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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枪炮少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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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堂的钟声响起,惊起了一旁栖息的白鸽,这里是三国交界处的路易斯安纳镇,尽管是三国交界的地方,行政上还是属于西梵伦萨帝国的管辖。教堂,帝国文化的象征,就和东方的一些儒观一样,建在什么地方就代表了当地大部分人的信仰。路易斯教堂,可以说是整个小镇最宏伟的建筑物,听说是得到帝国中央拨款最多的建筑物,这也难怪,毕竟这么一个小镇,全靠这一栋建筑宣誓着这里的主权和传播帝国的文化。
教堂位于中心镇区,以此为中心成南北两路延展的街道,形成整个小镇的主干道,最靠近中心的当然是商业区,三国文化交融的地方糅合了形形色色的商品,有来自东方的丝绸茶叶,有来自南方的象牙、水果,也有来自西方的手表手环,总之什么都有,但商品的品质都次了很多。毕竟路易斯安纳的位置太偏僻了,交通不便,三国的贸易已经有了官方协定的官道,再加上小镇整体的消费水平不高,所以没有哪个想赚钱的商人会选择把商品运到这里来,在这里的商品多半是官方大宗贸易剩下来的边边角角,被没见过世面的镇民在外忽悠带回来的,还被当作宝一样对待。
虽说品质次一点,但东西都是真的,都是能用的,质量上都还过得去,也算给在这里土生土长的镇民一个世界天窗的机会。老人喜欢捣鼓东方的茶叶,年轻人对西方精致的机械感兴趣,孩子早就被这琳琅满目的商品吸引得抽不开身。一来二去,这商业区也算是小镇颇为热闹的地区,熙熙攘攘的人群从未间断过。
因为处于镇中心,所以商业区是去很多地方的必经之地,安迪洛离开学校,思考着以后的对策之时,不知不觉就漫步到了这里。饶是以安迪洛的定力,也不禁被这里的魅力所吸引,便停下脚步在这里开始了他今天的淘宝。
安迪洛的目标很明确,奢侈一点的东西没有钱买,吃的东西无所谓,其他国的土特产自己也不感兴趣,唯独对那些散发火药味的机械充满了好奇。大部分的男生其实对这都没什么抵抗力,只是他们大多碍于家长的阻挠,失去了很多与他们深入了解的机会。家长们认为这些天天口吐白烟的怪物指不定哪天就会危害到自己孩子的安全,这不,前两天好像就发生了一起走火事件,所幸没人受伤。这倒是给了无拘无束的安迪洛一个机会,他可以自己想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
“喂!死鬼,手放哪呢?”一声没好气的叫唤,打断了正在挑选的安迪洛。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安迪洛不怒反笑,“为什么叫我死鬼啊,这么难听?”说着,似乎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继续揣摩着刚刚看上的滑膛枪。
“哼,我爱怎么叫就怎么叫,谁让你每次来都只看不买?”
叫住安迪洛的女孩叫杰茜卡,是镇上武器商杰林的女儿,淡紫的短发,琥珀色的瞳孔,搭配紧致的北国皮裙,一身黑色的装扮踏着垫高的皮靴,额间还佩戴了一副护目镜。少女双手抱胸,脑袋歪向一边,满脸的不屑。
“你看这里都生锈了唉,你还拿出来卖?”安迪洛被人调侃自然想要扳回一筹,拼命地挑刺决定在气势上赢回去。
“你傻啊!”杰茜卡脸上的不屑又多了一分,“枪托生点锈有个屁的影响,还以为你看出来片簧有点松了呢,真就笨得和头猪一样呢。”
“片簧松了还拿出来卖,黑心商家有什么资格骂我?”安迪洛不服。
“哈哈哈哈哈!说松你还真信了呢,看来是猪猪本尊了!”杰茜卡哈哈大笑。
“你是不是除了猪就不会别的词了,枪炮女!”安迪洛反驳。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杰茜卡说着,抄起旁边的家伙就要抽过去。
“我叫你枪炮女!枪炮女枪炮女枪炮女枪炮女……”
“你活腻了!”
剑拔弩张的气氛弥漫着四周,然而周围的人貌似都习惯了这样的景象。少女抄着手里的家伙追着黑发小子张牙舞爪,黑发小子一边精准地向后闪避,嘴里一边还在喊着听不懂的外号。而周围的大人,该聊天的聊天,该看店的看店,好像一张静止的画上,两个活过来的小人在画上穿梭。
“哈哈,看来你今天依然不能如愿以偿呢。”安迪洛笑道。
少女闻罢,没有过多的赘言,却忽然咧嘴一笑,捡起地上的一块小石子就塞入不知从哪掏出来的黑管中。没有人知道这根黑管是什么,就算在大国的武器图鉴上也找不到这根黑管的位置,那么只剩下一种可能,这件武器是自己做的。难道出自这个年仅十岁的少女之手?谁做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没人知道它的杀伤力,旁边的店员已经察觉的事情的不对劲,可是已近晚了,上膛的声音如同开启了画面的动态模式,所有人的脖子都不约而同地转向这边。
“今天就让你明白明白,得罪我的下场!”少女有些迫不及待,“成为我的一号实验品吧,安迪洛!”瞄准和扣动扳机的动作行云流水,
“女侠饶命啊!”安迪洛惊呼。
“砰!”石子划出一道弧线,被半路飞出的桶盖改变了原有的轨迹,滚落在水果摊的棚子旁,并在桶盖上留下了弹丸大小的凹坑。
在最后一刻,安迪洛并没有坐以待毙,几秒前,他刚刚完成了两次翻滚,在一个酒坛子的后面揭开了酒桶盖向前飞出,没有丝毫的犹豫。
紧接着,是杰茜卡继续弯腰拾取石子的动作,一点就爆的脾气,非常符合枪炮女的外号。周围的人目瞪口呆,谁都以为这只是这两个孩子日常的打打闹闹而已。然而安迪洛已经认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只见他踉跄地走出来,双手举过头顶,耷拉着脑袋走到了杰茜卡的面前,今天已经发生了很多事,他不想再继续闹腾下去了。
“怎么样,见识到本小姐的威力了吧。”杰茜卡站直道,“知道错了就乖乖……”话还没说完,杰茜卡的表情已经呆滞,手中的黑管也从手中滑落。
“爸……爸?”她的嘴唇稍稍蠕动。
几米外的不远处,头戴礼帽的男子漠然地看着这一切,黑框眼镜下令人琢磨不透的眼神不由让人心生敬畏。武器商杰林,更是一名远近闻名的机械师,他的身份令人尊敬。
“闹够了没有?”杰林嘴唇微动,如同一尊肃穆的雕像。
男子貌似几分钟前就已经伫立在这里,默默地看着刚刚发生的一切,其实就在杰茜卡准备开枪之时,他的手已经放在了腰间的枪柄上,打算截掉发射出的石子——石头子弹毕竟没有真正的火药快,他有那个自信,然而安迪洛的化险为夷让他始料未及,这个少年在最后关头所爆发出来的潜力让他耳目一新,他打算继续观望下去,谁知这个少年的举动刚让他提起兴趣,竟然选择了投降。此时,他也只能决定出面结束这场闹剧。
杰林走到酒桶贩子前,步伐中透露着优雅的气息,从口袋里掏出几枚钱币,像是在给老板赔不是,接着,又训斥了武器铺其他的店员。整个过程,少女呆呆地站在原地,还没有从父亲的突然出现回过神来,少年故作镇定,细细地打量着周围发生的一切。
杰林,在镇上的名气很大,都说他痴迷于机械研究,平日里深居简出;同时,他也是镇上唯一一名懂军火机械的机械师,传闻以前在军部工作过,后来不知什么原因来到了这座小镇。因为小镇位居三国交界且位置偏僻,文化复杂,所以没有政府愿意在这里投入过多的力量,包括人员流动。杰林当年的到来并没有引发轰然大波,他只是默默地住下了,为小镇带来了枪械的贸易,成为了小镇最大武器铺的老板,但也仅仅是出售一些已经落后于一线的简单枪火,或者提供一些机械上的维修复原工作,除此之外并无太过张扬的表现。也有人说他的能力远不及此,只是没有过多展现。
杰林平时忙于工作,或痴迷于研究,经常伏在家中的地下室久不出门,所以对女儿缺乏管教,这也是人尽皆知的事实,但大家对此闭口不言,毕竟谁都对这位杰出的机械师充满了尊敬,也是他,为小镇的几户大户人家增添了传闻只有外面世界才有的电器,这更为他本就神秘的背景增添了一道光环。
饶是如此,孩子们的世界总是单纯的,越是特殊的人,越会成为孤立的对象。特殊的兴趣爱好,对机械的执著热爱,一点就爆的枪炮脾气,让这个父亲缺少陪伴的少女还要面对同学不平等的对待。而父亲,似乎对这种事从不过问。还记得自己第一次和父亲阐述被孤立的情况时,父亲只是耸耸肩,表示这种事他也不太懂,只是丢给她两本关于机械的书,说道:“当一个人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时,他便不会被外界所干扰。”说着便继续讲了许多机械学的奥妙,听得年幼的杰茜卡云里雾里,却又被此吸引,“把这两本书看完,你就会发现自己和他们或许根本就不是一类人。”父亲起身,将剩下的咖啡一饮而尽:“我的女儿,可不会是因为这点小事而止步不前的人。”说这话时,常年疲倦无神的双眼,泛起了一丝慈爱的光芒,被机械折磨得全是老茧的手掌,正抚摸着杰茜卡的头发。四目相望,杰茜卡从父亲的眼神中,读到了来自父亲的关爱,或许父亲也和自己一样,不太会表达呢。再次回过神时,父亲已经从楼梯下去,回到了他工作的地下室。逐渐的,杰茜卡在兴趣中找到了自己的精神寄托,同学感情上的事也多半自己处理,没有过多麻烦自己的父亲,这么多年过去,变的是看书的内容,不变的是一点就爆的脾气。当然,在同学眼中,她依然是那个难以相处的枪炮女。
小镇不大,小学只有为数不多的两所,而其中的的一所,还是专门为镇上大户子弟提供高级学校,大部分的镇民,只能选择普通的那一所。那天,天空下着小雨,孤独的小马被从未见过的枪械所吸引,踏入了武器铺,而那天,也是暴躁少女看店的第一天。
“客人您好,欢迎光临……”看店的第一天,显然还没有习惯,僵硬的笑容,就差把假笑两字写在脸上。
安迪洛抬头,两人对望,都在第一时间认出了对方,孤独的人总会被孤独的人吸引,形影相吊的两人开始了第一次聊天。
“你不是……二班的枪炮女吗,怎么会在这里看店?”安迪洛率先打破沉默。
“你不是……三班的问题少年吗,什么风会把你吹来这种地方?”杰茜卡用同样的语气回应。许久没和同龄人讲话的她还有些许的不适应,当安迪洛枪炮女出口的时候她本想像对待平时那帮人一样用最恶毒的话怼回去,但当她看到少年被雨淋湿的衣服和听到他并不带敌意的语气后,她就像忘了词一样,只能用相同的句式匆忙地给与回应。
“我不叫问题少年,我的名字叫安迪洛。”少年面无表情,只是被陈列的各种枪械所吸引。
“哦哦,我也不叫枪炮女,我的名字叫杰茜卡,你衣服湿了要换一下吗?”杰茜卡正在为自己能够正常对话而感到一种莫名的兴奋。少女的这方面很容易感到满足,甚至还在为自己刚刚提出了一个关心别人的问题而沾沾自喜。
“这是什么?”安迪洛好像没有听到刚刚的后半句,自顾自地指向了一杆精致的银枪。
“哈哈,这是今天刚到的火绳枪,虽然这种东西已经落伍了,但它的做工却十分精致,纯橡木制的枪托镀了一层银,为了方便骑兵戴手套射击,它保留了老式的杠杆击发扳机,并尽量缩短了枪长。”只要一谈到枪,杰茜卡就可以滔滔不绝。
“那这个呢?”安迪洛又举起了另一杆。
“啊这个啊,应该是刚刚那个的改版,枪托形状不同于主流的鱼尾式,好像来自北叶尼塞的西部,当年的第二次北叶西征你知道吧,就是那个,那个……谁来着,用的就是这个。”杰茜卡越来越起劲,似乎已经忘记了自己很久没有和同龄人讲过那么多话。
“彼得罗根,当时人们称他征西之矛,别看我这样,历史还是不错的。”安迪洛回应。
“啊对对对,就是他,他的部队当是就是统一配置这种装备,在图兰平原一举歼灭了西方之盾瓦兰迪。”杰茜卡接上了话。
“你知道当是是谁率领一支部队突袭了瓦兰迪的后方,导致了瓦兰迪的前线溃败吗?”
“是谁我不知道,但是那支部队配备的当是北叶最强的火统,那至今都是个迷。”
雨越下越大,豆大的雨滴顺着屋檐潺潺流下,在地上击起朵朵水花,敲打出有节奏的哗啦声。屋檐下,微弱的灯光映在滔滔不绝的少女身上,每一件商品她都能讲上半个钟头。少年偶尔发问,偶尔点头,偶尔回应,在光影交错的木质地板上来回踱步。两人一下乐得哈哈大笑,一下争得面红耳赤,像是把多年的积怨排个痛快。
“你衣服都已经干了又湿一轮了唉,还换吗?”两人最终坐在了铺前的台阶上,看着云渐散去的天空,星光衬托的月亮,以及渐小如牛毛的雨丝。
“随便。”飞蛾贴灯煽动银翅,将铺在地上的暖光点缀上黑色的斑点。
从此,霸道安哥和暴躁炮姐成为年级中令同学闻风丧胆的存在,没有人再敢找他们的麻烦,就如那晚在雨中冲破阻拦而起飞的雏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