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 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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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麒挨了亲爹一顿揍，最近又天天泡健身房，身体上的不适靠按摩来舒缓。
从出国三天到一周，一周早过了好几天，叶亦心还是没回家，这次她生气的时间有点长，韩麒躺在按摩床上想。
他翻了个身，套用阮泽教他的句式，给叶亦心发语音：“老爸为了帮你出气，把我狠揍了一顿，你还没消气啊，要和我的淤青比谁先消吗？乖，别生气了，回来吧好不好？大家都很想你。”
超过十天不主动找他，这史无前例，韩麒启动一级预案，线上语音示好。他算过，阵线不会拉得太长，有过年在，外加孔柔年前订婚，叶亦心迟早得回，他要做好前期铺垫，保证叶亦心到家就和他冰释前嫌。
他坚信，家和万事兴。
叶亦心登录一个网站，她忘记密码，只能打开手机，接收验证码来重置。她一开机，韩麒的新消息浮现在屏幕，是条语音。
语音看上去挺长，叶亦心凝视着语音条旁边的小红点，半晌没按下拇指，转而点开右上角，删除聊天记录。
从微信诞生起，和韩麒的每条聊天记录她都留着，一条没删，时常温习，怕手机抽风弄丢它们，她全添加到了收藏中。
收藏条目繁多浩如烟海，叶亦心进入聊天记录分类，长按多选删除，选得多了，屏幕下方出现一句“最多选择30项”，提示她单次选中的数目超出上限。
她问过楚妍，除了追星脱粉，真的会有人一下删掉30条收藏吗，那得是到什么地步，楚妍说等你不喜欢韩麒了你就懂了。
以前的她以为她会永远爱他，到她老去，手拿不稳手机眼睛看不清字的那天，她也会把手机放在桌上，字体调到最大，举着放大镜逐字逐句回忆他们走过的岁月，或是叫来他们的子女、孙辈，大声读给她听。
现在的她清醒了。叶亦心认真地检查着她的收藏，免得误伤她和别人的聊天记录，删完分类里的，她依次删除其他内容。
“笔记”里有他发给她的，随手拍下的照片和小视频，因为发的次数太少，所以她特意单独收藏。
也有朋友圈里他的照片，他从来不在他们的私聊里发带人像的照片，她就在朋友圈存图，加到收藏里，自拍、他拍、单人照、合照一个不落，在“显示最近三天／一个月／半年的朋友圈”功能上线时，她还由衷庆幸自己早有防备，不会临时存图措手不及。
她想在多年后重温他们的曾经，想留下年轻时的美好，每个笔记里都有她的备注，时间、地点、人物、事件。
删掉。
“文件”里有她手打和扫描的，他初中高中的所有作文。她喜欢他那种在文章中流露出的、与平日张扬霸道形成反差的，深刻的冷静中含着批判，就以学习作文为由，借了他的作文来看，私自收藏。
她实在是太喜欢他了，以至于他不喜欢她的样子在她眼里都很迷人，深沉又理性，无法被她的感性所打动的迷人。
她甚至不想让他知道，想把它当成她一个人的秘密留着，等他们老到走不动了，再得意地讲给他听，没了牙也笑得灿烂。
删掉。
“语音”里有他发给她的语音，他是个在语音里只对她惜字如金的人，每个字都很珍贵。发得少没关系，年份久了积少成多，早晚她能拼凑出一句“我喜欢你”。
换作过去的她，刚才那条她会在点开听之前就收藏。
删掉。
删完微信，叶亦心登录网盘的电脑客户端。
手机里的照片自动备份到网盘，七年的时光尽在其中，她在风景照、自拍、动图、视频、截图、存图和表情包里，慢慢搜寻有关韩麒的痕迹，一张一张仔细看过删除。
七年的照片不是个小数目，工作量巨大，楚妍在旁边看了一会，端来水果喂她吃。
清理完相册备份花了大约两小时，叶亦心起身时有些恍惚，站立不稳，楚妍扶住她：“别弄了，我们吃完饭出去走走，明天继续吧。”
“不，我去洗把脸，一鼓作气删完。”叶亦心洗完脸，回到座位上。
她右键选中名为“韩麒”的文件夹，楚妍阻止道：“等一下！这里面有你的画，你辛苦画的，它们是你的艺术创作啊，已经脱离了原型的范畴，是独立的作品，你连它们也要删吗？”
“要删的，我最值钱的是我的画，最不值钱的也是我的画。”叶亦心微笑着拍拍楚妍的手背，“因为作品整体价格昂贵，所以值钱，但也因为我的创作生涯还很漫长，还能再创作出很多作品，而在作品的内部，总会有不那么值钱的。”
“而它们，就是不值钱的，它们只有我的情感价值，是我情感的载体。当它们失去了情感价值，就是我舍弃它们的时候。”叶亦心删除文件夹，清空网盘回收站。
她打开有道云笔记，清空她存储的的一切少女心事：“音乐软件里的听歌排行没法删，我打算注销账号重新申请。微博和空间什么的，还好我中二期不喜欢发，不然回顾太羞耻了。”
见叶亦心如此坚定，楚妍也不再瞻前顾后：“我支持你！申请完先加我好友啊。”
叶亦心对着电脑删那些边边角角的文件。
她想过且做了的是，她要对他千般万般好，好到再没别人做到她做过的，好比一个人亲眼见过烟花升到空中最美的姿态，其他的状态再不能入他的眼。
但她是人，她会累，她会终止，在她彻底疲倦前，她要删掉韩麒在她生命里的印记，清空它们，在这个信息时代互联网时代，让他在她的网络世界谢幕，再为曾经的自己办一场葬礼。
楚妍盘腿坐在椅子上问道：“你家花园那口箱子怎么处理？”
“等雪化了，土软些再挖，里边的u盘格式化，手账烧了。”叶亦心斩钉截铁答道。
“好！”楚妍喂给叶亦心一根巧克力棒，“就欣赏你的魄力。”
来自韩麒的消息让楚妍皱起眉，叶亦心摸了摸楚妍的眉心：“怎么啦？”
“哦，一塑料朋友。”楚妍敷衍道。
楚妍作为娱乐公司千金，身边娱乐圈的塑料朋友众多，懂得都懂，叶亦心没再问。
对于韩麒问她们在干嘛，楚妍回道：【玩呢。阳光，沙滩，海浪】
回答完，她补了一句：【男人】
【韩麒：就她还有男人要啊？】
楚妍一阵火大，刚想换个房间连线韩麒破口大骂，冷静了。不对劲，韩麒的反应有问题。
一般来说她们出去玩，她奉叶亦心之命传播消息想让韩麒吃醋，他的回答都是一种固定的套路——行了，知道叶亦心有人搭讪了，你赶紧催她答应，嫁妆我出。
今天韩麒一反常态地阴阳怪气，奇了。
韩麒对着手机屏幕，在等回应。楚妍怎么回得这么慢，打几个字很费手吗，快点说“有很多男人搭讪，但她拒绝了，她说有喜欢的人了，她只喜欢你”啊，之前不是很喜欢拿这句来激他吗，为什么不说了？
楚妍慢悠悠地回复：【夹枪带棒的，你吃枪-药了？】
没收到预想中的答复，韩麒反唇相讥：【看来那天和五个男人玩得挺开心，乐不思蜀了】
楚妍维持着和塑料朋友聊天的常用笑容，假意嘘寒问暖：【听阮泽说你被叔叔揍了，可惜没把你打死】
韩麒被楚妍的激将法激到中招：【你也别得意，我死了你的小姐妹就得守寡了】
楚妍真笑了，笑到叶亦心放下鼠标，问她要不要散散步缓一缓，楚妍说不用，回了韩麒的消息：【wtmxs（注1），你是真自信啊】
【我看是你比较好笑，她爱我爱到要发疯，就差跟我求婚了】韩麒发出这句话，仿佛满血复活，注入无限的精神力。
【那就走着瞧呗~】楚妍把韩麒设成免打扰，玩游戏去了。
“妍妍。”叶亦心走进游戏室，待楚妍暂停后拿掉游戏手柄，握着楚妍的手郑重道，“我想申RCA。”
RCA，皇家艺术学院，它位于英国伦敦，在最权威的QS世界大学排名中，多年蝉联艺术与设计类的榜首，是艺术类学子们心目中的圣地。听叶亦心说要出国留学，楚妍明知故问：“恋恋，你不是说过不想出国吗？”
“我改主意了，我的交际圈和韩麒有很多重合，留在国内总会尴尬。我想去国外学习更深奥的知识，结交更多朋友。”叶亦心绽放出成竹在胸的笑容，“还有三天截止，我刚递交完申请，offer一定是我的。”
楚妍摇晃着叶亦心的胳膊，大声称赞：“你可是天才哎！”叶亦心十四岁时凭油画《神光》一举成名，如今已是和父母齐名、享誉国际的油画大师，资历再老些，是能被知名院校聘为荣誉教授的。
叶亦心刮了刮楚妍的鼻尖，笑着说：“是呀，我是天才，我的梦想都会实现的。”
楚妍品出叶亦心的弦外之音——她将韩麒从她的梦想中剔除了。
这是喜事啊。
韩麒撂下手机，上楼到叶亦心的画室门口，门锁着，他找来钥匙开门。
叶亦心喜欢他，爱他，是这个世界最不需要去证明的一件事，完全可以添加到自然法则中，从画室里专门有一部分区域放他的画这一点，就能看出来。
譬如这本画册，画了他学生时代中诸多高光时刻和平凡日常，开学军训，球赛灌篮，课后值日，国旗下讲话，运动会破校纪录，高中毕业舞会，第一次到公司实习。
对他爱到一定程度才能画得这么详实，他敢说，爸妈都未必能记住他那块IMO（注2）金牌长什么样，叶亦心却在画里还原了它的全部细节。
只是，越想她这些年来的付出，他越觉得沉没成本巨大，以一个商人的头脑来分析，她及时止损为好。
韩麒挖掘到了他这阵子情绪波动的深层原因——叶亦心钻牛角尖，不懂人生需要适度放弃的道理，他在为此担忧，以家人的身份。
他到衣帽间照了照镜子，外形是打着灯笼难找的优越没错，头脑也是一等一的聪明，除此之外，他的性格和处事风格似乎不是一位好男友的标配，女生更喜欢阮泽那款。
二十出头是谈恋爱的大好年纪，他得劝劝叶亦心，别在他这棵树上吊死。
他早和她说过，他怕缠。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第 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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