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小狼崽》沐上白

4、重启国宝保护计划

　　洛京古城区中心齐氏古宅，穿着棉质唐装的齐又平左手撑着红木制的拐杖，拐杖上精细的雕着一头盘旋而上的龙，龙鳞片片分明，右手上盘着两颗已经包了浆的闷尖狮子头。此时的他正令人把明朝的一套花梨木京作的龙凤纹桌椅搬到南厢房，一双如鹰一般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宝贝，生怕哪里磕着碰着。戚管家刚刚接到林校长的电话，得知了研究室发生的事情，恭敬地站在一边等着向齐又平汇报。

　　“干什么呢！抬高点，但凡这一套伤着哪里的，你们便是干上十年都还不起！”齐又平用拐杖重重地戳了几下地，本就不笑自威的他发了火更加恐怖。下人们吓得立马把桌椅又抬高了十寸，小心翼翼地搬进南厢房，直至按地方放下，心才落了地，弯腰出来各自忙原本的事去了。

　　齐又平咳了几声，被戚管家扶着到庭中小亭里坐下。“阿戚，林生那个小兔崽子刚刚打电话来干什么？他又憋着什么坏呢！？”他将拐杖递给管家，捶捶左腿，一脸不悦，“上次他打来电话，我的一套宋制白玉瓶便再也不见。上上次，我少了一枚双龙玉佩。上上上次，就更可气直接把我的乖乖徒弟给骗走了！”

　　“先生，白玉瓶和双龙玉佩林校长已经归还了，就在北厢房存着，先生您忘了。今天是小小姐的事。”戚管家无奈，齐先生冤枉人的本领是越来越强了，跟个老小孩一样。

　　“我说没还就没还！曦儿怎么了？”齐又平大力拍了一下石桌，耍着脾气。

　　戚管家递上帕子，给齐又平擦手，“洛大研究室被人闯入了，小小姐被人挟持。”

　　“什么！快快备车，我要去洛大！”齐又平也不顾腿疼，直接站起，没走几步就不行了，一瘸一拐的。

　　“先生先生，别着急，已经没事了，小小姐脖子被刀划破了个口子，没见血。”戚管家扶着齐又平回了座位，“先生啊，小小姐在的时候您从没好脸，严苛得不行，出了事您又总是这么着急。”

　　“没事就好，你懂什么，我这是在锻炼她，耐住性子。你看五年前那事，直接给我捧回个假货！”齐又平五官疼得扭在一起，又气又急，“你说林生那么多钱都投在安全科，就给整出个这个玩意儿，连曦儿都保护不了，真是废物！”

　　戚管家将齐又平的左腿抬到石凳上，帮他按着腿，“林校长说他正跟华大等学校联合上书，请求上级保护。”

　　“等他一步一步往上面，我家曦儿早被人伤了。算了算了，老毛病，你别按了，去给我把小季子喊来！”齐又平拍下了戚管家的手，收回了腿，戚管家只好点头起身照做。

　　半个小时后，戚管家准备布置好茶点，“先生，季上将已经到古城门口，我出去接一下。顺便买些小小姐喜欢吃的糕团，安慰安慰小小姐。”

　　齐又平摆手，喝了一口龙团茶，悠悠开口，“去吧，多买些。”

　　季武昌刚从会议上下来，还穿着绿油油的军装。三十几年的当兵经历，使他再轻松腰板也挺得直直。他让警卫兵将车停在古城区十几米外再跑步过来，自己则静站在古城城牌坊前，肩上一根橄榄枝三颗金星在光的照耀下极其显眼。为了保护古城，车到此都得停下，只能步行或是骑自行车进入，哪怕是将军的车都要拦在外面，这还是齐博渊当年提出来的。

　　“季上将，久等了。”戚管家走到季武昌的面前，说着抱歉。

　　“戚叔，喊我武昌或是小季就行了。”季武昌笑笑，补充道，“我和博渊是兄弟，戚叔您也是看着我长大的，不用那么客气。”

　　“是是是，那武昌走吧，先生等你多时了。”戚管家从谏如流，若是少爷还活着，必然也是上将了吧。可惜了!

　　季武昌跟在戚管家身后，他的警卫兵远远跟在他身后。他犹豫了一下开口，“戚叔，你知道齐伯今天找我是有什么事情？”说实话，自从博渊死后，齐伯就不待见他，今天能主动联系自己实在是很诧异。

　　“是关于小小姐的，小小姐今天在学校里被人劫持了。”戚管家喘了几下，拿手帕擦了擦汗，还有二十米，快到了。

　　“小小姐？小曦，被挟持怎么会，有事吗？”季武昌眉头紧皱，现在劫匪这么胆大的!

　　“没事，具体什么事，我也就不清楚了。”戚管家在门口停下，比了个请进，“季上将，额，武昌，进去吧，先生在亭子里面等你，我还要去慰问小小姐，就不带您进去了。”

　　季武昌点点头，随着门口等的下人进了四合院。他们绕过门口刻着齐氏祖训的影壁，入眼是熟悉的假山，小时候自己还从上面摔下来过，腿打了三个月的石膏。他嘴角微扬，摇摇头，被领到了亭子里。

　　“齐伯。”季武昌开口，站在一边，气势一下被压了下去。

　　齐又平将手中的茶杯放下，瞥了他一眼，“嗯，坐下吧。”

　　季武昌这才敢坐下，规规矩矩的样子，不像上将，倒像个成绩考砸等着挨骂的小学生。

　　“我也不拐弯抹角的。今日找你来，不是叙旧，也不是问罪，就是找你做个事。”齐又平盘算了许久，下人给他重新倒了一杯茶。

　　“齐伯，您说吧！武昌定会完成。”季武昌没有犹豫应了下来，他在博渊墓前发过誓，将齐又平作为自己的父亲养护，做什么事他都依。

　　“派人保护幕日曦。”齐又平点点头，他就是要这一句话，这一句话一出来什么事都好办了。

　　季武昌拿起石桌上的千层糕，咬了一口，这么简单，“没有问题，我找最好的保镖保护小曦，您放心。”

　　“我说的不是保镖，我要的是军人，军令保护。”齐又平不急不躁地补充着，眼睛盯着茶水，极其狡诈。

　　季武昌一口千层饼没咽得下去，猛灌水咳嗽。

　　“慢点吃，不着急。”齐又平接着堵他话。

　　“军令保护，齐伯，您这是在难为我。我这样做就是滥用职权。”季武昌缓了缓，眉头能压死一只苍蝇。

　　齐又平撑着桌子站起来，左手拿起拐杖看向假山，右手握成拳，手上青筋暴起，“你刚刚还说定会完成，现在又说难为。呵，你的话果真是信不得。就像那年说要带博渊回来一样，到最后我连尸体都没有见到。”

　　“我，是我的错。但是我不可能浪费兵力仅仅去保护一个人。”季武昌也站了起来，准备离开，“您放心，我会暗中派人保护小曦。”

　　“如果是国宝保护计划呢？”

　　季武昌听到这六个字身形一顿，已经走出亭子的他瞬间转过身。

　　齐又平借着拐杖一瘸一拐地走到季武昌的面前，右手拍了几下季武昌的肩章，“国宝保护计划，你应该还记得吧，那可是你和渊儿一起提出来的。第一批国宝护卫队是你选人的，第一位国宝护卫队队长就是渊儿。”

　　“我记得，不用您提醒。”季武昌声音有些颤抖，国宝保护计划是博渊为了弥补齐伯而申请的，希望消除违背了他的希望去当兵而产生的父子矛盾。计划从军营中挑选人才组建国宝护卫队，专门保护文物和研究考古人员。

　　“他是第一个队长，也是最后一个。到他死亡，国宝护卫队就解散了，存在了五年，不可惜吗？”齐又平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绪，博渊那天跟自己谈及这个计划的时候，眼神里闪的光自己看得一清二楚，他也觉得欣慰，纵使儿子不继承自己的衣钵也就罢了，至少也是为考古学和文物做出贡献的人。不曾想，那天也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如果自己知道，那时候就直接跟他说我原谅你了，不让他遗憾离开。

　　季武昌梗着脖子，咽着口水，博渊，博渊!他想起博渊正式受命，昔日潇洒少年挥舞着印有“国宝护卫队”的队旗，跟他说，等他回来喝酒。

　　“林校长和其他高校也在向上申请保护。我也不是逼你，只是军方主动总是会少了许多麻烦，这个你懂。”齐又平撑着拐杖慢慢向西厢房走去，话他都说了，接下来就看季武昌自己的，“我便不留你吃饭了，送客！”

　　“季上将，我领你出去吧。”守在一旁的下人上前打断了季武昌的回忆。

　　季武昌深吸一口气，向齐又平的背影鞠了一躬，“齐伯，武昌先回。”

　　齐又平没有回应，从裤带里掏出一张照片，是齐博渊护卫队和考古研究队的合照，照片边角已经泛黄，一滴眼泪滴在照片上。

　　门口的警卫兵看见季武昌丢了魂一般出来，跨门槛的时候还险些摔倒，不由担心，忍不住上前询问，“将军，是齐先生骂你了吗？”

　　“没有。”季武昌否认，思绪万千，“小李你说，博渊会不会怪我？”

　　“齐中校为什么会怪你？为国捐躯是荣耀。”警卫兵小李挠了挠头，怎么突然又提到齐中校？

　　“为国捐躯？”季武昌喃喃道，停下脚步，“假如你孩子很喜欢吃鱼，有一天突然被鱼卡卡了，你不再给他吃鱼，你说孩子会不会怪你？”

　　“额，上将，是齐先生吃鱼卡着了，怪你？”小李挠了挠头，不能吧，就因为被鱼卡了一回就不让老人家吃鱼了？齐先生也太惨了吧？

　　“什么东西！我只是打个比方！”季武昌急得想抽小李一巴掌，自己当时为什么选了他这一个呆头当自己的警卫兵！

　　“上将，我也就是个农村出来的，愚钝了些。不过，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也就十年，时间太长也有点过了吧？”小李往后面挪了挪，生怕季武昌揍他。

　　“你说得对，时间长了，再好的保护也就是懦弱。博渊是最勇敢的人，他一定不喜。”小李帮季武昌开了后座的门，季武昌上了车，“小李，帮我去召集军区的老家伙们，还有教育局领导以及洛大校长他们。”

　　小李疑惑，发动了车，“我知道了，上将，具体是有什么事吗？”

　　“大事，我要重启国宝保护计划。”季武昌看向窗外，今天的天气真的很好。他忽然想到了齐博渊说过的一句话，我爸就是个老狐狸，我和你都是他的猎物，便赞同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