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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天台初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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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到五十平的小出租屋内没有开灯,昏暗得有些压抑。
她的手里捏了个小瓶子,瓶子里有红色的豆子,这是鸡母珠,它的种子中有着鸡母珠毒素,碾碎它服用可致死。
这是淘宝能买到,最便宜的毒/药了,九块九还包邮。
她转着瓶子,眼泪流了满脸,无声的在哭。
沉默了好久,她把瓶子放到床头柜上,没去吃那漂亮的红豆。而是躺倒在床上,用手臂遮着眼睛,任眼泪流进鬓间。
没有钱买酒借酒消愁,她发现原来喝水也会醉。
假装醉了的她感觉头有点发热,意识变得模糊。
何语柠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已不在自己的小出租屋内,而是披着破破烂烂的大衣缩在一个房顶塌了一半的废屋里。
她懵懵懂懂打量周围,感到陌生又眼熟,同时脑子里凭空多出了十年的记忆。
平举双手,她瞧见一双陌生的手,指缝里满是乌黑的污垢,关节又粗又大,皮肤粗糙暗黄。
虽然看着陌生,但这确实是她自己的手,因为手心里,有痣。那是一颗挺独特的梅花型痣,想来应该是独此一家的。
她不敢置信地试着发了声“啊”,声音嘶哑如气音。她闭上了嘴,在心慢慢发凉的同时,也终于认可了这具身体。
这就是她,十年后的她。
嘴里苦苦的,她僵硬地抬起头,看向屋子塌掉那半边露出的天空,这时的天已经微微泛明了,有细小的雪花飘下来,时间大概是早上五六点。
何语柠看着天上落雪,感受着刺骨的寒冷,她最怕冷了,此时被寒风激得缩成一团,脑子里什么都没想。
本来正常人遇到这种事,应该第一时间就有所行动的。可何语柠没有,她不愿意去思考自己为什么穿越到了十年后,不愿意有任何行动。
她冷漠得好像突然穿越到十年后,是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根本不值一提。
就像世界与她隔了层隐形的玻璃,她在玻璃里面,玻璃外面如何变化都与她无关。
直到天光乍明,她的肚子“咕噜咕噜”地翻滚起来,她才从呆坐的姿势舒展开来,看向四周。
一旦开始观察周围,多出来的十年记忆便纷至沓来,她不得不开始正视过去。
多出来的记忆里,她十年前没有勇气服/毒自杀,之后浑浑噩噩的在出租屋里整天睡觉。房租到期后,她被赶了出去,她也不愿意回家面对家人。
于是她随便找了条路沿着走,一走就是十年。
路上被打被口口被拐卖控制乞讨,也遇到过好心人帮助。她辗转多地,却一直活得像个行尸走肉。
十年前,她22岁,十年后,她32岁。但却沧桑得像五六十岁的婆婆。
年轻时渴望有人来拯救,可她等了十年,也没等到。
假如有奇迹,也不可能发生在她身上吧。
十年的记忆回溯完毕,何语柠像看了一部苦情电影,她终于从冷漠中回过神来,开始反思。
反思完毕,她决定去跳楼。
早知道不敢死就会遭这样十年罪,她不如早吃了药一了百了。
说起来,跳楼是比服/毒还便宜的死法,死前还能体会坠落的快感,真是经济实惠。
22岁的何语柠尚且没有麻木彻底,她还有着浪漫的仪式情节,所以在决定跳楼之后,她就慢慢走着,搜寻高大漂亮的建筑。
十年前她身在北京,漂泊十年后,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哪个城市,更不知道当地最高的建筑物在哪。
不能从城市最高点坠落,她只能退而求其次,摸进了离她最近的一个大商场。
虽然这个“最近”,也让她足足走了一个上午,至少三小时。
她挺喜欢这个商场的,因为它的名字叫梦时代,对她来说还挺有象征意义。它的楼顶有个平台,平台中心是镂空的圆形,周围钢筋交错成复杂神秘的几何图案。
这个地方用来坠落,真的再合适不过。
她坐商场观光电梯上了顶楼,却发现顶楼上已经坐了人。
何语柠想了想,走到那人身后坐了下来,准备等那人走了再跳,以免给这个陌生人造成心理阴影。
那人没发现她来,一直低头不知道在想什么。早上的雪早停了,但平台上还是白茫茫一片,何语柠等了半天,这人都不走。她已经饿得浑身冒冷汗了,再等下去,她觉得自己就不是摔死,而是会饿死了。
于是她用手撺了一个松散的雪球,砸向那个人的背,同时用嘶哑的声音用力说:“你怎么还不走!”
这人回过头,露出一张清秀年轻的脸,看见她这个邋里邋遢的形象,也没有露出看见疯子的诧异,而是挺平静的对她说:“我不走的。你今天来跳楼吗?”
诧异的人成了何语柠,谁会把“来跳楼”当做“吃了没”一样说出来啊,比起她,这个年轻人才更像个疯子。
而且她还注意到,明明在冬季,这个少年却一身夏季的T恤牛仔裤,看上去特别奇怪。
于是她答非所问:“你不冷吗?”
他没想到何语柠会问他冷不冷,反应慢了半拍才回答道:“不冷……”
“跳楼精灵不怕冷。”片刻的停顿后,他声音轻快的说,露出有点恶趣味的微笑。
他说完之后一直看着何语柠,似乎在等她提问。但她的目光一直空空落落,也没有追问的意思。
等了半天也没人追问的少年忍不住自顾自开始解释起了自己的设定。
“我是跳楼精灵。只有想跳楼的人才会见到我。我会送他们去极乐世界。”这是他的自我介绍。
“你是跳楼鬼,会蛊惑每个到平台上的人跳下楼,变成鬼魂陪你作伴。”何语柠平静地为他实时翻译。
“大妈,你怎么这么迷信!我哪里像鬼了!”少年对她的翻译很不满,简直要蹦起来。
“小鬼,你怎么这么不会说话!我哪里像大妈了!”何语柠虽然觉得自己像是一朵还未开放就枯萎的花,早已青春不在,但听到别人对她一口一个大妈的喊,心里还是很不舒服。
这个自称跳楼精灵的脑残小伙儿动作很浮夸的上下扫视了一遍流浪汉打扮的何语柠,生怕她听不到似的说:“哪里不像大妈了……”
“随你怎么说吧。”看着少年的神态,何语柠突然又觉得无所谓了起来,她一个将死之人,没必要和别人计较太多。
“好吧,大姐。”他立马改了口,咋咋呼呼的样子和他刚刚转过头来时的安静冷清截然不同。
“大姐你声音真难听。”
“大姐你好臭啊,多久没洗澡了。”
“大姐你……”
在何语柠坐在平台边往下望的时候,少年就一个劲地在她身边嚷嚷,故意说一些人身攻击的话,看上去非常希望能引起她的注意。但何语柠把这当成耳旁风,没像一开始那样不爽。
她陷入了自己的思绪。
她想,如果活着就像她记忆里的十年一样,这样的活着就像漫长的酷刑,那她唯一的救赎除了死去还有什么呢?
从这里跳下去,像无翼的鸟一样坠落在梦时代广场,听起来还别有一番浪漫。
唉,人生呐……
她站起来,最后好心地提醒少年:“你走远点,别看我。”
“你要在楼顶撒尿吗?太没公德心了吧。”他贱兮兮的说。
“……”何语柠不想理他。
“喂喂!你真要跳啊!”他大惊小怪的靠近过来,和她并排站着,却也没有小心翼翼的拦她或者劝说。
“You jump,I jump!”他活泼得简直不像话,站在楼顶边缘,双手像跳水前的准备动作一样前后挥舞,跃跃欲试的说:“我早就想说这句台词了,上次没来得及,这次就便宜你了。”
“......”她感觉槽多无口。想了想,还是分给旁边的人一个眼神:“你真是个奇怪的人。”
“你也是个奇怪的大姐。”少年礼尚往来的回敬道。
“你为什么要和我一起跳?”她忍不住问。
“为了爱!”他大义凛然地张开双臂,张开的双臂差点打到她,何语柠后仰身子,用怜悯的眼神看向他。
年纪轻轻脑子就坏了,真可怜。
察觉到她的目光,少年不好意思地收回手臂,然后似乎又觉得这样的行为不够大气,连忙补救地急声说:“想跳就跳喽,不关你的事。”
“嗯。”眼瞅着少年生机勃勃,不像走投无路寻短见的人,何语柠只当他是在拿自己找乐子,并没有把他的话当真。
但这少年三番两次取笑她,也令她生恼。她摸准了少年只是装个样子,并不是真的要跳楼,于是也起了恶作剧的心,站在平台边,假装迈出了步子,又很快把脚收了回来。
她用带着戏谑的眼神往旁边看,却看见少年真的随着她的步子一同踏空,身体失重地往下落。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她戏谑的眼神化为错愕,来不及伸手拉他,就见他迅速地落了下去。
她没第一时间低头往下看,而是愣了足有三四秒,大脑发懵。
他真的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