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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2、第九十七章 ...

  •   木叶四年夏末,火之国第36代大名旭宫熙子驾崩,留下遗诏传位于郡主腹中之子。命火影千手柱间主政,暂代还未出生的新大名履行国家元首之职。
      后世记载:这一年八月,朝中有奸人作祟,私调兵马意欲逼宫篡位。距离国都五十公里外的木叶隐村接到消息,迅速集结忍者部队与武士联合,浩浩荡荡进入皇城,以“清君侧”的名义将城中的叛贼及参与此事的同党,共计三千五百余人尽数诛杀。
      紧接着,火影在臣民拥护下至皇城领旨受官,并以摄政大臣的身份主持全国举哀礼六十日。在一系列隆重而繁琐的丧仪后,又亲自为大名扶灵到皇家寺庙安葬。
      尘埃落定,昔日华丽的朝阳殿在那场大火后已成废墟。连同它的主人和那些难以明说的爱与恨深埋地底,成为史书上轻描淡写的一笔——
      “八月,逆党除,主崩,夫殉。”
      ……
      清依醒来的时候窗外正下着绵绵秋雨。
      那日从国都回来她大病了一场,高烧烧得断断续续,几乎要了她半条命。迷糊不清的日子里,她躺在床上又恍惚在梦中见到了很多许久未见的人——爱的、恨的、思念的、厌恶的、惺惺相惜的、擦肩而过的…那些曾经鲜活的、相遇过的生命,此刻正在地下永久沉寂。她试图上前却始终无法移动脚步,直到亲眼看着他们逐渐变得透明,再化作云雾轻烟。
      清依的头很痛,身体也疲软不堪。她蹙起眉头揉了揉太阳穴,感觉自己的元气随着这场大病流逝得所剩无几,就连一向充足的查克拉都快干涸了。
      房门外隐约有交谈声传来。清依扶住床沿,吃力地起身走到门边附耳,是水户和一个陌生老者的声音。
      “火影夫人…您说的恐怕很难办。”
      “难道就没有一点可能?”
      “目前没有发现任何完全恢复的案例。我们家族替漩涡看诊近百年了,你们的体质我很清楚…”
      “可她没有在那里待很久!”
      “您是宗家嫡女,应该知道历代族长为何要严令禁止族人们踏入隼山之顶。那里的磁场和山脚完全是两个概念,对人体造成的伤害是不可逆的。”
      水户沉默了片刻,“那您的意思,是要?”
      “首先是胎儿的问题,”穿着白大褂的老者摇摇头,“令妹的身体被寒毒所损,早已不适合生育,如此意外本就应该避免。何况以她的现状必须马上接受治疗,一刻也不能耽误了。”
      ……
      清依默然垂眸听完后,转身缓缓走到榻边坐下。
      头还是很痛,身上也很痛。以前因为有漩涡血脉的加持她鲜少有生病的时候,就算受了再严重的伤也不过躺两天的事。而现在,她不但在床上养了一个多月,醒来竟连多走几步路的力气都没有。
      房门被推开。见她已经起了身,水户一愣,随即走上前去将手中的碗放在床头。
      “要不要再休息一会?”
      “不用。”
      她瞥见那碗散发着热气和苦味的汤药,“国都那边都办完了吗?”
      “快了。”水户以为她是在问斑,又补充:“他下午会回来。发生这么大的事,宇智波族长协助火影一起处理在所难免。”
      水户很清楚,那个男人不想离开她半步。尘埃落定后,斑是绝不会再允许这种将她身份遮遮掩掩的日子。现在的一切不动声,无非是某些腌臜还没有来得及处理。
      “别告诉他。”她说。
      水户明白她指的是什么。
      “慢慢休养会好的。如今该解决的都差不多了,你不用再有什么负担,也不要总想着一个人去承受。”水户搭上她的手,只感到那里一片冰凉,“他知道还能照顾你,若是不知情对你的身体没好处。”
      这种夫妻间含蓄的话题,她一个外人不好说得太直白。那个年代习惯了战场拼杀的男人们在某些方面往往没什么常识和概念,女人自己更应该爱护自己的身体。
      清依没有正面回应水户的话。她沉默了一会,站起来走到柜子边打开抽屉,取出了一张相片和一枚戒指。
      水户走到她身后,疑惑道:“这是?”
      “如果不是她,卷轴恐怕没那么容易送到大名手上。”清依沉下目光,轻轻地说,“她拿命换的,我答应要把这个交给她的家人。”
      “这场风波、这些年,死去的人不计其数。”水户叹了口气。惋惜的神情,脱口而出的话里不知是自嘲还是感慨:“如果和平的代价就是如此,希望它能长久吧。我们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清依眼波微动,或许直到现在的她才终于明白水户心里一直隐而未言的苦楚。
      身居高位者,一举一动皆受多方瞩目,犹如行走于利刃薄冰之上。为了木叶和天下,为了世上再无战火,这个女子忍痛舍弃了自己的家族,并亲手将兄长送上绝路。
      人与人的命运何其相似。
      不知在听到义彦死讯的那一刻,她与自己此时的心境是否一样?
      “漩涡族长,他知道你的想法吗?”
      大概没想到她会问这个问题。水户愣了愣,还不等回应,又听她说道:
      “我以为我会很高兴,可我忘不了他最后看我的眼神。他好像不恨我?难道他不想我死吗?为什么我会觉得心里很痛?”
      说到这,清依的呼吸又开始变得急促。当那一幕刺眼的画面再次涌入脑海,她只感觉痛苦和窒息。
      水户握着她的手,静静地听她说完。良久方才开口:“我哥,他知道的。”
      她说虽然他们谁也没提,但兄妹三十年,很多东西完全可以做到心照不宣。
      “我从未和别人提过小时候的事,包括柱间。可能所有人都以为我和大哥关系不好,以为大哥不拿女人当回事,更不会善待我这个身为摩阿后代的异母妹妹。”水户摇着头似是回忆道:
      “不,不是这样。”
      清依抬头正对上她的眼睛,水户无奈笑了笑:“你也不信,对吗?”
      她不置可否。
      窗外阴雾沉沉,细雨累积在屋檐,滴落下来发出的清脆响声。
      昏暗的房间里寂静得如同一潭死水。过了半晌,水户才坐下来娓娓讲道:
      “5岁那年冬天,我因为好奇趁着晚上守卫松懈偷跑去隼山禁地,结果跑掉了鞋还在半山腰迷了路,只能蹲在山洞口一个劲地哭。不知过了多久,在被冻得迷迷糊糊时是大哥找到了我。他怕我冷,就把自己的鞋脱了给我穿上,然后背着我一路赤脚走下山。照着月光我看到他满脚都是血,可他始终一声不吭。回去之后父亲大发雷霆要杖责我,又是他把我抱在怀里,替我抗了整整三十棍。”
      “我父亲是一个不苟言笑又极冷漠的人,他不爱我的母亲,娶她不过是为了所谓的大宗正统。他对我也不好,打骂饿肚子是常有的事。每到这时总是大哥挡在我面前,或是偷偷给我送些吃的。他2岁生母就去世了,所以也一直管我的母亲叫阿娘。后来我母亲与你母亲往来的书信被父亲手下的人拦截,也是大哥私下解决,才保住了她没有被族人发现。”
      清依看她面色平和地说完,好像是在听一个完全陌生的故事。双眸微张怔怔了许久,方才低声问:“可是后来,他为什么变成了那样?”
      水户沉下目光,“母亲去世那年,我12岁,大哥16岁。也是这样一个深秋雨季,我跪在母亲灵前,听到外面大哥和父亲激烈的争吵。父亲自然不会承认自己的过失,他对母亲的死无动于衷,甚至隐约还有一些庆幸。他认为这个女人仗着血脉正统,再三忤逆他作为一族之长的权威,他早对她厌恶至极。漩涡分家需要彻底取代大宗的地位,母亲在生下我以后便再无利用价值。她的丈夫抛弃了她,而大哥,这个她一手带大的孩子,却顶着被废掉世子之位的压力,和我一起送了她最后一程。还记得母亲弥留之际拉着我们的手,她让大哥无论如何,哪怕漩涡一族终究逃不过西山日落的命运,也要保住它最后的尊严。或许在他喊着阿娘、哭着点头的那一刻,就注定了他对家族荣耀一生都不会放下了,哪怕是以牺牲自己的性命为代价。”
      清依看着那双琥珀色的眼眸,暗淡得看不见一丝光亮。
      原来,送给“邪神”最后的祭品不是她,不是秋好,也不是由奈,而是义彦自己!水户从始至终都是知情者,她清楚他疯狂计划的每一步,但除了眼睁睁看着却无能为力。
      “你知道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有这个想法的吗?”
      “不知道。”
      水户沉默了一会,说:“母亲的葬礼结束,大哥和父亲的关系急剧恶化。但真正改变他命运的,是6年后爆发的长牧之战,父亲暗伤发作突然猝死,大哥在战场临时接到继位的命令,自那以后——”
      听到这,清依眼色骤动,“长牧之战…?”莫名熟悉的词汇,她似乎想起了什么。
      “是,当时的交战方是宇智波。”
      水户看出她的疑虑也没有避讳,只尽量用最平静的口吻讲述她所知道的过往:
      “那场仗双方损失都很惨重。大哥和一名宇智波族人在下游打了一天一夜,受了非常严重的伤。具体我不清楚,总之他醒后大家告诉他赢了,那个宇智波的忍者重伤不治而死。可是大哥听了却没有一丝高兴,他发了好大的火,我是第一次见他那般盛怒。他赶走所有人,独自在屋里待了三天。因为伤得太重,出来之后身体和实力都大不如前,就连性子也变了。可能所处的位置不同,心境不一样了吧。”
      那时她作为联姻待嫁的女子被拘于后宅,对族里发生的一切不过略知一二。
      水户不知道那个宇智波族人是谁,也不知道义彦为什么对他的死反应如此激烈。可是人这种复杂的动物原本就难以捉摸,既有正向的情感,不管是为人子、为人兄,或是还有其他不为人知的羁绊和遗憾,这和经历一些事之后,多了手段狠厉机关算尽的一面并不冲突。
      “他将那人视作难得的对手。可惜宇智波没有漩涡的自愈能力,同样重伤,他依靠血继活了下来,却再也没有机会知道他们究竟谁强谁弱了。”
      清依并不觉得诧异,纵使后来的义彦已经变得全无人样,但或许当年驰骋疆场的他,也有过自己的尊严和骄傲。
      水户的手有了瞬间的滞缓,“你认识那个人?”
      “都是过去的事了。”
      她也只是偶然听火核提过兄长临终前的遗憾。如果黄泉之下能去到同一片净土,他们彼此都应该找到了答案。
      清依默然敛目,“血缘至亲活成了你最不想看到的样子。虽然你清楚他非死不可,但你很爱他,你舍不得。”
      “所以这些年我过得很痛苦,因为我始终记得他对我的好。他死之后我时常会做梦,梦里我还是只有5岁,还伏在他的肩头。涡之国的冬天很冷,但是哥哥背上的温度,我至今也忘不了。”
      水户的声音很轻,说这话的时候她的眼神看向窗外,波澜不惊却悠远深长。
      清依印象中的她一直是很坚强大气的女子,永远温和端庄,永远举止得体、情绪稳定,鲜少有悲伤如此流露的时候。而此刻,她隐约能听出她的尾音有些颤抖。
      是啊,怎么会不难过?
      她是木叶的火影夫人,火影的贤内助,千手一族的当家主母。但有多少人记得,她叫漩涡水户,曾经也是在哥哥庇护下长大的小女孩。褪下头衔和光环,不过是一个有血有肉、拥有喜怒哀乐的普通女人。而那个用肩膀托起妹妹,为她遮风挡雨的少年,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是否还记得自己当初的模样,是否有后悔与至亲站在了对立的彼岸。
      “柱间、扉间甚至斑,他们可能不明白,但我能明白。那个卷轴由你递上去确实可以达到最猛最诛心的效果,但你恰恰又是最不该去做这件事的人。亲人之间,终究只有我们自己最清楚。”
      清依将头埋到她的肩上,水户搂着她的手,低声说了一句抱歉。
      她不知道自己还能为她做些什么,痛苦无法抹去,伤害不可逆转,她们是同出一脉的姐妹,却分属于两个敌对的家族,手上又同样沾了兄长的血。多年的波谲诡涌和相对立场,让她们有过疏离和猜疑,有过私心和舍弃,但归根到底,她们也是彼此在这世上仅存的亲人。
      亲人…兄长…血…
      木叶办公楼,秋叶被细雨打得窸窣作响,偶有几片悠悠飘落枝头,跌落进湿润的泥土里。
      男人金发蓝眸,一身干练的忍者外勤装束,温和英俊的脸上还带着几分风尘仆仆。他按规矩提交完任务卷轴,颔首准备告退。
      “那个,志远君,你等一下!”
      波风志远闻言转身,柱间不经意看了一眼窗外开始暗沉的天色,回过头踌躇着似是思考该怎么开口。
      “火影大人?”他疑惑唤了一声,见对方还是欲言又止,遂有些尴尬地笑道:
      “是拓真那孩子又给您添麻烦了吧?这些日子我外出没有顾得上他,真是抱歉…”
      “没有,拓真很听话。”柱间停顿了一下,说:“…如果方便的话,请随我去一趟医疗部吧。”
      看着他复杂中带着一丝惋惜的眼神,志远愣了愣,海蓝色的眼眸深邃了起来。
      幽深的走廊蜿蜒寂静,仿佛是永无尽头。
      两侧石壁上刻着的千手族徽看上去还是那般庄严肃穆,像是承载了这个家族千百年来的荣耀和光辉,以及数不尽的恩仇血泪。
      最深处的房间宽阔空旷,只有上方的小窗透进一束暗光。
      千手哲宇半眯着眼打量对面的女子,片刻后嘴角勾起一抹讽刺:“看来你是铁了心一条路走到底了。”
      姚华静静地坐着,绝尘的容貌在月色映照下更显清冷脱俗。
      曾经的堂兄妹分别一年后,再见已是物是人非。当初意气风发的他,此刻穿着素白病服靠在轮椅上,袖口处的千手族徽依旧醒目。而她却一身深蓝色的宽高领长衫,上面的团扇图案是那样熟悉又刺眼,仿佛随时提醒着他,眼前的女子是他毕生最痛恨的宇智波族人,再不是那位唯家族之命是从的“千手小姐”了。
      “今天是他的祭日,特意选在这个日子来送我上路?”哲宇苍白的脸上始终挂着笑,似乎早有预料,“很讽刺吧。水户为柱间杀了漩涡义彦,宇智波东云为宇智波斑杀了北条一政,现在该轮到你了。”
      姚华将一个瓷瓶扔到他面前。
      哲宇目光动了动又很快恢复如常,他平静地捡起,拿在手上仔细看着。
      “为什么要这样做?”她问。
      “什么为什么。”
      “长空,他只是一个孩子…是扉间大人的孩子,千手的族人!”姚华尽量压低声音,却还是忍不住发抖。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个平日里对家族忠心耿耿的堂兄,竟然也会向自家族人痛下杀手!
      “因为他身上有宇智波的血。”哲宇轻描淡写地回道:
      “你们以为瞒着,其他人就不会发现了?明月在生产的时候开了写轮眼吧?呵…我真是不明白,为什么扉间会对一个嫁过他死对头的敌族女人如此上心。还有你,为了宇智波火核不惜和家族决裂…甚至他都死了,你还要固执地生下孩子去当一辈子寡妇。他们宇智波家是有什么蛊惑人心的妖术吗?让你们一个个都变得如此不清醒…”
      “这个问题一年前我已经回答过了。”
      姚华平静地说:“就是清醒才不愿被你们当作工具。嫁给漩涡和亲,如果我照做又是什么下场?义彦的死当真只是宇智波的意思吗?其实你什么都知道,知道木叶联姻不过是为了稳住漩涡,拿到他们的血脉做封印尾兽的容器,知道义彦对我并非真心。可你还是一口一个为了我,到底是为了我,还是为了你对宇智波的恨意和成见?”
      “我不过是不想你嫁给宇智波火核罢了!”
      哲宇握紧拳头,声音也不由提高了几分:“即使你不和亲漩涡,也可以留在千手或嫁给别人!为什么偏偏是他!我父亲杀了他母亲,他的兄长又杀了我父母。我们两家是死敌,这笔账永远也算不清!”
      “他救过我,我也救过他。他的父亲救过我父亲,我的父亲也救过他父亲。”姚华摇摇头:
      “对,这笔账算不清,我也能理解你为何放不下。可既然如此,为什么要答应和宇智波一起建立木叶?想利用完后就将它毁掉?你是这个意思吗?可火影并没有这个意思。”
      冷静下来的哲宇靠在椅子上冷笑一声:“所以,他和你们一样糊涂。这么多年柱间一直把宇智波斑放在心上,为他一让再让,甚至还想让出火影的位置!为了宇智波,他不惜得罪盟友漩涡,差点连他们可以作为尾兽容器的血脉都不要,也要保住你们这两个拥有宇智波血统的孩子…可是宇智波的人怎么看他,斑怎么看他?他们觉得他虚伪,伪善…哈哈哈,我就说,这是一群喂不熟的白眼狼…”
      姚华神情复杂地看着他没有作声,哲宇继续道:“还有扉间,他为了政局稳定外加保你女儿一条命,可谓心思用尽。好了,现在你的女儿活下来了,他的儿子死了。我就是想让他看看,让他后悔!他就不该让长空出生!原本他是那样清醒的人,竟也会为一个宇智波的女人动了心软,真是可笑至极!他做的这一切能换来他们一声感谢吗?单是杀了宇智波泉奈这一点,斑就不可能原谅他!你说放不下,放不下的又何止我?真正做到了摒弃前嫌的柱间和扉间,在他们眼里是恶人,是伪君子…呵,这就是宇智波,你和这群人讲和平共存,简直是痴人说梦!”
      “但是现在破坏和平的人是你。”
      姚华已经不想听他那套极端的说辞了。纵使站在家族立场各有异心,但如哲宇所说,既然扉间可以做到摒弃前嫌,那他有什么错?长空一个孩子又有什么错?
      “你若恨宇智波,你可以不结盟,一辈子作为敌人斗到底。既然选择了结盟就该默认和平共存一致对外。你说宇智波视火影为恶人,到目前为止他们有干过对火影和村子不利的事吗?反而从忍村建设规划族地时,你带头排挤宇智波,再到背后支持义彦与他们作对,又害死火核彻底激化矛盾,一步步将他们和村子隔绝开…他们所有的怨恨不满,皆是来源于你们一再的挑拨。你助纣为虐,重伤宇智波的同时还将火影置于不仁不义的两难境地,甚至杀了千手的血脉。如果这就是你爱家族的方式,恕我不能苟同。”
      哲宇听完后直直地注视着她,凝聚的目光幽深空洞,如同看着一个刚认识的人。片刻他垂下眼色,低声道:
      “你觉得我不做这些事,其他人就不会做了?你还是太天真…只要宇智波斑在一天,他们就能和千手平起平坐。这是木叶乃至整个火之国所有人都不想看到的。高低有序,章法有度,扉间没和你讲过?也只有柱间这种傻子,还念着二十年前的旧情。”
      说罢他将视线转回她身上,勉强的笑中带着一丝讽刺:“无所谓,反正后面的事我也不想看了。不过细细想来,你选这条路也许不会太差…我承认我那堂妹夫是个人才,祖上世代为他们家族的高层,自己在族中也颇有威望。虽然你生的是个女儿,可他将所有祖产都交给了你,他侄子无父无母又很听你的话。若真有那么一天,说不定宇智波就是你的了。”
      “我对这些没兴趣。”
      “对权力都没兴趣你还图什么,那些虚无缥缈的承诺?爱情和自由本就不是忍者该去妄想的东西。”
      “小枳已经死了。”
      突如其来的一句话,哲宇的眼色猝然一动。但他很快恢复了平静,不咸不淡道:“当年我救了她一命,如今她该还我一命。”
      哪知姚华的回应让他彻底变了脸色。
      “她没有供出你。即使严刑拷打,她也一口咬定是自己做的。就在刚刚我来找你之前,她在狱中自尽了。”
      晃晃回过神的哲宇,听到这句话后愣了几秒,突然大笑起来,只是这笑落在姚华眼中多少带了几分哀凉。
      良久,他问:“她没话说?”
      姚华将一张带血的布条推到他面前,上面斑驳的字迹仓促潦草:“逃”。
      “哈哈哈…事到如今我还能逃去哪里。我这双腿连木叶都出不了。”哲宇笑着笑着眼角开始湿润,因为反应太激烈额角青筋暴起。他举起那个瓷瓶:“你的意思?”
      “日向大人已经将所有线索归纳提报,包括十年前是你将小枳带回族里,后又借山利夫人的手安排她接近明月。今天火之国那边的事务处理完毕,明天一早他们就会彻查长空的死因。”姚华沉下眼眸,声音悠悠回荡在空旷房间里:“你主管千手的刑讯室多年,应该知道进去之后是什么结果。”
      “什么结果,无非最后都是一死么。”哲宇不以为意,他放下手中的瓷瓶,云淡风轻道:
      “没想临到头,你还愿意来见我。当时你说不会再认我这个堂兄,我心里却从未不认你这个妹妹。我是恨宇智波,也一直想杀了火核,但治里…她毕竟是我的外甥女,我下不了手…”
      一滴,两滴…鲜血顺着他的嘴角溢出滴落。
      姚华猛然起身:“你吃了什么!?”
      “都到这一步了,你为什么不恨我?你让我吃了假死药…离开木叶苟且偷生吗…?”哲宇脸色惨白地笑着,目光中倒映出她震惊到失语的表情。
      “漩涡义彦都做不到的事,我千手一族的男人又怎会甘心一辈子像老鼠一样活着?姚华,你还是那么天真,你留我一命…可有想过若被发现是什么后果…你以后又该怎么面对扉间和宇智波的人?”
      姚华不置信地一步步走到他面前,一双凤眸已是泛红微颤。她缓缓蹲下身,哲宇努力地抬起手,他想像小时候一样再摸一摸她的头,却发现自己已经没有力气了。
      视线逐渐模糊,恍惚中他仿佛看见前方有位娇俏的少女在向他招手。女孩的笑容天真烂漫,好似很多年前他将她从山贼堆里救出,她朝着他微微一笑,此后便随他留在了千手。即使平日他忙于族内公务无暇顾及,又碍于身份差距二人之间并未有太多言语,但不管何时何地,她总会默默地站在一边偷偷看着他。
      而这十年,他一心耗在家族争斗中,对这样直白的爱慕与温柔却不解其意。
      真是个傻子。你是,我也是…男人这样想着,带着自嘲的苦笑,慢慢闭上了眼。
      “堂兄!”
      见到这一幕的姚华终于忍不住脱口而出。
      嗓音因为悲痛而沙哑,在哲宇的手彻底垂下的那刻,她像幼时一样伏在他的膝上泣不成声。
      木叶医疗部的屋顶,拓真双手抱膝静静地坐着。楼下房间里人人皆身着丧服,阿瑜在野原晴彻的搀扶下将一个盒子递给波风志远,随即埋头痛哭。入骨的悲切和安慰隐约传来,拓真把头埋在膝间,任由夜风吹拂着额前金色的碎发。
      身后有人走上前来在他旁边坐下,递上一个竹筒。拓真眼色一动,侧头接过:“谢谢。”
      宇智波安树看了他一眼,“伤春悲秋,这可不像你的个性。”
      “我从来没见过我姑姑,只是小时候常听我爸提起她。”
      过了很久,拓真才低垂海蓝色的眼眸,悠悠说道:“他们是在战乱中失散的,我爸找了她很多年。即使大家都劝说她可能早就没了,但我爸始终没放弃。每次家里吃饭,他也总会多摆上一副碗筷,好像姑姑还在他身边。”
      14岁的少年失去父母,丢了妹妹,在日复一日的痛苦、自责和思念中过了整整20年。多出的碗筷是他心里一直抱有的希望,希望某一天突然会有人推开门,笑意盈盈地向他说哥哥我回来了。
      现在她真的回来了,不过回到他身边的是一具冷冰冰的尸体。
      安树微微一怔,继而沉下目光。
      那个姑娘就在国都,离木叶不过五十公里,平时两地人员往来如家常便饭。她或许也四处打听过哥哥的下落,可这么长时间却一无所获。
      波风并非高门大户,甚至连“忍族”都不算。是这世上芸芸众生中再普通不过的家庭。即使她知道自己和哥哥的名字,想要寻亲也无疑是大海捞针。
      “我决定了!”
      拓真突然站起来,在安树愣住的注视下,坚定说道:“我波风拓真,从今天开始要努力成为一名强大忍者,继承木叶的火之意志,让波风的名号响彻忍界!”
      说罢他转过头,“安树,我们一起加油吧!”
      “你这家伙…果然不是那种消沉的性子。”
      反应过来的安树眼神缓和下来,也站起身:“虽然我没你那么多积极的心态,不过一起变强这件事,我乐见其成。”
      拓真咧嘴露出一个阳光开朗的笑容。他伸出手,“那说好了!以后忍界的和平就要靠我们啦!”
      安树和他击掌,会心道:“当然。”
      两个少年在月色下相视一笑,这是他们的梦想和约定。
      “即使有生之年不能完成,我也相信后辈们会将这份意志传承下去!”
      这个充满黑暗的忍者世界,迟早会迎来属于它的黎明吧。
      ……
      木叶东边僻静的宅子里。
      一碗散发着浓烈味道的汤药下去,清依躺在床上,脸色愈发苍白。
      斑送走了那位老大夫,再回到床边时,见她有气无力地抬起手,他心下一动,赶紧上去握住了她的手。
      “对不起…对不起东云。”他低声喃喃。
      已经记不清是第几次对她抱歉。看着她这般虚弱的模样,他心疼不已的同时又痛恨自己一时的疏忽放纵,平白让她又遭了一次罪!
      清依摇摇头,“不怪你。”
      毕竟她也没料到自己被药毒侵蚀的身体竟然还能再次受孕。
      可为什么,上天明明已经剥夺了她成为母亲的权力,却还要让这个小生命短暂地来到她的身体里?就像一场离谱的恶作剧,让你在瞬间的希望后,即刻陷入无穷无尽的失望和绝望。
      真是何其讽刺!
      清依感受着从他手心传来的温度,视线落到他清俊出尘的脸上,深邃眼神中那种藏不住的倦然和疲惫,犹如一把刀扎在她的心底。
      那根陈旧腐朽的毒刺久久无法拔出,一直是他心头之患。
      “斑,那个人…”
      “你养好身体,一切有我。”斑把被子给她盖好,轻声道:“医生都说你是这些年忧思太过了。”
      话毕他的心仿佛被揪了一下。说到底这是他的责任,是他没有保护好她,没有提前察觉她异样的端倪。又因为一再与她赌气,才使她在纠结为难和质疑中痛苦了那么久。
      “不,我想说…当时我下了重手,他的身体大不如前,可能被伤到了根本。”清依停顿了一下,还是开口:“他既利用明月牵制你,仔细想来,长空的死…恐怕没那么简单。”
      斑手上的动作滞缓了一下。
      他蹙起眉头,垂眸正对上清依复杂的目光,又听她接着道:“山仓长老死于利刃攻击,而长空是被人下了过量的安神药。反正都是取人性命,何必如此大费周章。”
      “动手的人不想孩子死得太难受。”斑并不意外地给出结论,又说:“我不杀他固然有明月的缘故。不过无所谓,看安树怎么处理吧。”
      “安树?”清依眼色微疑,不解地看着他。
      斑轻描淡写:“一个连暗杀都躲不过的忍者,将来如何统御千军。我要让他知道所谓「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不是圣贤随口一提的空话。”
      夜深时分的木叶街道四下寂静无人。秋日细雨在晚间依然漱漱下起,冷风伴着骤降的温度划过道路两旁的树枝。家家户户门窗紧闭,除了风雨,就只能听见有枯叶落地的声音。
      位于村子偏僻处的一户小院,随着一声沉闷和窸窣响动,一个人影像是抱着什么东西冲出窗户,飞快地跃上屋顶向着远处跑去。
      烛火摇曳的屋内,红发少年痛苦地倒在地上,身下浸出大片血迹。重伤且发不出声音的他只能咬着牙死死看着窗外,眼神也逐渐开始模糊涣散。
      由奈…她…
      可恶…不,不能睡过去…
      他强撑着意志,眼皮却沉重地像在打架。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糊糊间听到有人叫他的名字。
      “松之助!”
      “喂,醒醒!”
      来人迅速试了几个结印,终于:“解!”
      一道白光闪过,他猛地睁开眼坐起,下意识地看向自己的胸腹,竟是完好无损!而地上干干净净,也没有一丝流血的痕迹!
      “安树!怎么是你?”
      眼前出现的人让他大吃一惊,松之助慌张地看向四周:“…由奈呢!?由奈被人抓走了!”
      哪知安树一愣:“你在说什么?由奈不是在百叶那里吗?”
      自从发生中村奶奶遇袭身亡,百叶被鞍马源忠劫走的事,安树就再不放心留她一个人。在名义上的“监护人”秀幸去风之国的这段时间,每天除了必要的任务,他几乎和她寸步不离。但今天的任务得执行到半夜,刚好由奈下午去找百叶,两个女孩聊的投机决定晚上留宿,如此他才稍稍放心。
      “不不不!刚刚有个刺客!”
      松之助的心狂跳不止,显然余惊未除。他一把拉住安树的袖子:“那人明明捅了我一刀,还把由奈带走了!”
      “我是看到有可疑的人影才跟过来,但跟到前面跟丢了。”安树心中一紧,忙道:“你被施了幻术,我一进来就看见你躺地上不停地挣扎。”
      松之助脸色哗变,“你是说…刚才都是我被施幻术后做的梦?可是那个人为什么要这样做啊?!”
      安树眼色一沉,几秒后突然又像是想到了什么。遭了!他回过神二话不说即刻拉起松之助飞快地跳出窗外。
      “啊…你做什么!?”
      “笨蛋,我们中计了!”
      还没反应过来的红发少年又惊又懵,只能被他强行拽着一路冒雨跃过一座座屋顶。安树死死咬着牙,手上的力气很大像是快要爆出青筋。
      他大意了!
      那“刺客”必是有备而来,先对松之助施了幻术,再故意将他引到这偏僻地借机拖延时间。对方的目标根本不在于此,而是他做完任务后原本要去的地方!
      百叶你千万不能有事!等等我!
      安树尽量稳住自己慌乱的情绪,用最快的速度奔向前去。耳边呼啸的风吹起鬓,他的大脑因为紧张担心,近乎一片空白。
      落地后还不等松之助站稳,安树直接两步飞身上前,用力一脚踹开了院门。
      “百叶!”
      破门而入的同时他光速拔出腰间的长刀一击挥下,只听一阵清脆刺耳的金属碰撞声并一道寒光闪过,眼前黑衣男人还来不及反应,手中高高举起的苦无瞬间被打飞,本人也被突如其来的剑气击退了好几步。
      “你是何人!?”
      安树单手挥刀挡在百叶和由奈身前。两个女孩因过度惊吓脸色惨白,方才的死里逃生让她们抱缩在一起瑟瑟发抖。
      松之助慌忙跑了进来,见到这一幕也被吓到了,赶紧上去将女孩们扶起。
      黑衣刺客显然没料到他会及时赶回,狠厉扫来的眼神如同淬了毒,“臭小子…”
      安树和他对视片刻后突然一声冷笑:“直江的前车之鉴你是一点也没记住啊!”
      “你杀了直江?呵…算你命大,”黑衣刺客沙哑着嗓音,压低声线:“那么多次都躲了过去,我还真是小看了你!”
      “是吗。那现在你是自己动手,还是我帮你?”
      安树不想和他废话。叔叔死后这一年他几乎日夜活在刀尖下,刺杀、遇袭、下毒…无处不在,无孔不入,以致每晚睡觉都保持着十足的警惕,于人心洞察也较之以往更加缜密清醒。那些贼想要他的命,他可以陪他们慢慢耗。但如果敢伤害他身边的人,就算让木叶翻天,他也要他们马上去死!
      “口出狂言的小子!今天就送你们几个小鬼一起上路!”
      哪知安树闻言并未变色,“你比直江聪明点,至少不会干出实名制投毒这种蠢事。不过我就没有阿衡叔那么大度了。”
      黑衣刺客瞪大眼睛不置信地看着眼前的少年。
      “你…!?是什么时候!”
      不消片刻间,他全身已僵持着无法动弹,只听清脆一响,手中的苦无也“哐当”掉在了地上。
      安树微微扬起下巴,眼色凌然深邃。血红双眸中转动的不是熟悉的勾玉,而是一个极为陌生的图案,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摄人心魄。
      那人如同被扼住了咽喉,脸色因持续的窒息而通红泛紫。他瞪着眼睛死命挣扎已是痛苦到极致,却始终发不出声音。
      “你很喜欢玩幻术吗,我成全你。”
      “你…!”他怒目圆睁,硬生生挤出一个字。
      很快随着轰然倒地的一声沉闷,安树转身收刀。秋风吹拂着他的长衫衣袖,还未等他开口,少女便一头撞进他的怀里。
      安树一怔,血瞳褪为纯净的墨色,眼神也随之柔和了下来。他抱着她,“没事了。”
      松之助和由奈呆呆地看着这一幕,杵在原地还没回过神。
      “我,我们…不会说出去的!”很快男孩率先反应过来,举起手发誓。
      由奈跟着怯生地点了点头。
      “无所谓。”安树并不在意。
      即使被知道又能怎样,真有这个心思和本事就来夺吧,他随时可以奉陪。
      “我们现在该怎么办?”由奈为难地看了一眼地上的人,显然已猜到了他的来处。
      松之助沮丧着脸:“不知道哇…怎么到了木叶还这么危险呀!”
      以前在涡之国就不提了,来到火之国后因为忍受不了村民异样尴尬的眼光,他和由奈主动搬到村外,再到中村奶奶遇害,他们又搬回了木叶…结果还是躲不开刺客!
      想要平静的日子就这么难吗?他默默想着。
      安树不冷不热:“千手的族地都能进刺客,你说呢?”
      由奈拽着松之助的袖子:“…太可怕了。”
      “你这几天都在陪百叶吗?”松之助犹豫了一下,闪烁目光恳求道:“那…那,我们能和你们一起住吗?”
      “开什么玩笑,你俩是忍者啊!”安树提高声音果断拒绝。
      敢情这小子拿他当保镖了?他一个宇智波给两个漩涡小鬼当保镖,九泉之下的老爹和叔叔怕不是要被漩涡义彦给笑得钻地缝。
      “我们忍术很差的…”
      “你自己多练啊!”
      “我们害怕…”
      “那又不关我的事!”
      “求求了…”
      “不行!”
      ……
      二人正极限拉扯着,谁也没注意到旁边的百叶和由奈此时已经紧紧靠在一起,一脸惊恐地看着前方:
      “那,那个…你们看…”
      “?”两个少年疑惑回头,顺势朝着她们所指望去。
      “啊啊啊…有鬼啊!!(ó﹏ò?)!!”
      看清之后的松之助吓得一把抱住安树,整个人直接挂在了他身上。
      “喂!你这家伙!”
      安树用力将他甩了下来,桀骜的眼神毫不掩饰嫌弃:“一个男人胆小如鼠,你是怎么当忍者的!?”
      “这是胆子大小的问题嘛!?”
      松之助秉承着没有什么比小命更重要的原则,和两个女孩一起躲在他身后,“那个刺客的尸体刚刚还在那里,怎么突然消失了!”
      “我怎么知道,反正他都死了。”安树不以为意地撇了那处空荡一眼,心想不见就不见了,还省得他大晚上多忙活一趟。
      “行了,你们也快回去睡觉吧。”说罢他拉起百叶往屋里走。
      红发少年急了,“啊?!别丢下我们啊!”
      “吵死了,安静点!”
      安树头也不回,而百叶走了两步后却停下脚步,踌躇道:“要不,还是大家一起吧,今晚的事真的太可怕了…”
      先是莫名出现的黑衣人声东击西想要她们的命,再是尸体在众目睽睽之下凭空消失,这简直堪比恐怖戏本里的剧情!
      百叶不确定那人究竟是冲着谁来的,总之在这个“千手长老和火影亲侄子待自己家里都能遇刺身亡”的节骨眼上,大家的安全才是第一位。
      “安树?”
      见她也是认真请求的模样,安树的眼色动了动,他心下一软正要开口,却在回过头的下一秒额头上爆出了青筋,继而咬牙切齿:
      “你!这!家!伙…!”
      由奈头上挂着硕大的汗滴,尴尬地笑着。而旁边的松之助正垂着头,整个人被阴云笼罩。他的周围仿佛长满了蘑菇,幽怨又欠揍的声音轻飘飘地传来:
      “我知道,你很嫌弃我们…你一点都不在意我们的死活…”
      安树:“你真是够了!”
      “可我们是真心拿你当好朋友的…”
      安树握紧拳头,强忍着想要上去给他两巴掌的冲动:“你去哪里学的这些怪癖啊!”
      “如果我们死了,你会伤心吗…”
      “…给我闭嘴!”
      “以后等你老了还会不会想起我们呢…”
      “想你个头!滚呐!!!”
      ……
      月色透过窗户照进日式的房间,给榻榻米的角落洒上了一层银辉。
      四人各自躺在各自的被褥里,夜晚安静得只能听见外面隐约传来的漱漱风雨声。
      “你们说那个人到底去哪里了,我怎么还是觉得瘆得慌呢…”松之助呆呆望着天花板,片刻索性翻侧过身,问:“安树,你真的一点都不怕吗?”
      安树闭着眼轻描淡写:“怕啊。”
      “啊!?那怎么办!”听他这么说,松之助又开始发抖了:“他会不会变成了僵尸,然后趁我们睡着…”
      百叶缩到被子里,小声道:“你别吓人了…”
      “我也觉得好恐怖…要不我们挤一挤吧。”由奈说完直接和百叶钻到了一起。
      松之助快哭了,“安树,我们也挤一挤吧!”
      安树言简意赅:“爬。”
      虽然这样说,他还是默许他们把被褥拼到了一起。
      松之助近距离观察他,“哎,你刚才的写轮眼怎么和书上画的不一样呢?”
      “什么不一样?”
      “图案不是勾玉呀。”
      “你问得太多了。”
      “你好冷漠哦…”
      “住口。”
      安树蹙起眉头,黑眸移开的瞬间眼中闪过一丝暗淡。
      由奈一向擅长察言观色。她拍了松之助一下,安静几秒后转移了话题:“既然都睡不着,我们来玩游戏吧!”
      百叶探出头:“玩什么呢?”
      “之前我和秋好姑姑、猿飞叔叔、宇智波大人、清依夫人还有鞍马大人一起玩过一个丢石子的真心话游戏。”由奈掰着手指。
      安树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他们几个玩游戏???”
      他实在很难想象这个画面,太诡异了。
      “对呀,”由奈点点头,随即又道:“不过现在没有道具,我们随便问几个问题吧!”
      百叶:“好啊,你先问吧。”
      “嗯…你们有什么梦想吗?”
      松之助:“我想当火影!”
      “嘣!”
      一句话成功让安树脑子里最后的那根弦断掉。他再也忍不住了:“做梦的话,我倒是可以用写轮眼帮你。”完了他还补充了一句“免费的”。
      “连你也不信我。”松之助又要沮丧了。
      安树实在看不惯他那副样子,“虽然我不想打击你,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未来的火影是谁。你要想当火影除非拯救了世界。”
      木叶让一个姓漩涡的来当火影?怕不是疯了。
      “火影不是民选出来的吗?”由奈疑惑地问。
      “这不重要,总之和我们没关系。”
      所谓的“选”也不过是在初代目亲信的范围之内罢了,和火之国大名继承的“世袭制”没多大区别。
      松之助不放弃:“那我就去拯救世界吧!”
      “拜托,你怎么和拓真一样啊?!”安树忍不住吐槽,“搞不懂你们哪来那么多积极的心态。不过那家伙很开朗,没你这种奇怪的消沉癖就对了。”
      话虽如此,他的眼中还是隐约流露出一丝认可。十几岁风发意气的少年,总希望自己能成为这个世界的英雄。
      由奈也一脸期待:“如果世界和平了,我一定要去航海!”
      “以前怎么没听你说过呢?”松之助问。
      “以前哪有这个机会,我连隼山都出不了…”
      那时的她常站在崖边眺望茫茫海面,碧海蓝天,一望无际,没有恐惧和算计,没有勾心斗角的权力之争。如果能脱离家族禁锢,她真想扬帆起航,去到任何想去的地方!
      “那等我拯救完世界,就带你环游世界吧!”
      “松之助你真好!”
      ……
      旁边的百叶看着他们,眼睛柔和地弯成了月牙。安树则是一脸“你们够了”的无语表情。骤然二人的目光对上皆是眼色一动。
      这时又听由奈问:“百叶,你的梦想是什么呢?”
      “我?”被点名的女孩回过神,托着下巴思考了一会,笑道:“我想经营好我奶奶留下的杂货铺,然后每天都做很多好吃的!”
      “不错呀,”由奈激动道:“百叶做的饭真的很好吃!”
      松之助心直口快地附和:“对啊对啊!夏时也经常这么说!哎,他和秀幸哥哥什么时候回来?”
      话音刚落他只感觉背后一凉,在一双凌厉黑眸的斜睨下怏怏住了口。
      “安树,你还没说你的呢。”百叶轻轻碰了他一下。
      安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我啊,努力变强咯。”
      百叶目光闪烁,“…然后呢?”
      “然后——喂!你这样看着我做什么!?”
      红发少年“好了伤疤忘了疼”,嘴角不知什么时候勾起了一抹意味深长的滑稽笑,让他瞬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嚯嚯~看你模棱两可的,人家很明显不是这个意思嘛!”
      松之助一副“我看出来了”的表情,落到安树眼里真的很想揍他一顿,“你这家伙!之前怎么没看出你是这种性格!”
      “我一直都是这种性格啊~”
      “你被火影附体了吧!”
      “那真是太好啦!”
      “受不了你!早点睡吧!”安树瞪了好事者一眼,果断终结话题,躺下盖起被子转过身。
      “什么嘛安树,你不会不好意思了吧~”
      他冷哼一声没有回答,遂沉下目光,片刻后又索性闭上了眼。
      松之助和由奈拉着百叶东拉西扯几句后也很快进入梦乡,夜晚再次沉寂了下来。
      月色渐浓。不知过了多久,安树缓缓睁开双眸,小心翼翼地坐起身。
      好在没有惊醒旁边的人。他侧过头,少女恬静青涩的睡颜,浓密的长睫毛随着均匀的呼吸颤动,月光温柔地透过窗户洒在她的脸庞,让他不禁心下一动。
      过了良久,他轻轻替她掩好被子,起身穿好外衣拿上放在墙角的刀,向门外走去。
      屋顶冷风呼啸,漆黑夜幕下的男人背影挺拔,黑色碎发张扬在月色下,孑然独立间散发出不可侵犯的冷傲气场。
      安树走上前,“族长大人。”
      “身为忍者,任务和拼杀才是常态。”斑转过身,沉下深邃的黑眸,“不过这份固执,倒是随了宇智波家男人的脾气。”
      他的话里颇有所指。安树神情有些低落,很快又恍然:“您处理了那人的尸首?”
      “不是我。”
      轻飘飘的一句话落到安树耳中却是如遭雷击,急切道:“这,难道是…您为什么不阻止他?!”
      “一个死人而已,他要就给他吧。”斑没什么太大的反应,只对此嗤之以鼻:“是发现端倪了么?拿两个漩涡小鬼当诱饵,他倒是很敢。”
      安树大概能明白对方的意图。正当他犹豫着要不要把那天日斩告诉他关于药单的问题告诉斑时,斑先一步挑眉问:“忙了一圈,打听的事如何了?”
      “我…”安树动了动眼色,遂话锋一转冷然道:“您放心吧,我知道该怎么做。”
      如果在今晚之前他还能说服自己暂且忍耐,那么现在必不可能。这些日子他心里一直有个想法,但由于太过离谱他实在不好开口。
      斑注视了他片刻后也没有为难,只挥了挥手示意他回去休息。
      “族长大人!”安树突然从背后叫住了他,“中村奶奶那天和您说了什么?”
      斑停下脚步,“她让我善待百叶。”
      安树眼中霎时闪过一丝动容,“您答应了吗。”
      “只有弱者才需要优化血统。”
      斑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一旦选好要走的路,就要担负起相应的责任,如若不然就该及时止损,明白吗。”
      安树坚定点头,很快便看着斑消失在了月色里。
      清晨的木叶似乎还笼罩在一片睡梦之中。天色微微亮,远处的南贺山如朦胧的水墨勾勒,悬挂在云雾缭绕间。
      明月站在高处的天台上,一袭白衣若雪,乌黑长发仅用一条发带松松挽在脑后。她微沉杏眸,任由清风扬起衣袖,苍白的脸色毫无生气却依然掩不住清丽秀美的姿容。远远望去如一捧娴静照水的昙花,在碧波幽幽间泛起轻柔的涟漪。
      鞍马宁子是第一次见到这位传说中的“千手二夫人”。
      惊诧于那般出色气质的同时,她很难从对方身上联想到任何和忍者相关的词汇。但在侧身对视的一瞬间,她却从她的眼底窥见一丝哀默和惋惜。
      大概经历相似的女人之间会存在一种特殊的默契。纵然曾有过家族立场的敌对,如此情景之下见面,那些过往恩怨仿佛都随着死亡和时间化作了云烟。
      “明月夫人,”宁子率先开口,良久垂目道:“他还是什么都没交代吗。”
      明月一怔,摇了摇头。
      “他只承认杀害山仓长老是自己动的手,其余的细节,他拒口不提。”明月的声音很轻,停顿了一下又说:“包括我孩子的死,也包括你丈夫的下落。”
      宁子暗淡了目光,浮起一抹苦笑。
      都说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可整整两个月过去,自那晚离别之后,那个让她心心念念的男人便像人间蒸发了一样,连一丝痕迹都没留下。
      木叶和鞍马的族人都默认了他已身故,但却没人为他筑碑立冢。或许一个罪行累累的亡命徒,一个声名狼藉的族长,没有资格在宗庙拥有神位,更不配享有香火祭祀。
      明月看着她,骤有些许不忍也无可奈何。
      她刚想开口,见宁子抹了抹眼角,深吸一口气轻松道:“没关系,那家伙本来也是一年到头不着家,指不定又躲哪儿去了。”
      她说罢抚上自己的小腹,低头的目光流露出温柔,“我可以等,一直等到他愿意回来。”
      明月的眼色动了动,随又沉寂下来。眼前这一幕与她所见、所经历的过往何其相似,但只要有期待和希望,这个女子终究还是要比自己幸运很多。
      “夫人在木叶还住得惯吗?”她自然而然地问到,“兄长交代过,有任何需要都请及时告知不用客气。”
      “承蒙火影大人关照,一切都好。”
      宁子想了想,再次开口:“如果方便的话,请代我向姚华夫人转达歉意,这也是他一直以来的想法。”
      明月意料之中地点头,低声说我明白的。
      “那晚他并非真想要他们去死。”宁子回忆起夫妻重逢后的那场对话,尽可能地替那个男人做最后的解释。
      “公武之争无论押哪一方都是在赌,但鞍马输不起。光忠想拖延时间给家族留条后路,可千算万算,没算到北条和源忠一早就有勾结,还察觉了他有站队木叶的意图…但不管怎么说,造成那样严重的后果总归有他的原因在,如今我们也算感同身受了。”
      宁子以前从不相信因果,可现在她是信的。也正因如此,她对那个素未谋面的女子和还未出生就失去父亲的女孩抱有很深的愧疚。
      明月静静地听她讲完,“该说抱歉的不是你。这些我会如实转达,不过最好还是等他回来亲自道歉吧。”
      宁子笑了笑,“就依夫人所言。”说完她转过身,两步后又停下,“源忠死了吗?”
      “死了。”
      “多谢扉间大人成全了。”宁子微微欠身,随即带着远处等候的侍女一起离开了天台。
      目送清瘦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一个人影踏着缭绕云雾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明月身后。
      “我听派去的侍女说,这些天除了处理族务她时常都是一个人坐着,也不同别人讲话。”她微微蹙眉,像在询问对方的意见,“…你不能回到她身边吗?”
      阴阳相隔的痛苦她亲身体验过,那种生不如死,锥心刺骨的折磨,可以把一个活生生的人变得如同行尸走肉。明月看着这个男人,明明他还有机会,为什么要自己选择放弃。
      “我已经没有什么再能给她的了。”
      他艰难开口的声音低沉沙哑,仿佛被灌了铅。每说一个字都牵动着身上反复发作的伤口。
      “你低估了她的心意,这么多年的付出和等待,岂能用那些外在的东西来衡量?”明月抬起目光望向他的脸,斗笠遮挡下那张遍布可怖刀痕的面容,依稀还能看到曾经俊逸不凡的影子,勾勒着精致流畅的下颚轮廓。
      光忠在对上她的刹那,极不自然地侧脸移开了视线。明月的眼底却是波澜不惊,
      “权位、名利、外貌不过是过眼云烟。真正宝贵的是生死相随的勇气和不离不弃的决心。既然都能给予彼此,你还在担心什么。她想要的只是你这个人而已。”
      谁知他听完先是愣了愣,随即低声发出一阵自嘲的苦笑。
      “真是不懂你。”她说。
      “你是女子,自然不懂男女思维固有的差异。”光忠敛笑沉眸,悠悠说到,“她想守在我身边,而我要的,是她能堂堂正正活在这个世上。不必东躲西藏,不会受人牵连指摘,一辈子蒙上洗不掉的污点…让自己的女人背负这些,是对一个男人最大的侮辱,远比让他去死更难受。”他缓了缓近乎喑哑的嗓音,又说:“漩涡义彦凭什么能杀了火核,源忠又凭什么留我一命?就凭他们也是男人。对这种心态他们了如指掌。”
      杀人不如诛心。同为男人,又是二十多年的兄弟,对方太清楚他的弱点和软肋所在了。
      死亡和酷刑对于常年征战的忍者来说根本不值一提。真正的折磨是让他们的心理感到极致的痛苦和绝望。为了所谓的“爱”,在明知是圈套的前提下还是不得不走入其中。
      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能与心爱之人善始善终,是多少人求而不得的事。”明月不解地看着他,“何况,这本就是你欠她的。”
      “善终吗?从当上族长开始,我就没想过自己会有善终。所谓风流浪荡,不过是自我麻痹,自欺欺人的手段,很可笑,是吗。”
      他迎着风站在那处,似近似乎远。她看不清他的脸,却能感觉到他笑里的苍凉。
      “谢谢你,明月。你是这世上唯一还知道我存在并愿意施以援手的人…也谢谢你关照她。我不能善终,但我能给她一个善终,这是我最后能为她做的。”他顿了顿,“至于道歉…等到了地下我会亲自去叩首请罪。”
      “你要去哪里?!”明月叫住他。
      光忠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沉默了一下,问:“我们,算朋友吗?”
      她的眼色骤然一动,微微点头。
      “不要再自我牺牲去成全别人了。”光忠很认真地说,“不要那么善良,也不要心软…明月,活得自私一点吧。没有谁比你自己更重要!”
      他说完这句话深深看了她一眼,不等她开口便随着一阵清风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善良…心软,”明月低声重复着,良久抬起双眸,看向远处冉冉升起的朝阳。
      “那我做的这些,又算什么。”
      ……
      阳光透过云层照到木制的屋檐和回廊上,庭院中的竹惊鹿在盛满水后微微倾斜,赋予了旁边石潭一阵清脆的涟漪。
      “隐患不除,这些都是不可避免的。”姚华在听到关于刺客的消息时并不觉得意外,她叹了口气:“还好她们没事。既然宇智波大人把决定权都交给了你,你就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吧。”
      安树握着茶杯,心思却飘忽不定。直到姚华唤了他一声,方才回过神。
      “婶婶,”他想了想,还是开口:“那天日斩暗示我,扉间大人一年来都在研究药理。他是一直都懂这些东西吗?”
      “千手族人学习基本医药常识是从小的必修课。如果你觉得蹊跷,姑且可以先放在心上。”
      “您知道我说的是什么?”
      姚华点了一下他的额头,“你都说日斩暗示你了,肯定是你怀疑什么去问别人了吧?”
      安树有种被戳穿的尴尬,却还是不忘纠正道:“才没有…是他自己主动凑上来的!”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这条线索对你想要确认的东西是否有用。”
      “其实也没太大关系。”他沉默了一下,“我不是怀疑扉间大人。”
      姚华挑了挑眉露出疑惑的表情,又见安树掏出那张纸递给她,“我问过了,这些补药很普通,只能起到辅助养身的作用。吃得再多也不能治病,时间一长反而对身体有害。即使再不懂药理,过了这么久有无功效也很明显了,但他对此却没有任何怀疑,还是按时照常取药,为什么?”
      姚华认真看着上面的每一个药名和对应的剂量,若换成别人给自己,她的第一反应肯定也是遇到了庸医。
      “因为这个方子是他最信任的人开的。假如是婶婶您开给我,我也会深信不疑。”安树说。
      “把刚刚你想到的全部告诉族长吧。”她突然起身将药单递给他。
      “啊?!”
      “这是他对你的考验。”
      看着眼前逐渐成长的少年,姚华拍着他的肩膀,不知是该欣慰还是难过:“你过关了。”
      当初在木叶的宇智波族地生活了近三年,清依拜访眼前这座宅子的次数屈指可数。
      瓦梁不过历经区区四载光阴便隐约有了斑驳作旧的痕迹。落叶前庭,花草凋零,显然已是许久不曾打理过。悠长回廊却干净得一尘不染,放眼望去没有华丽的装饰和雕刻。轻轻走过时,还能听到庭院中传来的流水和风声。
      “冒昧登门,叨扰了。”会客室简单整洁,清依进去后很自然地坐下。
      对面的男人病容倦然,一头黑发也已白了大半。他身着宇智波标志性的深蓝色和服,外披一件团扇羽织,整个人看上去形销骨立,不过五十岁的年纪却如古稀花甲一般。
      枯槁的双手倒了一杯茶递上,朝元握拳轻咳两声后笑了笑,“清依小姐客气,请吧。”
      清依淡淡看着茶杯,没有要动手去拿的意思。
      二人就这么安静地坐着。
      不知过了多久,朝元率先打破尴尬的沉寂:“明月说她今天要回来。自从小产后她念过你们好几次,如果清依小姐方便——”
      “我怀孕了。”猝不及防的一句打断了朝元的话,滞缓了对方喝茶的动作。
      朝元缓缓放下茶杯,正对上一双上挑的美眸,墨色的、犹如一汪深潭波澜不惊,带着十足的光泽,让人捉摸不透。
      “是吗,那真是恭喜。”他像自家长辈一样和关切道:“怎么也没听佐助君和猿飞长老提起?”
      清依低头一笑,不经意转动着手上的玉镯吸引了他的注意。
      “宇智波的事,外人怎么会知道呢。”她笑声清脆,否认了这种可能。语气不急不缓:
      “斑说,他会立这个孩子做世子。来日继承族长之位由安树和镜辅佐,就像羽胜和新野两位长老辅佐父亲一样。朝元叔叔,您怎么看?”
      对视的一瞬间,时间仿佛即刻停止了流动。
      是斑,不是宇智波大人。
      是父亲,不是老族长。
      就连对他的尊称也从“大人”换成了再寻常不过的一声“叔叔”。
      朝元注视着这张熟悉的脸,女子置身窗棂透过的阳光下,嘴角盈盈勾勒出好看的弧度,模样和多年前的那个人别无二致。
      他的眼色很快沉静下来,过了许久方才开口:“你终于肯承认了。”
      “也省得您再费苦心。养伤养了大半年,怎么还越来越严重了?”
      朝元敛目打量她,突然冷笑一声:“你们给我下了药?”
      “没有啊,”清依一脸无辜,她褪下手腕的玉镯举起,“这话应该我问叔叔吧。十几年不见,我一回来就送我这么一份大礼?”
      “是加承那小子自己蠢。我不过帮他一把,既然要做,就该做绝才是!”
      朝元淡然靠在坐具的扶手上,憔悴的病容难掩神色凌冽,说出的话一改往日的和煦亲切,字字冰冷:
      “斑都没有再娶的打算了。若非你出现,我多年的心血又怎会毁于一旦!我只恨十八年前没有亲手杀了你,才留你这个祸患到现在…”
      “不是您自己糊涂弄巧成拙么,怎么能怪我。”看着对方如此直白地撕开伪装,清依眉毛一挑也不恼怒:
      “泉奈战死、明月早产,这些谁都没有料到。在此之前,斑内定的继承人本来就是他们的孩子。即使后来有我出现,也从未改变过斑的想法。”
      “既然决定成家再娶,他会把世子的位置留给别人?”朝元发出一声轻嗤。他知道对方今天是冲着自己而来,即使一口一个敬语,身为晚辈的礼节周到没有半分差池,但说出的每一句话,每一个神情都是酸中带刺,讽刺十足。
      清依漫不经心地将镯子戴回手腕,“所以我说您糊涂了。斑和泉奈的感情有多好您看不出来吗,为什么您不相信他对弟弟的爱超过他本身呢?他是打定主意要传位给侄子的。至于火核,那样与世无争的个性,若他有半分野心,早在泉奈去世斑失明的那段时间就该动手了。”
      “是吗,那也不算我弄巧成拙,顶多算多此一举罢了。”朝元喝了一口茶,平静看向她,悠悠说到:
      “从决心动手的那刻起,我就不怕你们知道真相。现在你和我说这些意义何在,想让我后悔?呵,忍者一辈子无非就那么回事。争也好,斗也罢,不管成功与否都没有后悔的必要。如果让我重新选择一次我还是会这么做。至于那些死的伤的,又与我何干?”
      “对啊,您连自己的女儿都不在乎,又怎会在乎旁人。”清依无视他猝动的眼色,只望了一眼门外回廊,转过头:“明月什么时候回来呢?您敢当着她的面告诉她真相吗?将刚刚对我讲的亲口再对她讲一遍?”
      朝元半眯起阴沉的双目,鬓边皱纹因蹙眉而更加深显。他手握茶杯静静坐着,一动也不动。
      “您敢亲口对她说,她不过是您用来争权夺势、为儿子复仇的工具,不过是您恶事做尽后逃脱审判的挡箭牌,”
      “您敢向她承认,她拼了半条命生下的孩子,是被您亲手所杀,抛弃荒野的吗!?”
      “你在胡说什么…!”
      最后一句话,彻底戳中了他内心隐藏最深的防线。那双苍老的、骤然血红的眼睛死死盯着她,似乎想将这个女子即刻撕成碎片。
      “我在说什么叔叔心知肚明啊!”
      清依抛下方才的客套,起身一步一步走到朝元跟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安静的房间里甚至能清晰地听到对方握紧手关节作响的清脆。四目相对下,她压低嗓音:
      “因为你很清楚,明月的痛苦每多一分,斑就会对你宽容一分。即使知道你是幕后真凶,为了不让明月难做他也只能隐忍不发。而你身为父亲,却踩着女儿的血泪,利用她的善良,利用她对你的爱,利用旁人对她的愧疚,一边暗地里做出种种禽兽不如丧尽天良的丑事,一边明面上又当着别人屡屡提起她,扮演着慈父的角色,以此掩盖自己不得见光的恶行!”
      “你给我住口!”他喑哑嘶吼着,全身因极度的愤怒而发抖。“我们父女之间的事,你又懂什么!?”
      “你的家事我不懂,但我知道虎毒尚且不食子。可在你眼里,哪怕是自己骨肉的性命也等同路边草芥。你这样的败类有什么资格做父亲?靠出卖女儿复仇,半两重的骨头称不出一个「人」字,就是路过的狗多看一眼都觉得晦气腌臜不堪!”
      “…你!”
      朝元眼睁睁见她行云流水地骂完不带喘,脸色已是难看苍白到极致。
      他的额角青筋暴起,颤巍地用枯槁无力的手直指着她,半晌说不出一句话。他试图挣扎着想要起身,却发现自己如今的状况连握住苦无的力气都快没有了。
      “还是省点精力好了,”清依斜睨着他,投来的视线冷如寒刀,“手下走狗都死光了还拿什么较劲?看这院子空荡荡的,应该鲜有人再光顾了吧?”
      “斑,是斑!他是什么时候…?”
      “斑没有动过手。”
      感觉内里一阵倒腾上涌,竟是一口鲜血直接喷出。精疲力竭的朝元猛烈咳嗽几声,半倒仰在扶手上,苍老的眼神放空望着天花板。
      良久,他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嗤笑道:“是安树那小子?呵,我还真小看了他…”
      清依漠然的眼眸倒映出对方的狼狈,“不然说你弄巧成拙呢。若不是你害死火核又屡屡对安树下手,心到急处神志不清时甚至让贴身亲信给阿衡投毒。你不怕被发现,是因为你笃定斑不会拿你怎么样?”她停顿了一下,敛目说到:“还是刚才问题,你敢亲口对明月承认吗?”
      朝元强撑着坐直,眼神阴冷:“是你告诉了明月…!”
      “就当是我吧,总之她什么都知道了。”清依眉毛一挑,讽刺道,“要论狠毒,我及不过你千分之一。”
      “你今天来是想报仇,你想杀了我?哈哈哈…”朝元的肩膀抖动两下,突然用力狂笑起来,牵动了还未康复的伤口。鲜血逐渐从身体溢出,顺着眼角和嘴角滴落,再染出一片血渍。
      他仿佛感觉不到痛楚,一阵喘息后很快便疲惫地沉下双目。
      “事到如今多说也无益。我的繁星死了…拉那么多人垫背也值了,动手吧!”
      “动手?我干嘛要动手?”清依莫名其妙,“让您在这里安心养老不好吗?”
      “你还想做什么?!”
      “什么也不做。”
      她理了理和服袖口的褶皱,在一双眼睛的苍白凝视下,不慌不忙地走到门口,在快要跨出时停下脚步,回过头莞尔一笑:
      “您以为我是专程来取您性命的?怎么会。要知道痛快地死去是多少忍者求而不得的结果。我们还盼着叔叔您老人家哪天养好身体继续为家族出力,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呢!”
      说完她无视对方已经彻底变了色的表情,头也不回地甩门离开了。
      朝元直瞪着眼睛,目睹她的背影消失在回廊。他俯下身大口喘着气,霎时一阵血液上涌,喉咙里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猛然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宇智波斑站在不远处的一棵树下,阳光侧影出好看的轮廓。他放下抱胸的手走上前。
      “怎么样了?”
      “一听我说你要立自己的孩子做继承人,他倒承认得爽快,”清依深吸一口气,半眯起眼望向那处沉寂的宅院,“那副身体没救了,急火攻心一直在吐血,看来中毒不是短时间的事。”
      “如果不是明月主动找我,我可能一辈子都想不到她面临的难处。”斑的眼色也深邃复杂起来。这些年发生的事数不胜数,可没有一件像现在这样让他感到棘手。他沉默了一会说:
      “这些年对她和泉奈,我作为哥哥没有尽到半分责任。等会我就去找柱间,不惜一切也要让他放明月回宇智波。”
      即使是所谓的政治联姻,不出真心也没什么意义。斑想眼下的局面,她大概需要一个轻松安稳的环境好好静养,而非继续留在千手同那帮人虚以委蛇地周旋。所以哪怕和对方撕破脸他也再无所谓。事已至此,这是他唯一能给她的弥补了。
      而清依却摇摇头,“让她自己做主吧。”
      是走是留,没有谁比当事人更清楚自己的意愿。清依也没有和斑做额外的解释,大概她不确定自己的猜测是否准确,但感情爱恨原本就是难以捉摸的东西,同为女子她在这方面的心思多少会比男人更细腻。
      一束阴暗光影照进室内,床榻上昏迷的老人微微动了动手指,睁开沉重的双眼视线一片模糊。他的脸色极差,漆黑的眼眶凹陷,嘴唇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身体因病重而形销骨立,遍布沟壑皱纹的皮肤好似一把枯柴,看上去毫无生气。
      随着木制房门推开发出声响,一个略显清瘦的人影缓缓走到他跟前停下。朝元虚弱地看清她,喃喃道:“明月…?”
      “您醒了吗。”明月放下药罐,拿了两个靠垫扶着他坐了起来。
      朝元半垂着头,只感全身撕裂般的疼痛,口中还残留着浓烈的血腥。直到对方又轻轻唤了他一声,大脑这才恢复了些许清醒。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他心下一沉,恍惚想起倒下前的最后一幕,女子嘴角挂着温柔的笑意,一双漂亮又熟悉的眼睛却投来最狠毒凌厉的目光,说出的话犹如刀子剐在他身上,直直戳开他隐藏最深,不得见人的遮挡。
      明月默默注视着他,开口回道:“东云姐走后。”
      朝元在骤然一动后眼色很快平静了下来。他靠在床上,沙哑的声音苍老无力,“你也知道她来的目的。”
      明月没有说话。
      “是你告诉了他们。”
      “不,不是我。”明月抬起视线,“您做的这一切,我即便有所察觉也没对旁人吐露半个字。我已经让斑哥哥安排您做闲职远离权力中枢,是您自己一错再错,心急手短!”
      朝元复杂地看着这个一向乖巧温顺的女儿,第一次从她眼里见到了冷意和失望。
      他的视线落到旁边的药罐上,“扉间做的吗。”
      “我自己做的。”
      明月将他骤然的震惊失色尽收眼底。她屈膝坐下,桌上的烛火给精致而苍白的脸镀上一层暖光,在漠然的黑眸中摇曳跳跃。
      “火核和您交手的时候,用凝结了查克拉的刀刃在您的手腕上留了印记,被鞍马光忠看得清清楚楚。其实原本他告诉我线索,我也没有头绪。但长空那孩子,天生具有恶意感知能力…对一切陌生、带有危险和负面的查克拉尤为敏感。这也是您对他下手的原因,是吗?”
      “开了写轮眼却没告诉我这个父亲,明月…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对我有所隐瞒的?是在有了长空之后?”朝元没有直接回答,他敛起空洞的目光,声音犹如寺庙里沉重喑哑的钟鸣,
      “长空是我的外孙,可扉间一直提防着宇智波,对我这个岳父不过做做表面功夫。他和泉奈都是两族乃至忍界数一数二的将才,是族长亲弟。世人皆以我能得他们为婿是多光耀门楣的事…可这些虚名奉承,我根本就不想要。”
      “我的婚事都是经您同意的,所谓的「虚名奉承」,难道不是您自己的选择?!”明月失声道。
      “你真以为我有选择的余地吗。”老人的眼角皱纹深邃,流露出一抹倦怠的讽刺,像是回忆般说道:
      “当年你哥哥和斑都只有6岁,遭遇伏击时他们舍了你哥哥来保斑。就因为斑是少主、是族长亲生,所以繁星就要替他去死。最可笑的是,作为「补偿」田岛将你许给了泉奈,但转过头又将宗宣的女儿许给斑。不仅如此,他还把族长助手的职权交给羽胜,并指定承影今后继续辅佐斑…而我,平白失去一个儿子还要送上女儿,到头来都是在为别人作嫁衣!分明是田岛羽胜对我不仁在先,如今他们又有什么资格怪我不义!”
      他将多年的怨恨发泄而出,撕掉往日温和面目的扭曲脸庞让人骤生寒意,明月强忍心痛,不置信地摇着头:
      “这么多年斑哥哥待我们如何您怎会不清楚?宇智波一向任职举贤,即便木叶成立兄长大人让他偶尔指导别族的后辈,他也是尽心尽力从未懈怠,何尝偏颇对待过任何人!?”
      “就算他豁出这条命待你,那也是他应该的!”朝元的声音突然提高好几度,近乎嘶吼。明月下意识退后一步,睁大眼睛看着这个与平时判若两人的父亲。
      “任职举贤。繁星4岁学习剑术,要是他还活着,怎知比不过羽胜那两个儿子!?你哥哥为斑而死,你又为他弟弟生孩子早产险些丢了命,还为了他领导下的家族战败而去联姻…好处都是他们的,代价是我们的!我的一双儿女都是为他们铺路的工具…如果当初田岛能顺利突围,如果斑能打赢柱间保住泉奈,这一切就不会发生!是他们自己无能,才白白赔上了你们兄妹!”朝元突然握住明月的手腕,布满血丝的枯瘦双眼注视着她,深邃的黑目中倒映出那张秀美又惊恐的脸:
      “你嫁到千手对我们有什么好处,我事事需要避嫌,连长老之位都要主动拱手让出,扉间又是你的杀夫仇人…你前脚为他生下长空,柱间后脚就把猿飞家那个小子带在身边,就差昭告世人,一个拥有宇智波血脉的孩子即使是千手宗家唯一男嗣也不能继承火影的天下!他们宁愿把江山交给外人都不给你的儿子。既然如此,他还有什么存在的必要?留在这里让我们日夜提心吊胆,提醒我有多可笑,多失败吗!”
      “所以父亲就杀了长空,杀了我的孩子…”明月的声音颤抖着,“丧子之痛,您切身体会了二十多年,如今也要让我经历一遍…您念着哥哥,何曾想过我也是您的女儿,难道我的痛苦、长空的性命,在您眼里就这么分文不值吗!”
      “给你带来痛苦的是斑,是千手家。”朝元沉着嗓音,每一个字都仿佛一把尖刀划破血肉,
      “他们若真在乎你的感受,就应该替长空布局铺路!但斑的心思全在安树身上,如今又有了自己的孩子…何曾为你考虑过半分。他只记得承影和火核的死,你和繁星的牺牲又算什么?至于扉间,他忌惮宇智波,担心长空成了世子千手会被宇智波掌控,宁愿将自己的亲骨肉排除在继承范围之外,丝毫不顾你今后的处境。没有权力的支撑,一旦他先你们而死,你和长空如何在千手立足!”
      说罢他长叹一口气,“现在好了。长空没了,你和他再无连系瓜葛。斑一定会让柱间放你回来,你也不用再留在千手熬日子…到底是两不情愿,扉间对你远不如火核对那位千手小姐。虽然我不理解他们的想法,不过在意与否,对比之下不是很明显吗?”
      秋风掠过回廊外传来一阵窸窣的轻响,房间里却安静得如同死水。阳光渗过窗棂,隐约可见漂浮的细小飞尘。
      明月别过脸,几缕黑发适时掩住了眼角的红痕。直到过了许久方才幽幽开口:
      “他不是您说的那样。”
      朝元打开旁边的药罐,深棕色的液体散发出浓烈苦涩的气息。
      “真是你做的。”他目光微敛,缓缓而出的话里分不清是自嘲还是悲哀,“我这一生没相信过任何人,但你是我女儿…”
      “是啊,我是您女儿,”明月苦笑着,“所以您不愿意我作为家族的工具,是因为家族平白利用了我却没有给到您想要的东西。如果您能得到它,或者能保住您自己,那便也无所谓了吧。”
      “明月!”
      “父亲,”她唤了他一声,一如幼时般握着他的手。这双手在很多年的时光里给予过她温暖和呵护,此刻却是沟壑遍布的冰冷。
      “我从出生起就没见过母亲和哥哥。是您含辛茹苦抚养我长大,哄我睡觉,为我做饭,替我添衣…这些我一日不曾忘。小时候我总是调皮闯祸,让您操了不少心。您怕我受委屈甚至放弃了续娶的机会,一人独身到现在。”
      她徐徐陈述着那些早已斑驳的童年往事,黑眸中泛起了一丝光亮,
      “您还记得那年我偷跑出族地的事吗?母亲和哥哥走了,我知道您心里难过,时常半夜抱着他们的照片掉眼泪。东云姐也走了,但斑哥哥会去找她…那时我就想,我是不是也能找到母亲和哥哥呢?只要找到他们您就不难过了吧…”
      朝元低垂的目光霎时有了不易察觉的动容,在烛火下闪烁着,继而慢慢抬起视线看向她。
      “我走了很久,直到太阳落山…我迷茫地坐在南贺川边看着月亮升起,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该去哪里。一个路过的忍者少年发现了我,他下意识掏出武器,在看清是个手无寸铁的小女孩后才放松警惕。我把此行的目的告诉了他。大概是太无助了,您从小就教导我不要和族人以外的陌生人说话,我却觉得他不像是坏人。”
      入夜的南贺川很冷。林间窸窣的虫鸣,划过万物的风声和潺潺水流,在月色下勾勒出一片宁静和寂寥。萍水相逢的黑衣少年出乎意料地耐心听她讲完。他沉默了一会,抬头指着天上的繁星,“他们在那里。”
      女孩顺着他所指望去,又听他低声说,“我的母亲和弟弟们也在。”
      “你也是来找他们的吗?”那时她还不懂什么叫生死,以为他有徒手摘星上九天揽月的能力。
      少年侧过头,一双狭长的凤眸天生自带冷俊。她有些畏惧地缩了缩,却见对方轻轻挑眉,唇角扬起一抹无可奈何的弧度,“我现在没法回答你。不过你这么奇怪的小孩我是第一次见,这种问题对你来说还太早了。”
      “可你也是小孩啊。”
      “总比你大一些。”
      她失落地低下头,方才燃起的希望也随之被泯灭。“我以为你可以做到的…”
      他一愣,随即看向前方轻哼一声:“再说吧!”银辉洒在少年俊朗的侧颜上。棱角分明的五官,深邃红瞳,剑眉微蹙。抿唇时的样子有着不符合年龄的成熟。
      她壮着胆子,“你叫什么名字呢?”
      “这个你不用知道,”他提醒,“你该回去了。”
      草鞋一如既往地不争气,她打着赤脚站在河滩上,细碎锋利的石子硌得趾缝生疼。战国时期的忍者即便是大族物资分配也有定量,因为调皮捣蛋,已经记不清这是这个月的第几双了。
      但遇上的人在应对这一方面上显然颇有经验。他将重新打好结的鞋放到她脚边,眼色一沉:“看来今天遇上了一个麻烦的小鬼。”
      “谢谢你…”
      脚上缠着纱布,她突然感到整个人腾空而起。
      “抓紧点,我速度很快。”
      闭上眼睛紧紧抱着他的手臂,耳边是呼啸而过的风声。不知过了多久,当他放下她时,前方不远处已是一片熟悉的灯火景象。
      可能那时她还太小,竟未察觉到一个陌生的外族少年是如何在她没有告知身份的前提下精准找到了她的来处。但回想起对方也确实没有做任何不利她的事。
      “我叫明月。”她冲着他的背影说道。
      少年的脚步滞缓了一刻,依然没有自报姓名。他向上一跃,瞬间消失在了夜色中。
      ……
      明月的思绪回到了眼前这个昏暗死寂的房间里。
      “后来长大一点我才明白…变成星星只是一个善意的谎言。死了就是死了,他们的时间定格在过去,无论生者再是如何痛苦追思,也永远都回不来了。”
      病榻上的老人双目微睁。良久他垂下头,肩膀抖动几下后突然笑了起来。带着多年积累的苦涩、酸楚、讽刺和不甘,随着眼角骤然滑出的泪水落到手背上。
      明月默默看了他片刻,隐去眼中的哀痛不忍,转身向门外走去。
      “你,动了真心?”
      她的眼色猝然一滞,停在了原地。
      直到这一刻朝元才恍然明了,反应过来的他伏地痛心:“傻丫头…你糊涂,糊涂了啊!”
      “对不起,”明月尽力克制着夺眶的眼泪,声线微颤,“父女一场,生养之恩今生难报。可您的所为殃及了太多无辜,我实在不能坐视不管…我不是一个孝顺的女儿,您要怪就怪我,不要再把怨恨和伤痛发泄到其他人身上了。”
      “明月!”
      在朝元近乎沙哑无力的追喊下,她头也不回地踉跄快步出了院子。
      “怎么会这样,”苍老的身体力竭倒在榻上,空洞无神的双眼仿佛失去了焦距,一遍一遍地问自己,“怎么会这样!为什么…女儿,我的女儿!”
      他抬起手,像是想要抓住什么。一个扑空后骤然垂下,终于失声掩面痛哭了起来。
note作者有话说
第82章 第九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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