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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她的绣花鞋 ...

  •   文化节。
      校内校外的到处都是人,小吃摊和小地域的才艺展览,穿着不同民族不同时代的服饰的少男少女穿梭于道路上,笑闹一团,养眼又惹眼。
      如果是寻常日子这么穿肯定得被各种视线环绕打量,但在今天的日子,不这么穿的才是奇葩。
      “兄台早好!”
      “兄台客气了。”
      “侬好哩!”
      “诶,阁下等等,你我这衣衫竟是同款,不如同路走吧!”
      “姑娘,你这样子不似吾国,倒似高丽友人了,可是远渡重洋来习我汉家文化的?”
      南腔北调,入俗扮古,十分的新奇有趣。
      宁卿一早走了,去主持她和周尧的古诗社,宁染则是去找了卓尔几个一起,不知道哪里去了。
      顾鸳从宁宅出来,熙攘中,被纷乱的人流晃得眼晕。好似一刹梦回万古,身处期间,总有种不真实的恍惚感。
      她剪了齐下巴的短发,穿上了民国学生装,戴上了一副黑框眼镜,坐等在了校门口一卖诗集杂乱摊子边的花坛边沿上。
      脚上那双卷边绣花鞋一下一下的晃荡在半空。
      她偏头看过去。
      诗集摊摊主是一个圆脸少年,五短身材,却穿着与他气质极不搭的白色汉衫,端坐在那里,眯眼笑着,整个人就好似福娃娃一般的,福气可爱。
      只要路过一个看着像是文艺范的学生路过,就会扯开嗓子喊价。
      顾鸳只在一边站了几分钟,就听见小胖子用连续十几段不重复的说辞来向不同的人销售他那一堆也不知道是从哪个“论斤卖”的旧货书店淘回来的卷了边的诗集。业绩可观,很是了得。
      顾鸳静静听着,怀抱着昨天从王婉清手里抢过来的《孽海花》,很是自得的悠闲样子。
      她记得刚从楼下走下来时,宁染那种不可置信然后笑倒在沙发里的样子。
      “哈哈哈哈哈姐,这就是所谓的震惊全场?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顾鸳顾鸳,你真的好震惊全场啊!”
      “小鸳儿,你这是要扮演民国时期的爱国女学生,去参加地下组织革命演讲的么?”
      宁卿从藤椅里站起来,一身鹅黄色曳地流仙裙,发饰简单,两边分别扎了一样的黄色飘带,靓丽轻盈,十分的可爱灵动。
      顾鸳走过去,围着宁卿转悠,笑得灿烂,“我早就想这么穿一回了,一直不好意思,今天可算是得偿所愿了,我都高兴死了。”
      宁卿哭笑不得,想把她遮了大半张脸的眼镜摘下来,顾鸳赶忙扶住了,连连告饶,“良卿良卿,这可是我表达‘书生意气,挥斥方遒’的重要道具!和我的发型我身上的这件战袍一样,三者缺一不可!”
      “哈哈哈哈哈,姐,你听见她说的没有?战袍?哈……”
      宁染更是笑个不停。
      顾鸳表示,她和宁染这个中二愈深的重症少年所处的维度空间不一样,她什么都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
      余槿到的时候,顾鸳正蹲在书摊前,就一本连作者名字都印少了笔划的《枕草子》跟小胖子讨价还价。
      苗族装束的余槿一出现,小胖子眼睛一亮,立即就收起了那副财迷心窍的样子。
      小胖子先是一本正经的阐述他做生意的种种艰苦,然后直接就把诗集拍在了顾鸳手里,大方的让顾鸳怀疑自己先前产生了错觉。
      “看姑娘你真心想买,那在下也不多要,就最低价给你好了!”。
      小胖子说完马上看向余槿,笑得眼睛整个的眯起了,“这位姑娘,要买诗吗?现在促销哦,买一赠一,买一赠二也行啊姑娘!”
      竟是撒娇卖嗲的古怪样子。
      顾鸳震惊了,扶了扶眼镜,摆出张笑嘻嘻的脸来拉住了余槿的手,“诶,兄台,我这还没走呢,差别对待也用不着这么迫不及待吧,看不出来我家小槿名花有主吗?”
      “看您说的。”小胖子嘿嘿一笑,直接厚脸皮的略过了顾鸳这个人,“姑娘您意下如何啊?”
      “不用了,我不太喜欢这种诗集这类的,不好意思啊。”
      余槿一直摇头摆手,不敢直视小胖子的热情,她有些羞涩的看向顾鸳,“里面人太多了,我从寝室出来,差点找不到到校门口的方向。”
      “正好,我也买好了,走吧。”顾鸳点头,直接了当。
      “诶诶,姑娘,你是哪个学校哪个年级哪个班的啊?”
      小胖子穷追不舍。
      顾鸳只想翻白眼,她碰了碰余槿的胳膊,“问你呐小槿,要不要告诉他?”
      “走吧。”这回反倒是余槿扯着她走了,似是身后有什么洪水猛兽一般。
      顾鸳却是笑了。
      她知道,少女并不大习惯应对这种被男孩子献殷勤的情况,这一点,与对象是谁无关。
      中途,两人遇见了余槿交好的同班同学。
      无疑,苗族装扮的余槿惊艳到了她的那女几位同学,连拉着脸色羞红的少女的手惊声感叹,顾鸳看这一时半会结束不了的热烈情况,便笑着与余槿道了别。
      余槿问要不要一起,那几个女生也是笑着相邀,顾鸳婉拒。
      校园大道一角,有个戏服少年拂袖掐指,婉转唱着牵丝戏,“兰花指捻红尘似水,三尺红台,万事入歌吹,唱别久悲不成悲,十分红尘竟成灰……”
      余音绕梁,极有腔调。
      台下纷纷鼓掌,顾鸳看了许久,才认出来那是之前窦蔻班上的一个学音乐的艺术生,她只见过几次,不相熟,但她记得,窦蔻饯别宴上,他也来了。
      古木林里则是古乐器的天下,琵琶古筝,萧笛齐奏,有个吹埙的少年,许是才学成不久,硬是把一首《夕阳红》吹出了《东方红》的既视感。
      顾鸳走走停停,随波逐流,感兴趣的就停下来看看听听问问吃吃。
      释初打电话过来的时候,她一个人正悠哉的逛到一处围棋擂台前,观战。
      王婉清红裙白衣,正被一位外校高三的学长大杀四方,惨不忍睹,乔蓝天就坐在一边陪着。
      他不懂围棋,但这是他喜欢的人的所在,他要来镇场子。
      释初到了城北,但是,找不到进青中的路了,她本就缺乏交际,不善言辞,问不了路,只能打电话给她在青中的唯一至交好友了。
      顾鸳问清楚了释初四周明显建筑,得知了大概方向,立即就起身了,“你在那里别走开,我去接你。”
      校门口一大段地域,车根本走不动路,主道上人又太多,要挤出去不知道得等到什么时候。
      顾鸳想着,改走进了校外住宅区的一条巷子里。
      虽然是白天,但巷子院墙深深,道路狭长,少有人迹。是光照不进来的昏暗。
      七拐八转,走了一半多的时候,顾鸳忽然觉得有些心慌,眼前也有些发黑,空气里莫名多了种奇异的香气。
      她脚步慢了慢,左手攥紧了口袋里的折叠刀。
      脚步越来越虚浮,浑身的力气都好像被一丝丝抽干了样的找不到支撑点,但身体的本能告诉她,不能停下。
      踢哒。踢哒。
      身后传来几道脚步声,匀速的,训练有素的,接近着。
      顾鸳面无表情的停下了脚,她已经连握刀的力气都没有了。
      前方有人踱步而来。
      顾鸳模糊不清的想要睁眼望清楚,可身体却禁锢着她怂恿着她不顾一切往一旁倒去。
      就此昏睡。

      一栋房子里,大的空旷,一扇门。门后有少女的微弱哭声。凄戚。
      她站在门口,一动不动。
      场景变换,又是一栋房子里,二楼,摆满了书架,面目不清的人自背后箍住她的腰身,抵在书架前,亲吻她的脖颈与耳垂。急切。
      她的至为圣洁的襦裙,她的轻薄荡漾的宽袖,变了红。谁在叹息。
      镜子里谁的讽刺的红的眼睛。
      因私遗梦。一梦冗长。
      顾鸳再度睁开眼的时候,她正躺在青湖畔的那间中药铺子里的藤椅上。
      耳边是女人走动间,脚腕红绳铃铛敲击的清脆声响。
      熟悉的,心安的。
      她昏沉的思绪来不及回拢,艰难转转动浅棕眼瞳,不大确定的喊道,“绾绾?”
      视线里多了张美艳非常的脸,女人自药材柜子间穿过,端来一杯水喂她,笑着说,“第一次听你这么喊,一时之间我都没反应过来。”
      顾鸳虚弱一笑,苍白泛红着低烧的脸轻声问,“我……怎么了?怎么来了这里?”
      “是你同学背你过来的,他现在在后院跟穆老一起呢。”
      女人扶她慢慢起身,避开了第一个问题不答。
      “同学?”
      顾鸳疑惑,脑子里还是一团混乱。
      沉思间,药铺幕帘被轻轻撩起,宽袖少年渡步而来,见着她,淡漠的神情微有笑意,“顾小姐。”
      “君之……”顾鸳惊异。
      周佩走近,顾鸳这才看到脸色不太好的穆老头跟在他身后。
      穆老给顾鸳诊完脉后,开了方子直接就下了逐客令,“醒了就快点走,别在这里碍我的眼!”
      顾鸳错愕,这是又被谁给招惹了,脾气这么大,而且她现在,全身上下没半点子力气,根本走不了啊喂。
      少年好似没有听到一般,直接伸手来探顾鸳的额头,顾鸳脸色愈红,想躲避都躲避不了。
      “我已经没事了。”
      她小声的说。
      “嗯。”少年声色淡淡,不露悲喜,收了手就俯身把她给背了起来。
      顾鸳如遭雷击,耳尖斥血,反抗不了,身体各处的神经都像是坏死了一样的,没任何反应。
      而她所有的身体应激性状况通通都见了鬼,不颤栗,不反胃,没有心恶将呕的欲望。
      这不正常。
      顾鸳迷茫了。
      药铺里,等少年背人离开了,女人才问穆老,“他……周公子为什么不让我们告诉顾鸳她的病情因由,穆老,医者仁心解惑,这不是与我们的为医之道不符么?”
      穆老摇头,面色凝重,“那是曼陀罗迷香,那丫头是遭人贩子惦记了,因缘际会,有周家小子在,出不了大事。”
      “青鹭这里……”女人迟疑了一下,“也不安宁了?”
      穆老哼一声,“哪里有真正安宁的地方,还不都是人闹的,等这边事了,你就随我一起去德国吧,毕竟是老友相托,不得不走上一遭了。”
      这边,少年并没有带顾鸳回学校,而是背她去了青湖水桥那里,在桃花林深处木椅上,放下了她。
      “想问什么?”
      少年漫不经心的看了一眼桃林尽头的虚无处,再把视线转投至她脚腕下的绣花鞋,淡淡一笑。
      顾鸳不大自在的缩了缩脚,犹疑不定,“我觉得,我刚刚……”
      “顾小姐,在开口之前,我必须要告诉你一点。”
      “嗯?”
      少年转眸来看她,神情淡漠,“这世界,可远比你看到的要危险的多。”
      沉寂。
      顾鸳静默着苍白的脸,问,“你不希望我知道?”忽地又笑了,“有什么呢,不过是人心,不过是道路以目的恶行。”
      声音轻的像在自言自语。
      顾鸳自然没有再问下去,她踢开了绣花鞋,赤脚踩在季晚将谢的桃林间,来回走了几遭。
      少年立在一旁,看着,不言语。
      空气有些冷,她却好似无感。
      临了,顾鸳穿好鞋,转过来脸,笑得清浅秀致,美好莫名。
      她看向他,语气有些无赖,神态却是无辜,“我现在走不了,这边又没车,只能麻烦你了。”
      她像是失忆了,脸上看不出一丝一毫的异样来。
      等他倾身半蹲下来,顾鸳自然伏于少年背上,双手轻揽住少年脖颈,轻声的哼着歌,心情也是极好的样子。
      少年鼻息间全然是少女身上那股不知名的草木香气,耳边是少女软而悠扬的瓷质嗓音。
      脖颈间肌肤相触,少女柔软头发轻抚过脸颊,眼眸里撞入少女绣花鞋间刺有的天宫月兔。
      深深浅浅,蠢蠢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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