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娱乐圈临时工》王小胖

3、试镜中的小鱼

　　吃过晚饭，星星在客厅里玩小汽车。

　　玩了十来分钟，育婴师张姐就拿出一本幼儿版的百科全书，柔着声音给他讲各个星座的故事。

　　星星大概因为自己叫星星，所以对天体兴趣浓厚一点。

　　过了没多久，陆锦年就看见他坐在地毯上直打哈欠。

　　小孩潜意识里可能知道自己下午经历了一场历险记，身体反应过来，累困了。

　　张姐停下来，准备抱他回二楼的卧室。

　　陆锦年小声的和她讲了下午的事，让她晚上要仔细看顾，怕小孩晚上睡着后要蹬被，夜尿什么的，睡不安稳。

　　张姐是相当优秀的育婴师，在陆锦年舅舅家工作十几年了，一直在照顾他的几个小侄子们。

　　具备心理方面，营养学方面等等相关执照，是个面容和善的三四十岁女人，还是柔道的忠实拥护者。

　　舅舅家这十多年来陆续有新生儿的诞生，张姐也就一直待着，没有离开。

　　这次是陆锦年父亲厚着脸皮征用过来，打算先陪护星星一年半载的，等孩子熟悉了陆家，就要回舅舅家去了。

　　这段时间里，陆家也在找优秀的家庭秘书。

　　陆爸爸看着张姐抱着星星去了二楼，问陆锦年：“听说下午的事情了，要不就先把星星放在老宅，你爷爷奶奶要从国外回来了，老人家喜欢孩子，家里也热闹一点。”

　　老人们几天前出国参加好友的孙子百日宴，陆妈妈也随同跟去照顾老人。

　　陆锦年点头应到：“是我没照顾好他。等明天我就让林伯去静园收拾我和星星的东西，我回老宅住段时间。”

　　“也好，星星也离不开你。”陆爸爸赞同道。

　　“你晚上也不要加班太久，我已经叫厨房给你准备了宵夜。”他站起身，“待会儿你妈的视频电话就要打来了，才在国外待几天，天天都要和我讲她在国外的事。”

　　老头嘴上抱怨，实则炫耀的话，觉得都老夫老妻了，有意思吗。

　　老父亲表示，你也去找个知心人，就知道有没有意思。

　　陆锦年不想理这个老人家。

　　看老人进房了，他再从酒柜里拿出一支拉图尔酒庄的红酒，85年份的，和他二哥同龄，是老爷子在他二哥出生的时候，让人在法国采购回来一批。

　　这瓶红酒还是上次二哥回来的时候打开的，他们两人就在这里喝着聊了一晚上。

　　他印象中的二哥陆钦明，一直都是笑的阳光灿烂 ，爽朗明亮。

　　陆爸爸那时候在部队，陆妈妈心中丈夫排第一，抛下三个孩子随军去了。

　　大哥大学里交了女朋友，不理自家调皮捣蛋的小弟。

　　那时就是二哥带着他玩闹，祸害老宅的里里外外。

　　再后来陆爸爸调回京城，二哥反倒参军去了，等到二人再次见面的时候已经是五年后的两个月前了。

　　刚从国外签完合同回来，一进家门就看见回家休养的二哥，吊着胳膊，整个人晒的乌黑发亮，对他咧着一口白牙，脚边还有个白胖小孩。

　　晚饭后，二人站在在落地窗前喝酒聊天，陆家二哥说这几年的军队生活，讲他几年前调到云南，守护与缅甸交界的国境线。

　　那里边界线曲折漫长，走私犯和毒贩们在雨林山头越界挑衅，经常有很多中国军人牺牲在边境线上。

　　说到这里，二哥语气沉重：“星星的父亲就是其中一个”。

　　陆钦明带队巡视边境的时候，遇到大大小小的犯罪团伙，不下数十次，交战时大大小小的伤也受过很多次。

　　其中最危险的当属这一次，他都以为自己要光荣在岗位上了。

　　但那一枪却被星星的父亲扑过来挡住了。

　　他想起那时候的惊愕，还有透不过气的心痛。
　　想到在营区时，一到休息时间，他就拿着手机兴奋说自己有儿子了，儿子会喊爸爸了，各种炫耀。

　　他和陆锦年同岁，陆钦明一直把他当自己的小弟。

　　他也把陆钦明当兄长样崇拜，有次在夜深人静时说着：“我和星星妈妈都是在孤儿院长大的，最大的愿望是有个家。现在我有了妻子，有了儿子，再有个哥就完美了。”

　　“队长，我能叫你大哥吗？”

　　陆钦明揉搡他的大脑袋，说：“今年的假期带你回家认门。”

　　现在，大人没了，只带回来星星：“我答应他的，他会有爷爷奶奶，爸爸妈妈，大哥小弟都会有。”

　　半个月后，陆家在老宅正式举办了宴会，拿出族谱，把他记到陆爸爸的名字下面。

　　他的名字前面加上陆姓，就叫做陆钟原，星星就是京城陆家的第五代长孙。

　　陆锦年捏着酒杯，看向院子里的合欢树，两个月过去了，合欢花要开始谢了。

　　他又想到下午看见的小男孩，第一眼看见这男孩，就觉得对方上下从头发丝到手指间都是自己的菜，哪哪都合自己的胃口，简直就是给自己量身定制的。

　　给了他的名片，也不知道会不会打电话过来。

　　这时的余悸哪还想着名片什么的。

　　他正从广电大楼出来，叫的滴滴已经在大门口等着了。

　　虽是后半夜，但因为位置在广电大楼，滴滴还是比较好叫的。

　　陶然还有总结小会要开，不能和他一起回去，就把自己的房门钥匙给了他。

　　学校是回不去了，老早过了门禁。

　　余悸打车到小区门口，扫码付钱下车。

　　小区很安静，这个时间人们都睡了。

　　陶然租的房子在一个老小区里，绿化做得不错，晚上树旁立着的路灯不怎么亮了，他心慌慌的，一下窜出去老快。

　　等一口气跑上五楼，打开门进屋才好点。

　　余悸倒了杯水，喝完定定神，先把那本空山新雨找出来，这本书也算是国民读本，陶然也有。

　　接着在房间里找出一盒面膜，打算等一下洗完澡出来敷上。

　　李导演的话还是要听得的。

　　余悸心里挺美的坐在沙发上做面膜，说明书上要二十分钟，他拿起手机打算先把外卖点好，陶然发微信说已经坐上车了。

　　点了附近的一家酸辣粉，余悸就开始看书，他以前看过这书，为了明天的试镜，要挑关于唐玉奴的部分在着重读一遍。

　　看进去了就不知道时间飞快，几十分钟后，陶然和外卖小哥前后脚到，刚好可以和余悸一起嗦粉。

　　吃完夜宵，余悸刷完牙就睡下了。

　　陶然把床让给他睡。

　　第二天早上照旧六点钟起床，余悸洗漱完出来，看见陶然在沙发上睡的人事不知。

　　时间还早，太阳没有完全出来，乘着天还没热，风也凉爽，他绕着小区跑了几圈，欣赏了一下和昨天晚上完全不一样的景色，避开早起锻炼的叔叔阿姨爷爷奶奶们，找了个角落吊嗓子做早课。

　　七点过后，年轻一代开始陆续出来了，上班的上班，上学的上学，小区里人来车往的。

　　余悸在小区门口包子店买了一袋包子，几个鸡蛋，两杯豆浆。

　　每次吃完夜宵后的早上都会特别饿，他多买了一点。

　　“回来了，”陶然听到门开响，从卫生间出来。

　　他接过袋子，打算路上边走边吃。

　　上班的广电大楼距离这里不远，却要倒三班车，他如果在家里坐着吃，上班肯定得迟到。

　　每天早上去上班都要吐嘈，坐车的时间还不如等车的时间多。

　　“你上午就在我这里睡个回笼觉，也不用回学校了，你宿舍太吵了。李导知道下午我要陪你过去。还有午饭我给你带回来。”陶然站在门口换鞋，都打算好了。

　　余悸点点头，想着宿舍确实不好休息，几个兄弟都大嗓门，而且他人缘好，同学老喜欢过来串门找他聊几句。

　　吃过早饭，余悸把自己和陶然换下下的衣服放进洗衣机，稍微收拾了一下房间。

　　陶然的所有兴趣爱好都在拍戏上，房间里除了各种各样的书就是昂贵的机器，他不敢乱动。

　　拿起床头放着的空山新雨，接上昨晚睡觉前看的地方，打算早上看完面的内容。

　　余悸是被中午带饭回来的陶然拍醒的。

　　看完书他琢磨着书里面的唐玉奴就睡过去了，被叫醒前还在做唐玉奴的梦。

　　余悸被推着进卫生间，出来吃完饭，脸上又被盖了张面膜，然后像女孩子一样，在脸上抹上精华面霜，吹干头发，抓了几下定型。

　　这么一套程序下来，小脸容光焕发。

　　陶然拿出一套防尘罩套住的衣服，非常浅的紫色衬衫上有大面积的印染图案，下面是一体深灰色的小脚西裤，最后拿出一双白色的英伦风的小羊皮系带皮鞋。

　　余悸有点小感动，这身装备花了陶然两个月的工资，今天用在他身上了。

　　他换上衣服，陶然惊艳了一下。

　　知道余悸好看，但是他平时生活中就是普通的大学生穿着。

　　白衬衫牛仔裤，白T恤运动裤轮着来，脚上永远是商场打折款的李宁运动鞋。

　　暴殄天物，好像帅哥都有这通病，本身够帅，就会无视外在的一切。

　　陶然还拿出冰箱里的爱马仕大地香水喷了在余悸的耳后和手腕上。

　　看看时间差不多就出门了，尽量早点出门，宁可早到也不能迟到一分钟。

　　“等你成功接到这次的角色，也就有能力打扮了。”

　　“都说人靠衣装佛靠金装，你不闪闪亮亮的登场，人家怎么看的见你，工作怎么轮的到你。”

　　一路上陶然都在给余悸洗脑，外观形象的重要性。

　　絮絮叨叨的，也有可能是紧张的，等下要见到的是他的偶像张新明张导演。

　　他的偶像好几个，各个类型片的代表导演都是他的偶像。

　　张新民导演擅长拍年代戏。

　　年代戏区别于古装戏，并不以某个朝代为背景，也与现代戏不同，是以民国开始到近现代为背景所拍摄的电视剧。

　　现在年代戏又被细分成民国时和民国后，以民国时为背景的被称为民国戏。

　　张新民导演拍的《香云》还有《金陵烟云》 等等，都是收视口碑双高的作品。

　　张导演痴迷于那一段历史。

　　他觉得民国是一个乱世，并没有一个相对稳定的政府，前清遗老尚存，海外洋商又争扣国门，生活在那个时代的男人女人们，便自然而然的被命运赋予了波折坎坷的人生。

　　而恰恰就是因为这个特点，他们的生活才更吸引张新明去探个究竟。

　　他还为此特意买下了京城中的一座四合院，当时的四合院热虽没开始，也不是一般人能买的下来的。

　　他为此花光全部的身家不算，还透支了下一部戏的酬劳。

　　现在这个位于市中心不远的四合院价格已经炒到了天价。

　　当然，从现在的投资眼光来看，都要赞叹一声，但在那时，确实相当疯狂的举动。

　　张导演把这座四合院，按照以前的老照片一点一点地打造，雕花窗棂，仿古青瓦，雪白墙壁，人一进入此间就有闹中取静的感觉。

　　他也很喜欢把重要的演员叫到家里来试镜，穿上他准备的民国服装，这形象一下子出来了。

　　适不适合的，在院子里走一走，或坐着喝杯茶，就能看出来了。

　　他觉得演员的形象非常重要，一定得贴切剧本，穿上龙袍不像皇帝是要不得的。

　　至于台词演技是第二考虑的事情，等到真的开机了，待在剧组一年半载的，磨也给磨出来了。

　　余悸左耳进右耳出的听陶然讲他偶像的一些怪癖，或者是个人特色。

　　按门铃进去的时候，里面刚好有人在结束试镜，放下卷到胳膊肘的袖子，不知道试的是哪个角色。

　　那人穿着白色衬衫和黑色的马裤，脚上是一双马靴，站在回廊里，长腿笔直，肩宽魁伟。

　　余悸看不清楚那人的脸，觉得有点眼熟，名字却喊不上来。

　　“小林，你和我一起看看你的幼弟，戏里你们的互动最多，对手戏也多。”

　　张导指着余悸对那人说。

　　余悸想起来，这位男艺人叫林云樾，最近视频网站上好几部电视剧在播。

　　林云樾朝余悸微笑点头打招呼。

　　张导让余悸站到院子中间的海棠树下，原地慢慢转了一圈，满意点点头。

　　吩咐助理带余悸去衣帽间，把刚做好的那件浅金色的蝶戏牡丹长袍拿出来给他换上。

　　让他换好衣服再去庭院那里，院子里石桌上已经准备好茶水，西式茶点摆了三两样，旁边还放着鸟笼，一只翠鸟在里面跳来跳去。

　　张导演对着余悸说到：“你就想着这是你自己的家，你是全家最宠的幺儿，你就在这里随心所欲就好。”

　　书里的唐玉奴是唐府幼子，其父时任北方政府总理，祖父是清廷的三品大员，上面有六个哥哥，年岁相差较大，作为老来子的唐玉奴口含金汤匙出身，家世尊贵，养尊处优，祖父担心他不能顺利长大，只唤他玉奴，待成年后再换大名。受宠爱的玉奴随心所欲长大，但同时因为家教甚严，养成了他虽调皮却不纨绔，天真又狡黠的性子。

　　余悸抬头深吸了一口气，努力放松，向握着拳头举起手臂让他加油陶然粲然一笑。

　　阳光下的男生，面白如透光的宣纸，色如春晓之花，眉如墨画，鼻如悬胆，睛若秋波，笑容艳过身上的牡丹。

　　林云樾佩服的说：“张导在哪里挖出这么一个宝贝。”

　　张新民满意微笑。

　　余悸退了几步先隐在回廊转角处，几秒后走出来，步子不大，节奏奇特，一脚未踏实另一脚就出去了，有点似网球里的小滑步，看上去小跳了几步就转到庭院了。

　　书上说因为唐玉奴有先天心脏病，家里不同意他学打网球，他就私底下偷偷的练。

　　右手虚捏着一团空气，似手上拿着网球拍，边走边挥拍。

　　走到石桌那里，撩开袍子下摆坐在石墩上，腰背笔直。

　　用手背碰了下碗壁，掀开盖子闻了下茶香，用碗盖箅住浮起的茶叶，右手单手拿起茶碗喝茶，拇指，无名指和小指托住茶碗，食指压在盖上，姿势很好看。

　　张导演在旁边看的不住点头，看来是不仅仅研究了剧本，对民国时期富贵人们的言谈举止也做了功课。

　　表演还在继续，余悸是真的在喝茶，喉结上下滚动。

　　喝完水，放下杯子，提起鸟笼，吹了几声口哨，站起来朝另一边的厢房走去，边走边放下袖口，直到出了镜。

　　张导演很满意，等到知道他还给角色写了几百字的人物小传之后，更高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