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第十二章 ...
-
夜市一条街，基本是为大学生们量身定做。这间烤肉吧除了酒水吃食一应俱全，环境也很舒适，沙发卡座相互隔开，晚饭解决，撤掉食具，转眼就能摆上卡牌桌游，继续消磨时光。
尚行的西装领带早脱在一边，衬衣领口解开，袖子也挽在小臂上，褪下了那股成熟稳重的气场。他坐在树君旁边，有些慵懒地靠在沙发上。
又要忙实验又要准备演讲，他已经连轴转了两个星期。三天大会，实验也暂停，演讲也结束，是难得的空挡。舒缓的音乐在耳边流淌，适宜的光线和坐在身边的人，都让尚行全身松弛，最舒服便是什么都不说，连眼睑都不需要用力抬，就这么看着。
树君和宋月一人一边凑过去看应文悦的手机。
“你这不是联赛直播呀！”宋月说道：“一打一，solo？”
“哟？学霸也玩王者农药？”应文悦抬眼在宋月脸上看了两眼。
宋月答道：“也就是玩过，我们导师爱玩这个。”她眯着眼睛思索了一下：“Root？这ID好像在哪儿见过？”
应文悦接话道：“我也碰到过他一次，玄策玩得可溜了。我就是看我们学校贴吧，说早两天校队排位碰到他，把队长打自闭了。队长想找他solo，他好友也不开，后来还是第二次排到，队长跟他说自己是滨大校队的，才把好友加上。后来solo了20局，对方都用的玄策，队长换了各种英雄，竟然一把都没打赢。有人说这个Root也是滨大的，我就看看有多传奇。”
宋月玩着手中的水果叉：“嗯，大神都是隐没在江湖中的。”
树君之前较少与同学外出就餐，Omega入夜总习惯避免去人多的地方。树君的父母把他看护得很好，只要外出都基本同行。没有信息素的顾虑，他跟应文悦和尚行都靠得很近。
尚行的声音在树君耳边响起，“后来，夜辉还找你了么？”
树君摇摇头。自从上次他给夜辉回信息，答复说自己并没有恋爱的意图，聊天就一直停在了那处。树君仍然照常生活，滑板，却有一阵没有见过夜辉了。
“这位，就是你说的二次元小同学？”尚行含笑用下巴朝应文悦指了指，随即道：“他挺有意思的，跟宋月很合拍。”
树君笑着：“他跟谁都很能合得来。”
尚行酝酿了一下，刚想开口问那天晚上树君提到的“舍友”的遭遇......
身边忽然出现一道人影，走过来就在桌上“笃、笃”敲了两下，之后头也不回地丢下一句：“尚行，出来一下。”就转身出了去。
尚行就来得及看到个背影，来人短发，上身一件小西装，下身直接牛仔裤加过膝长靴。能够完全无视导师的“建议”，穿着这身上台演讲，不是裴简还能有谁？
尚行边起身边朝树君示意，随后就紧跟了出去。
“三...三笠？[1]”应文悦蹭地一下站起来，“她找师哥干嘛？”作势就要跟出去。
宋月满脸不可思议地拉了他一把：“我师姐找师哥说话，你敢去偷听？！项上人头不想要了？！”
应文悦捂着胸口嘀嘀咕咕地坐下，“不能...听啊？......”还不死心地伸着脖子向外张望。
树君疑惑地问：“应文悦，你认识她？”
应文悦窃笑着说：“要是认识，就好了。”
树君：“......”
宋月：“......”这是...有了什么毛病了？！
————
裴简走到楼下，带着尚行停在某个垃圾桶旁边，周围店家的灯光把他们站的位置照得很敞亮，周围人来人往。
裴简言简意赅：“你跟于婉是确认关系了吗？”
尚行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你说什么？！”
裴简移开目光看向垃圾桶：“看来是没有。刚才饭局中间，于校长小声暗示我把新发那篇文章的二作（第二作者）给你。”
尚行这次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裴简皱眉，“别跟个复读机似的，那个二作本来跟梁老师商量是给生科院去年毕业的师哥的，不过他也不等着要这个二作。那个课题你本身就有份，明年要毕业了，给你确实帮助更大些。”
“不是...”尚行一时半会儿还在脑内消化信息。
裴简却不等他，“二作可以是你的，你也可以当作纯粹是我这个朋友给你的面子。但于校长是怎么想的，你回去好好琢磨琢磨。”
“你等会儿，裴简，该给谁还是给谁，好么？”尚行拉住裴简的胳膊。
裴简收回正欲迈开的脚步，回道：“我得罪于校长可没半点好处。”
尚行被堵得说不出话来，裴简启步，见尚行还懵懵地站在原地，又退了两步，说：“别做了渣男还不知道，懂？”，说完才蹬着靴子离开。
尚行脑内像卡了壳的机器人，曾经记忆中分散各处的碎片，拼来凑去，还是构不成图案。
尚行和裴简都是梁教授的学生，文章发一作二作的事情，再怎样于校长也管不到这上头。他为什么要帮自己去要这个二作？他能什么好处？想来想去，唯一受益人就只有尚行他自己而已。
虽然尚行难以洞悉个中原因，但他对裴简的判断有谜之信任。于校长的举动，跟于婉与自己的关系有关。
自己跟于婉有什么关系？就曾经同为院系学生会成员共事时传过绯闻，都是之前的事了，他还刻意与人保持距离，以免给女孩子带来不好的影响。长久以来，除了一些公众场合的正常交往，他们私下都没有联系过。
尚行的双手垂在身侧，视线完全失焦盯着虚空，灯光打在他脸上，显得嘴唇有些发白。
一个看起来只有五六岁的小女孩，手里攥着根冰棍，蹦蹦跳跳地跑过来，把包装往垃圾桶里扔。转身巴眨着大眼睛就盯着尚行看，她妈妈赶紧过来把女儿牵走了。
尚行：“......”
尚行抹了把脸，往回走。心中尽是茫然和无措。回到店里，就见剩下三人已经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开。
应文悦迫不及待地迎过来，“师哥！师姐呢？没跟你回来？”
“师姐？”尚行没反应过来，“宋月不是在这儿？”
“不是这个，是那个师姐，那个！”应文悦咬牙切齿地抓着尚行的手臂，还直往他身后看。
尚行：“......”那个是哪个？
“哎呀！”应文悦抬手就给了宋月手臂一掌，“这两个家伙死活不告诉我那师姐的名字！”说完就丢下众人，干脆自己追出去找。
宋月避之不及却仍只顾憋笑，这时才朝他背影喊：“不告诉你，是为你好！”
“这是怎么回事？”尚行问。
宋月笑：“他好像迷上师姐了。”
“迷上什么？？？”今晚尚行头上的问号已经让他承受不来。果然是个让人难以理解的世界。
尚行抬眼，看到了站在后面树君。他的西装外套和领带都挂在树君手臂上，他的电脑包则被背在树君身后。
难以理解就难以理解吧。尚行竟然觉出一丝甜蜜，非常浅淡却勾人。
应文悦没追到人，在树君和宋月中，选择了宋月作为继续纠缠的对象，死乞白赖誓要问出“师姐”的名字。
树君很有默契地把尚行送回公寓，整个路上，尚行都显得心不在焉。到了公寓门口，尚行才意识到，反过来想把树君再送回去，树君没答应。他于是一步三回头地上了楼。
他没有开灯，就坐在沙发上。夜里的教学区很静，与夜市一条街相比，仿佛进入了另一个世界。他随手一摸，拿起一本放在旁边的书。就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光，他看清了封面。
一本聂鲁达的诗集。
没有落款的礼物......
他在大腿上一拍！都怪实验室那些细胞，一天天的该反应不反应，不该反应成天反应，每天养得个天昏地暗。那些没有落款的礼物，他就从没想过是为什么出现在他公寓门口。
如果曾经收到过食物也就罢了，出于怕被毒死的恐惧，他一定会去注意送礼物的人。偏偏每次都是书，就算不是书籍，他也就还收过词典。怎么会想到是女孩儿送的？图书馆的工作人员跟他熟悉的那么多，搞不好是谁无聊了呢？
他啪地把灯按亮，就在书架上找。
《小王子》、《少年维特的烦恼》、《霍乱时期的爱情》，现在这些书看起来突然有了特别的意味，但还有诸如《圣经》、《植物学通信》呢？尚行在手里颠着一本重重的《医学科研词汇词典》，他实在不能确定，这是那个匿名者（疑似于婉）送的，还是他妈从国外给他寄的。
尚行颓然地重新坐下。他忽然醒悟到，于婉可以轻松地将东西放在他门外，因为她也在这栋公寓楼有个单间。而两年前，梁教授说帮他申请到公寓，那看不懂的神情，暗示有人要“栽培”他。他当时还以为梁教授说的是他爸又给梁教授“卖”了什么人情......
如果所谓的要“栽培”他的“人”一直就是于校长，那这些事情竟是从两年前就开始了。就算是好意，也需先问问他是否接受不是吗？他拿起手机，翻到了于婉的号码。然后陷入石化状态。
这话要怎么问呢？到底是不是她，还没有办法确定！
尚行只好把头发挠得稀乱。说不清为什么，他首先感到的是愤怒。
“我很难沟通吗？就不能跟我说清楚吗？”尚行愤愤地想，“暗恋好玩吗？”
当他忽然问起这个问题的时候，自己又被问住了。
暗恋好玩吗？
好玩啊，刚才树君一路拿着他的东西，安安静静地跟着他走着，他感到某种被偷来的滋味，简直可以让他尝一辈子都不会厌倦。
向前一步，需要多少勇气呢？他不怕当面拒绝于婉，那他怕被树君当面拒绝吗？
刚刚席卷全身的愤怒，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第十二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