唯诺诺惯了，向来没什么主意。如今更是时时刻刻担心自己会崩了“青瑶宗最浪荡逍遥的五弟子”的人设，碰到眼下这种情况，哪儿敢说行还是不行？
还是让大师兄做决定吧，大师兄说怎样就怎样。
宋誉凛然的视线在“小怪”身上扫量了一圈。
面容丑陋且又是个哑巴，虽然看起来满身邪气，但跟扶昭那个容貌妖冶艳绝的大魔头还是有着天壤之别的。
显然不会是同一个人。
于是宋誉安心地大手一挥：“可。”
一行三人就这样带着人离开了东阳镇的地界。
身为当事人却全程没有发言权的前“邪王”现“小怪”，在被带往江南的一路上无数次发出灵魂拷问：青瑶宗的人真的在上一世就这么随性吗？
再怎么说，他一个杀光了一座山里的动物还喝它们血的怪胎，都应该值得让他们先查一查底细再考虑带不带在身边吧？
还是他们仗着宗门财大气粗且自身修为又高，根本不将此刻的他这般的小虾米放在眼里，都不屑于提防他？
不，不会。
他们一定有阴谋。
扶昭坐在马车里，透过车帘看着外头的三个人，冷冷地想道。
是的，没错，因为如今的邪王身体孱弱，跟不上修仙人的步伐，所以财大气粗的青瑶宗三人就替他买了辆马车，让他能够躺着去江南。
对一个偶然救下的陌生人都能做到这个份上，不可谓不善良。正常人能得到这样的待遇，早就已经痛哭流涕感恩戴德了。
可惜邪王他就不是正常人，所以他在怀疑中越躺越不是滋味，如坐针毡，如芒在背，如鲠在喉，连到了夜间都不敢闭眼入睡，生怕白柔桑三人要害他。
终于在硬生生挺了三日后，在一个晚霞瑰丽漫天洒金的黄昏，控制住了的反噬再一次席卷全身。
魔力被压制着，作为药鼎的这么多年攒下来的邪气在魔气的催动下便成了淌在血液里的剧毒，猛兽一般冲击着脆弱身躯的经脉百骸。
扶昭疼得浑身一阵阵地痉挛，瘦削的背脊如同煮熟的虾一般蜷起，嶙峋的脊椎骨透过汗湿后黏在身上的衣料一节一节地显露出来。
更让人难以忍受的是脸上的那些肉瘤，此刻竟像是装了无数的蛆虫一样在汩涌，密密麻麻，带着牛芒细针扎进骨髓里面一样的剧痛，让他恨不得将自己的整张脸皮都剥下来。
扶昭身上青筋暴起，脸色青白，痛得脑子迷糊的时候，连自己正忍不住地在痛苦地呻`吟都不知道。
“小怪？小怪！”
迷迷糊糊间，扶昭听见有人在叫他。
他隔着睫毛上细密的冷汗艰难地睁开眼，从挡在眼前的宋誉和曲泠然二人的脸庞后，看到了白柔桑不远不近地站在那儿的平静的目光。
平静到，像是亘古未消的冰雪，像是当初永夜城里那方不生波澜的死湖。
该死……
扶昭心道：究竟为什么要给他取“小怪”这样智障的称呼？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施救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