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末明初记事》土豆味儿汤圆

20、20、第一次见面，你就拿刀架我脖子上，合适吗？

　　“小姐，您真的答应那个韩三娘啊，孙大夫会不乐意的吧。”马车里，萱草疑惑的问。这个韩三娘已经是董家秀坊的人，和李家隐隐的是敌对关系，想不明白为何小姐要救她。

　　“我娘留下的双面绣，就她一个传人了，于情于理都要救上一救，况且，这也是重建李氏绣庄的好机会。另外，这样的人才，我舍不得。至于孙二针，我应该有办法让他答应。”李归宁在现代看过一些绣品展，虽然也是美轮美奂，栩栩如生，却依然比不上刚才看到的寿菊松鹤图。这样的人才，放在现代是国宝级大师的存在啊，而在这个封建王朝，却只是一个谁都可以欺辱的手艺人。自己有能力帮，当然要试一试。至于孙二针吧，嗯，总觉得他只是不耐烦应付这些元人而已，虽然也理解他和元人之间的深仇大恨，但是好歹几百年后大家也是五十六个民族亲如一家，现在给人家动个手术而已，应该能说通吧，再不济，自己还有那什么“肱二头肌肌腱断裂修补术”、“尺骨延长术”之类的砝码，不怕他不动心。

　　果不其然，据说接到消息的当天晚上，孙二针就激动的打碎了一只茶杯。第二日，就乖乖的和李归宁一起出了城。

　　韩三娘的夫家是元人，家里老阿妈遵循元人的传统，还是喜欢住在蒙古包里，因此家宅安在了城外。韩三娘听见李归宁来了的消息，赶忙迎了出来，看见孙二针也在，激动得说不出话来，完全不在乎孙神医嚣张的态度。

　　那李归宁后来的话说，孙二针当时就像一只骄傲的孔雀，几乎是全程45度望天，但是为了维持他不给元人看病的“人设”上，还是忍了。李归宁是女子又不是医生，不好进去看病人的情况，孙二针仔细查看后出来向她转述，两人避人讨论一番，最后定下了尽可能万全的施救方针。

　　这里不得不说，孙二针在医学上的天赋，李归宁也是甘拜下风，自从告诉他外科手术的门道，他竟然自己就融会贯通了很多。今天这个案例，如果真放古代，截肢是最好的办法，但是有了李归宁提出的几种外科手法，加上孙二针自己结合眼下条件想出来具体实施方案，保住这条腿还是十分可行的。不过李归宁暗自想到：“不知平时这厮糟蹋了多少猪肉啊？”

　　因为韩三娘的丈夫——巴图的情况不允许再拖下去，因此孙二针做了一些准备工作就开始为他实行清创、缝合等术。李归宁看时间还早，突然想起自己新买的一处庄子就在附近想要去顺道看看。没想到就是这一次临时起意，让她遇见了那个命中注定的人。

　　当初买地的时候，其实并不好买，很多地都在元人贵族手里，不会随便发卖，在李开城的争取下，好不容易凑了五十亩，却不在一个地方，分作三处，今日去的就是最小的一处庄子，只有十亩多一点的样子。

　　一炷香后，一处农户前，薛大让人停下马车，躬身行礼说：“小姐，到了。”庄头听见动静，也连忙迎了上来，知道是主家来了，连忙打扫正屋，又让浑家准备吃食。

　　李归宁吃了午饭，看了看田地里种下的棉花苗，发现打理得不错满意的点了点头，因天色不早了本想稍作休息就回城，没想到一场大雨突如其至。按说春天不应该有如此大的雨，却没想到这么奇怪，就如夏季的暴雨一般，砸得人睁不开眼，根本无法行车。薛大便建议说即便一会儿雨停了，路上坑坑洼洼也是不好走，如果万一路上耽搁了错过了关城门的时间，就得在城外冒险等一夜，不如在庄子上安心住一晚，明早再走。

　　薛大常年在外奔走，这些经验还是很宝贵的，李归宁听取了他的意见，让庄头准备房屋，他们几个住一晚明日一早再走。

　　这个庄子本就不大，因为也没什么特别的景色，原先的主家也就没有建什么别院之类，庄子上的这个院落原本就是庄头自己住的，正屋就一间，还有个东屋，平日一家人住东屋，正屋是留给主子的，没人来就上锁。见李归宁几人要住一晚，庄头连忙把房子让了出来，给主家准备好饭菜烧好热水后，自己和老婆孩子就搬到了附近的农户家里凑合一晚上。如此一来，李归宁自然是住专门留给主子的正房，萱草住在了东屋。薛大则带着两个护卫住到了耳房。

　　李归宁很庆幸听了薛大的话，因为直到吃完晚饭，天色擦黑，大雨才渐渐停了下来。

　　“小姐，被褥都换成新的了，您先进去休息一下，奴婢再去给你打点热水来，泡泡脚更舒服。”萱草铺完了床，还不等李归宁说什么就风风火火的下去了。

　　李归宁关上房门还感慨了一下，这小姑娘，自从出了郭府越来越有主意，现在都快成赵嬷嬷第二了。不过，哎呦呦，她锤了锤僵硬的后背，今天也是有些累，古代的马车颠簸得很，有条件一定要洗洗去去乏的。

　　看到屋里有个竹子屏风，李归宁便绕到屏风后面，刚准备脱下外衫，一个冰冷的东西突然从后面伸出来贴在了她的脖子上。

　　“别动，别说话。”

　　李归宁瞬间绷紧了全身的肌肉，一动都不敢动，从感觉上看脖子上的那个东西多半是匕首一类的利器，如果自己真的不管不顾的大叫起来，说不定当场就见血封喉了。因为这人紧靠着自己，能感觉出他的衣袖是湿漉漉的，这是刚从外面进来？从他拿刀的手臂上滚烫的温度和头顶上急促的呼吸上看，这，是在发烧？

　　“壮士想要什么自取便可，小女子全力配合，还请不要伤害我。”李归宁一边用话安抚此人，一边在脑中疯狂思考，这人是谁？盗贼？庄子上没啥可偷的。杀手？杀我的吗？不，如果是杀我的就不会和我废话。那他到底想要做什么。

　　“留我一夜，不要声张，天明自会离去。”

　　“那壮士可否把刀拿开，我，我有些害怕。”刚才偷偷瞄了一眼，果然是一把泛着寒光的匕首，她觉得是传说中吹可断发的那种，为了自己小命着想，还是远离了好。

　　“你不要叫，如有任何响动，通上那么一两下的滋味，我觉得你不会想要尝试。”那人慢慢撤下了匕首，他似乎是有些体力不支，捂着胸口后退两步靠在了墙上。但是李归宁看见那匕首仍旧朝着自己的方向，就知道要是自己有任何大声呼救的举动，这匕首兴许就会变成红色了。

　　令李归宁没想到的是，挟持自己的人并非满脸横肉的大汉，而是个帅哥！他二十岁上下年纪，比自己高一大截，小麦色的肌肤，五官很是立体，两道浓浓的剑眉更趁他英姿挺拔。虽然身穿一身普通粗麻衣裳，却也掩盖不了他的那种俊朗，要不是他浑身湿漉漉的，要不是胸口的血迹和露出来的半截箭头，谁都会觉得这只是一个俊俏小厮而已。

　　“小姐，水好了，开开门。”萱草的声音突然在外响了起来。还没等那人发作，李归宁的行动竟然快过大脑，她上前一步一把摁住那人肩头，另一只手竖起食指立在嘴前，冲他猛摇头，嘴里却说道：“不用了，我太累，已经睡下了，你自己洗吧，洗完了早点去睡。”

　　“可是……”

　　“没有可是，听话。”

　　“好吧，哎，小姐平时不是最爱干净的吗？”萱草嘟囔着下去了。

　　李归宁终于送了一口气，回过神却发现自己的爪子还在人家帅哥的肩头，立马缩了回来背在身后，尴尬的笑笑：“没事了，您别生气，她不会回来了。”

　　“你不怕？”那人一挑眉，觉得这姑娘的举动有点儿意思，不大叫大闹喊人也就罢了，还主动把人支走？！不过投桃报李，他收回了匕首，坐在桌前，还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似乎不是什么入室的劫匪，而是跟好友闲聊。

　　“怕，当然怕，这刀可是真的，可是我觉得您不会伤害我，否则刚才一进来就……”李归宁也坐到了他对面，忍不住又瞅了人家几眼，随即在心里唾骂自己：李归宁啊李归宁，犯花痴也要分时间和场合好吗，清醒一点，不要看人家正好符合你的审美就一点儿原则都没有了，对方可拿着把刀啊！

　　“你这女子倒是很有胆色。”那人仔细看了看李归宁，觉得今天这事儿有点儿出乎意料，好不容易从定远城逃出来，本想赶紧回营，可身后的元兵紧追不舍，自己有伤在身，天又下起了大雨，逃脱更加困难了。一开始他只想找个地方躲藏一下，这屋子看着许久不住很适合藏人，可没想到偏偏进来几个人，还要住下……为了安全起见他挟持了对方，想着反正就是个全无武功的女子，最多打晕便是，没想到还颇为“通情达理”？

　　“我就是个小女子，哪有什么胆色，只不过想保住小命罢了。”李归宁也舒了一口气，看来他并无杀心，不过，想起早上出城门时元人调兵遣将似乎在搜寻什么，难道他是……

　　“砰砰砰”！院门突然被猛烈敲响：“快开门，官兵搜查，阻挡着杀无赦”。

　　那人立刻变了脸色，腾的站起来，打开后窗就想跳窗逃走，可又立刻关上了，因为外面已经被包围了，他只能先退到屏风之后。

　　李归宁眼睛四处乱蹿，想找个能藏人的地方，可这屋子实在太小，一眼看到头，根本没法藏。就这么几秒功夫，薛大已经开了门，几个元兵才不管什么汉人的男女大防，直接推开门搜了起来。

　　看着手握弯刀，一脸凶相的元兵，李归宁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里，根本来不及说什么就被推到一边。其实也就眨眼的功夫，元兵就搜完了，这么小的斗室，只要有眼都能看出是否藏人，连搜寻都不必搜寻。

　　“喂，你们，有没有看到，一个，受伤的男人！”其中一个元兵用生硬的汉话问道。

　　李归宁赶紧瞟了一眼屏风，却惊奇的发现那后面的人消失了！

　　“没，当然没有，军爷，我们可都是良民啊。”薛大点头哈腰回答。

　　“哼，这个贼子是朝廷要犯，如敢包藏，一律当诛！”元兵说完，冲着李归宁和萱草两个问道：“真的没看到，你们几个呢！”

　　“哎呦，军爷，我们和定远李大官人是一家，这是内眷，怎么可能见到贼子啊！”薛大连忙上前挡住李归宁和萱草，还偷偷递了了银饼给那个元兵。

　　“哼，算你们识相，记住，要是碰见可疑的人，立刻报告府衙，都听到了没有！”

　　“是是，小的记住了。”

　　元兵走后，众人还是后怕不已，元朝几十年的残暴统治，汉人对元人的恐惧已经渗透近了骨子里。那几个元军要是刚才真的迁怒他们，给你按个包藏贼子的罪名，杀了也就杀了，都没处说理去。因为还惦记着那个“贼子”，李归宁连忙让大家回去休息，萱草担心非要陪着也被她连哄带骗劝走了。

　　关上门，李归宁在房子里四处看了半天，奇怪了，那么大一个人，难道真能凭空消失了不成。

　　“壮士，壮士，你还在吗？”李归宁小声问道。

　　一连几声都没人回应，看来可能是真的走了，就是不知道他用了什么办法。李归宁心底升起一股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失落之感。刚躺回床上翻了个身，身后突然“咚”的一声，似乎是什么重物摔下来的声音，李归宁回头一看，竟然是刚才那个男子在躺了地上，看样子已然是昏迷了。李归宁抬头一看，他的正上方只有一根房梁，原来方才他是躲在了哪里。

　　同时，定远城外一处丘陵中，一队上百人的人马静静的等在密林中，似乎刚才的大雨对他们没有任何影响。一个黑衣人急匆匆赶了过来，对为首一人单膝跪地，禀告道：“朱统领，密函已然拿到。”

　　“呈上来。”

　　“是。”

　　朱元璋仔细看了看密函，仔细辨认真伪后点了点头，是真的，不过这是有时效性的，一旦元兵反应过来重新换防，就没用了，所以攻打定远要快。看到密函一角的血迹，他心中一紧：“沐英呢，他怎么没来？”

　　“据乘上图纸的暗探说，因不慎被元兵发现，沐大人让他拿着密函假装成平民紧急出城，自己引开了元兵，目前下落不明。”

　　“你带几人前去接应，无论如何要把他带回来。”

　　“是！”

　　“其他人，列队回营，子时一刻攻打定远。”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