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我的爱情童话》牧云歌

8、8

　　我不敢判定吉娜会不会在我的生活中永久消失。只是现在，我忽然感到切入骨髓的孤独。没有吉娜在的日子，生活将是什么样？我不敢想象。
　　晚上，我出去散散心。在楼下信箱取过信后，我看到了楼门外走来走去的一个人。这些天阿多萦绕在我的脑子里，倒把这个人忽略了。
　　是那个研究生。
　　这是我第二次见到他，而且是在吉娜不在场的时候。我想他是来找吉娜的。
　　他见到我，犹疑了一下，终于走了过来。
　　“吉娜不在。”我说，又补充了一句，“她晚上从来不过来。”
　　他表情不大自然，嗫嚅着：“我……我不是来找吉娜的。”
　　难道是找我的？
　　“我能跟你谈谈吗？”他说。
　　“哦……好吧。”
　　我又被他请客。一个小饭店，两个男人坐在靠窗的位置开始谈关于一个女孩子的话题。
　　“吉娜说，你是她的好朋友，所以我想，有些事情跟你谈谈。”他闷闷地说。
　　“那当然，吉娜跟我从小就是朋友，书上说那就叫青梅竹马，我的事就是她的事，她的事就是我的事。有什么你就说吧。”
　　“青梅竹马”这个词儿让研究生脸上有点不自然，我也被自己的话吓了一跳，在此之前，我还从来没在人前坦白地说过我和吉娜是青梅竹马，这个经常被别人打趣我们而我又时常抗拒的词儿，居然奇怪地在今天从我嘴里蹦了出来。但是这个词不知怎么今天竟让我感到心里有点发酸。
　　“哦，吉娜有没有跟你说过我跟她是怎样认识的？”
　　我窘了一下，“没有”。
　　“那我就从我们怎样认识的说起吧。其实，我真的不是故意要骗她的，我是想……”
　　“怎么，你骗她？你怎么骗她了？”我一急。
　　“其实没怎么样。就是我有事需要一个人帮忙，就找到了吉娜。”
　　“是，吉娜挺热心的。而且肯定会帮人帮到底。这你找她就对了。你找她帮什么忙？”
　　“我是想找她帮我……帮我做几次女朋友。”
　　我心里偷着乐，居然他和我一样，也找吉娜做临时女朋友。“行，你眼光不错，做临时女朋友吉娜有经验。”
　　“临时女朋友？哦，这么说也可以，只是她连脸都不用露，只打几个电话就行了。”
　　我把疑惑写在脸上，呈给他看。他读懂了，继续说：“是这样。我一上大学就决定考研了，一心想着学习的事，就没有想过处一个女朋友，我当初上学晚，又连考两年研究生，也老大不小的了。虽说在城里我这岁数未婚的有的是，可是，唉，你知道，我们家在农村，在我们那儿我这岁数的男人都成孩子爸了。我妈就老惦记着我处对象的事。总是打电话来问我，有没有女朋友了。她说我老没对象让她在乡里乡亲面前没有面子。这电话一个接一个，吵得我心烦。于是我就想了个主意……”
　　“得，我知道怎么回事了。”我写小说的脑子不用怎么琢磨，就把下文给续出来了。“于是，你就找了吉娜给你当这个临时女朋友，时不时地给你妈打个电话，对吧？这样你就心静了。”
　　“我本来想求个心静，可是见了吉娜我心就不静了。”
　　我知道真正的故事开始了。
　　“我找了几个女生，人家都不愿做，后来一个女生说，进修班有个女孩挺古道热肠的，估计她行。我就拜托她找了吉娜。吉娜果然仗义，当时就答应了。这样我就认识了吉娜。吉娜给我妈打了第一个电话后，我就认准了吉娜，我想我的女朋友就应该是这个样子。我妈也挺兴奋，说我找了个好对象，特懂事。这样，慢慢地我就……”
　　“你想假戏真唱了。”
　　“是，我是这样想的，我经常以感谢她的名义请她吃饭，就是想和她联络联络感情。我本来想跟吉娜摊开牌直说的，可是又怕她误以为我是在设套套她。就在这时，我妈又来了电话，想在暑假时让我把吉娜带回去让她看看。我怕吉娜不跟我回去，就编了个谎话。我跟她说，我妈得了重病，想见见她这个未来的儿媳妇，让她跟我回一趟四川。我是想，她如果知道我妈得了病，依她的热心肠，一定会陪我回去的。吉娜开始有点犹豫，后来同意了。”
　　“怎么，你们不是去九寨沟啊？”
　　“我没说去九寨沟啊？”
　　“哦，你接着说吧。”
　　“我也是脑子一热，就胡说什么我妈有病的。回头一想我又不能跟老妈直说，也不能让老妈为了我装一回病。辗转反侧，想了一路，最后下了成都火车站，我只好对吉娜实话实说了。吉娜一听就火了，说我骗她，我本以为既然已经到成都了，她就是生气也会陪我回家的。谁知，她没出火车站，当即买了票，登上火车就回来了。”
　　我心想，这才是吉娜的性子。心中竟隐隐有点快慰。
　　“我只身回到家里，只好骗我妈说，吉娜生了病，这次回不来。”
　　我想这位一定把编程的本事用到了这儿，编点谎话倒是不费劲，不过说自己母亲和“女朋友”都有病也是太诲气了点儿。
　　“我在家呆了一天，这一天心神不定，我坐不住了，骗我妈说自己做课题假期忙，得马上回去。这么着，就返回来了。我约吉娜见面，吉娜不理我，我给她打电话，她有时不接，即使接了，也是不容我分辩，在电话里狠狠地数落我，就挂了机。”
　　“你找我来，不是想让我给你当传声筒吧？”
　　“就是就是，我想到了你，你和吉娜是朋友，你的话吉娜应该会听的，我只能拜托你给我说说好话。我真的不是故意骗她的，我真的是很喜欢她的。”
　　“不是我不想帮你，是吉娜早已经有男朋友了。”我决定帮吉娜斩断麻烦。
　　“什么？吉娜没有说过她有男朋友。”
　　“她怎么会跟你说呢？你不过是她临时的男朋友。”
　　“那她男朋友是谁，我要见见他。”
　　“这你就不用管了，我想吉娜也不会让你见他的。”我没敢告诉他，吉娜今天就要奔向她的男朋友了。
　　研究生忽然盯着我，慢慢地说：“我知道是谁了。是你！”
　　“怎么会是我？”
　　“就是你，吉娜跟我在一块的时候，说得最多的就是你。跟我坐火车回四川，最惦记的也是你。”
　　“吉娜经常跟你说起我？”
　　“是。开始我还没太在意，因为吉娜说你的时候，用的全是否定的字眼，什么‘穷酸秀才’、‘自命清高’、‘懒得赛过猪八戒’，可是上火车之前就在书报亭买了一本杂志，说是上面有你的小说，捧着书看了一路。在火车上也时不时地说，中午了，你的早饭该开始了，你肯定不会自己做，准是到外面吃了。又说，晚上了，你一定没睡，准在电脑上敲字，第二天早上两只眼睛一定像个熊猫。现在我终于知道了，女人说男人坏，其实是对男人的爱。你还不承认？”
　　好像有人在背后偷袭，拿铁钎子从后心捅进去，把我的心捅出个洞，不觉得疼，只觉得透了亮，却空空落落的。如果他说的是真话，那么吉娜跟我究竟是什么关系。我一直以为，她当我是最好的朋友，我当她也是最好的朋友。除此之外还能有什么呢？难道吉娜……真的爱我？可是现在，她和阿多又是怎么回事？
　　我愣怔的时候，研究生又忿忿地说：“你们‘青梅竹马’，早就知道自己是一对儿，既然这样，为什么还愚弄别人？”
　　　 我的心似乎被什么撞了一下，不假思索，嘴里就突然冒出了下面的话：“你听着，不管我是不是吉娜的男朋友，我从小到大，从来没有骗过她，我也不能让她受别人骗。如果吉娜必须有一个男朋友的话，那也只能是我，不会是你，也不会是阿多。”
　　我霍地站了起来：“谢谢你请客，这菜味道挺好。”
　　转身，我很潇洒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