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美人煞之寻道》江陵布衣

18、再相见

　　李风袖已从浮玉岛的后山打破剑网上了岛上。

　　夜凉如水，万籁俱寂，独余偶尔掠过的几缕萧萧风声。

　　禹司凤的身上有一种独特的、清冽的海边的气息，同时还混杂着三清茶的清香，李风袖循着这股淡淡的、特殊的味道，找到了他在浮玉岛的客居住所。

　　踏着凉风而来，与他只有一门之隔。才要做法打开门闩，却又放下了手，转身缓缓走到回廊，侧坐于栏杆之上。

　　人真的很奇怪，总是在极度寂静和极度喧嚣的环境下会突然强烈地想念一个人，或许是因为这两种极端的环境下极易滋生孤独和寂寞，而像李风袖这样赤条条来到这个世界，没有家也丧失了社会身份独自漂泊江湖百余年的人，孤独就是她体内的慢性疾病。

　　她一直在探索这个世界渺无边际的大道，可此时却突然明白了一个很简单的人生道理，一个人若是没有亲人没有朋友没有爱人，那就如无根之萍，无法扎根在这个世界，无法真正融入身处的世界。

　　大胆去爱吧，人生已经有那么无聊、无趣、痛苦的事了，何必再纠结自己的那些情绪到底是源自赵尔雅还是真实的自己呢，从心所欲不逾矩岂不才是对自己的人道主义？

　　“哗……”移门梭动的声音。

　　如墨的黑夜里，两道视线兀然相触。

　　面前的人，清瘦、挺拔、傲然，如青竹，风姿隽雅。这样一个风华绝代举世无双的人，李风袖觉得，的确很适合《爱不释手》那首歌。她曾把这首让歌姬唱的歌用传音符录下来，在这次给他的小本子里夹了两页，就是不知道他有没有听过。

　　禹司凤见李风袖的双眼逐渐放空，显然想什么事入了神，走上前两步，轻拍了一下她的头，低声道：“既然来了，怎么坐在外面不进去？”

　　李风袖一手支撑着头，歪着脑袋看他，微微一笑，实话实说道：“大概是近乡情怯？所以坐在外面想你。”

　　禹司凤心中一甜，嘴角微微扬起，轻声道：“外面寒凉，进去说话，别着凉了。”

　　李风袖从善如流，起身跟在他身后进了屋。

　　禹司凤遥指一点，一支蜡烛被点燃。

　　见雪魅趴在床下睡觉，李风袖走过去摸了摸它的脑袋，这家伙掀起一双迷迷糊糊的眼睛，看到是李风袖，又闭上双眼继续睡。李风袖轻笑一声，从乾坤袋中取出在青木镇上买的风干骆驼肉，放在它旁边。

　　二人相邻坐于桌旁，禹司凤道：“以前你在它的身上时，可从来不吃东西，如今，它当真是饭桶，每日为它找吃的就要花好些心思。”

　　李风袖兀然想到自己之前在炼狱塔，利用雪魅身体的便利，其实占过他不少便宜，晚上常常拱到他怀里睡；有时候实在受不了他几乎龟行的速度，就变大了身体示意他骑在“它”背上驮着他跑，他不答应，她就不顾他的意志和形象叼着他就飞奔；有时候还会变成猫一样大小让他抱着自己走……

　　她以前不觉得这些行为有什么问题，可此时想起来，就觉得分外幼稚格外尴尬，不禁老脸一红，用双手捂住了脸，天哪，果然恋爱脑会让人变成自己都无法理解的人格。

　　禹司凤见她一脸窘迫的样子，轻笑问道：“你想到什么了？”

　　李风袖侧头看向他，捂住脸的双手开了两指缝，难为情道：“禹司凤，我之前在炼狱塔……呃……做的那些事，你不会笑我吧？”

　　禹司凤不说话，笑着给她沏了一杯茶。

　　李风袖接过茶杯，啜饮了一口，用余光看他，见他果然在笑，故作凶狠地伸出食指，点在他眉心：“笑什么笑，我可是能消除人的记忆的噢，要不要试试？”

　　烛光如暖霞，照在她清丽淡漠的脸上，多了一份柔美，凶狠的表情一点也不凶狠，反倒让他觉得一向神秘莫测的她多了一份真实。

　　他细细看她，妆发变了，不同于以往随意绾发，此时却规规矩矩地梳着灵蛇髻；皓衣如雪，俨然一个正派修仙弟子。脸和前几日有了许多不同，从前有几分稚气，现在恰如盛开了的花，那份秀雅更显明媚，掩藏不住了。

　　他握住她伸出的手，放在桌上，温声道：“我怎么会笑你。我只是笑我当时太傻，明明你有那么多破绽，我却一直没察觉。”

　　李风袖反手握住他的手，问道：“你明日可要走？要去哪里历练？”

　　禹司凤沉吟道：“那日与你分开后，我们在郊外遇到了天墟堂的埋伏，他们想抢夺璇玑手上的天机珠，不过有雪魅在，我们轻易击退了他们，可他们趁乱抓了玲珑，以她的性命要挟我们退开。后来我们就上了岛向东方岛主禀报了这件事。如今少阳派的掌门和我派的副宫主都在岛上，商议如何防备天墟堂夺取四大派的圣物，也派出了许多弟子出去找玲珑的下落。玲珑是我的朋友，我暂且会先留下。”

　　李风袖点头：“那我也留在这。”

　　禹司凤亦笑着点头，道：“只是你脸生，又是偷偷破了剑网上岛的，你突然出现在众人面前恐怕会引起别人的怀疑。”

　　“这有什么？”李风袖朝他狡黠眨眼，道：“明天我就往海边结界外围一躺，你带着你的几个朋友假模假式地去海边散步，然后一不小心就看到了我，人命关天，你们去拜托那个东方岛主开剑网，救下我……我呢，就说自己也是糟了天墟堂迫害的散修，这法子怎么样？”

　　禹司凤思索片刻，道：“可行是可行，就是会委屈你要泡海水。”

　　“没事，想想还是挺有趣。”李风袖浑不在意。

　　禹司凤想到从前她去苦水河边，又跟着他去了炼狱塔，还说什么炼狱塔越凶险越有趣，不禁疑惑道：“你做事总是看有趣不有趣么？”

　　李风袖沉默了半晌，喃喃道：“也许是吧……”她看向他，抚上他的面具：“好几年没见过你的脸了，司凤，我想摘掉它。”还没等禹司凤有所反应又放下了手：“算了，今天半夜突然给你摘了，明天你在你们副宫主面前也不好交代。”

　　“你……”禹司凤犹豫道，“风袖，你如此肯定能揭下我的面具么？”

　　李风袖道：“当初你被逼戴上情人咒面具时，我就在场，所以摘下面具需要什么条件，我一清二楚。”她忽然怪笑一声，清了清嗓子，轻声吟唱起来：“我的情也真，我的爱也真，月亮代表我的心……”

　　这赫然就是那天她在高氏山让他烧的那张传音符后传出的歌，禹司凤面上一热，脖子以上瞬间通红一片，赧然道：“风袖，别闹！”

　　李风袖从善如流：“好，我不唱了。”说完，摆出一副极为正经的神色，道：“我们该说件正经事了。”

　　禹司凤见她正襟危坐，便也跟着收敛了神色，待要听她说什么。

　　“司凤，时候也不早了，我们今天晚上怎么睡啊？”

　　禹司凤不可置信地看着她，好半天后才无可奈何地说道：“李风袖，你变了，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

　　李风袖“嘁”了一声，起身走到他床边，脱了外衫和鞋袜，躺上在床上，侧着身子看向他：“每个人呢，其实都有好多面的，我们相处的时间还不够多，所以我还有好多面你都没发现。就像我以前，也不知道你会这么容易害羞啊。刚刚的问题就不用回答我了，反正你们鸟族站着都能睡的，所以这张床就归我啦！”

　　见她闭上了眼睛，禹司凤熄了蜡烛，在矮几前，含笑打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