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也可以看国王》曾泽西

9、九只猫

　　黄凯茜保持着那个僵硬的表情直到在顾青身边自己的位子上落座，上课5分钟后，她没头没脑地丢出来一句：
　　“顾青，果然转学生还是有问题的吧？”
　　顾青正耷拉着脑袋做物理作业，一听此话脑袋立刻竖起来了，不过他的表情可不是兴致勃勃，而是见到黄凯茜变身成E.T.了一样。
　　“那天我说着玩的，你当真了啊？”他鄙夷地上下扫视她。
　　“啊？”黄凯茜却觉得被人倒打一耙了，“但是……”她的话噎在了喉咙里，为什么说不出来呢，大概因为说出来别人也会觉得她自己在YY吧，毕竟无论是第一天在学校后面的小店里，还是刚刚在操场上，那个疑似罗衍的人都是一眨眼就不见了的，甚至就算刚才看的真真切切，现在回想起来，就开始怀疑自己是否根本没看到什么。于是她就乖乖地闭嘴了，默默地拿出英文练习册打算做作业。
　　谁知坐在两人后面的彭侠恩耳朵特尖：“嗯，我好像听到你们在说转学生了，我们的黄凯茜小朋友又开始思念情郎啦？”
　　黄凯茜忽然内火大涨，烦躁地回头狠狠瞪了彭侠恩一眼。
　　“哎哟哟，不得了，女主角今天心情不太好。”彭侠恩缩回了他丰满的脸庞。
　　徐望思还在勤奋地按着上下左右AB键：“彭邪恶你真无聊！老是说没意思了呀！快来看，我要打老怪了。”
　　黄凯茜颓废地倒在了桌上。
　　坐在前排的女生可能觉得，能跟爱玩的男生们坐在一起是件有趣的事，最初知道自己的座位后的黄凯茜也是这么想的。然而日子一长，她才知道其实男生也很乏味，除了打游戏还是打游戏，一拿起GB什么都不会管了。就算放下GB，嘴里面冒出来的还不是女生听不懂的魔兽CS，若是吃完饭，就又统一步调打篮球去了，独留下她一个人优哉游哉地午睡，久而久之，她就成了男女双方的圈子都介入不了的怪胎。在班里面除了顾青还可以和她交流日本动漫文化，当真是每一个都话不投机半句多。
　　窗外阴云密布，下午的空气里沉闷得让人打不起精神，笑点升高后什么都觉得很傻很没劲。这真不是一个好兆头。

　　放学后，当黄凯茜从车棚里推车出来时，正巧看见罗衍背着黑色的单肩书包向校门口走去。他的眼睛似乎没什么不正常的发蓝现象。
　　身后一声猫叫，黄凯茜回头看见一只黑猫和一只白猫亲昵地蹭了蹭鼻子。黄凯茜只认识那只白猫，从教室的窗口偶尔可以看到它在车棚顶上晒太阳。
　　她对这两只猫的招惹情侣去死去死团的行为没有兴趣，回头再看校门口，罗衍身边多了一只雌性生物——金鱼屎一样粘着的金颖同学。
　　黄凯茜心里有些不爽，她自己也承认了这种不爽。只是她把这种不爽归结在了金颖头上。不过她也真的有些疑惑：莫非金颖是真的喜欢罗衍了，锲而不舍的精神发挥得淋漓尽致啊！以前怎么从来不见她姿态放得这么低呢。她心里嘀咕着推车跟在他们后面出了校门。
　　“凯茜！”又是杨淑霂小姑娘永远那么有活力的娇嫩嗓音，黄凯茜循声望去，杨舒霂坐在她亲爱的马昭远同学的自行车后座上从她身边经过，黄凯茜尴尬地笑了笑，随后发现罗衍和金颖也闻声回头看过来了。
　　金颖一脸官方的友善笑容，黄凯茜蔑视地装作什么都没看见。而罗衍则面似冰山，冷冷地看了她一眼就不屑地回过头去了。
　　好哇，你想走冰山路线？黄凯茜突然心生邪念——我看见你的蓝眼睛了，臭小子，我今天一定把你的狐狸尾巴整个揪出来！

　　于是黄凯茜犯傻地跟着两人到了学校后面，在马路对面的小店里转悠着，眼睛却瞅着外面的目标人物，只见罗衍在十字路口就和金颖分开了，金颖同学一脸不甘心地站在原地瞪着罗衍的背影好一会儿才垂着头走向车站，那模样让黄凯茜心里一阵暗爽。她侧头看见小店的墙壁上挂着一个嵌着红色水晶的皮绳项链，它此刻显得格外好看。
　　保险起见，她一直等到金颖要乘的公交车把她载走之后，她才冲出店门跨上自行车就去追罗衍。幸好那小子很快就在人群中露出了脑袋，黄凯茜这又弃了自行车锁在路边，然后一脸泰然地缓步与他保持着10米的距离跟在后面。
　　罗衍一路很争气地没有回头。黄凯茜还很笃定地进了罗森买了听可乐，转身出来继续大摇大摆地跟着。
　　结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最后罗衍走进了一栋平凡的小区居民楼，黄凯茜在那条弄堂口蹲了很久都没见他出来，倒是被一个路过的大叔狐疑地瞧了好一会儿，接着又看到一个漂亮御姐也潇洒地走进了弄堂，大概是黄凯茜眼巴巴地盯着她太久了，她也奇怪地看了看她。目睹了好几个大爷大妈放学的小朋友进进出出，感慨了一番人生，最后可乐喝完，丢了易拉罐悻悻而归。
　　她就是傻了吧她！居然真的会干这种蠢事！

　　一路不断碎碎念自我批评自我反省，望见自己的自行车时，竟发现后座上蹲着那只会变成大妖怪的暹罗猫。黄凯茜喜出望外，皱巴巴的脸孔立刻不由自主地舒展开了灿烂的笑容，她亲昵地摸了摸它的脑袋，把它抱到车筐里，开了车锁上路回家了。
　　“你怎么会到这里来了呀？而且你居然知道这是我的车——哎，还是你其实不知道正好碰到的？算了。哎呀，我前面犯傻了，犯大傻了！”黄凯茜自说自话地摇着头感慨起来，“我竟然真的会去跟着人家！真是叫鬼迷心窍啊，啧啧，我真是白痴啊，顾青说着玩的，我倒当真一样，不过是转学生嘛！怎么可能！”
　　黄凯茜对猫说话的老毛病又犯了，暹罗猫趴在车筐里当然一声不吭，兴许根本没听见，而她自个儿一路唠唠叨叨的停都停不下，与其说是讲给猫听的，还不如说是自己给自己排泄压力，自吐自槽。不过自从那天这只妖怪猫救下了黄凯茜之后，她明白这小子绝对是通人性的，而既通人性又不能说话的，不是强制性倾诉听众的最佳人选么？说实话，她也只是把会变身成大妖怪的这只暹罗猫当作一只普通的、比一般野猫聪明那么一点点的、说到底还是只畜牲罢了的野猫看待。
　　谁让它倒霉地不会说话呢，还碰上黄凯茜这么个主。
　　终于在5点钟赶到了家门口，黄凯茜一刹车，暹罗猫就默契地跳下地了，充分展示了训练有素的宠物的风范。黄凯茜忍不住有些洋洋得意起来，回头停车时嘴角藏不住一丝小人得志般的贼笑——收复这么只野猫可比捡到便宜货还划算。而车缝里跑出来的老山猫却忽然弓背缩颈，尾巴挺得直直的，嘴里又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嘶嘶声，连一排尖牙都露了出来，对着黄凯茜背后的什么东西极具威胁地发出最后通牒。黄凯茜心里正纳闷，这两只猫不是昨天还处得好好的吗？突然右耳根感觉到了丝丝轻柔的呼气。
　　“你跟踪人的水平还真差。”
　　黄凯茜吓得抽了筋似的转身，小腿却不争气地软了，紧接着安静的小区里响起一阵华丽地金属碰撞声，她身后的这一排自行车全被放倒在地，而她，很没品味地瘫在自行车多米诺的起点，看着那个叫罗衍的男孩斜倚在车棚的钢柱上对她放肆地笑着。
　　而他的眼睛真的是蓝色的。
　　“我的妈呀，你从哪儿冒出来的？”黄凯茜怂得不是一点点，这是演的那一出啊？
　　男孩笑得更欢了：“我一直坐在你的车筐里呢。”
　　若方才只是觉得窘迫，或者为这家伙的蓝色眼珠子感到好奇，现在的黄凯茜是真的傻眼了。车筐里？车筐里只有猫吧？！他这话什么意思？那个蓝眼睛的会盯着她看的人和那只蓝眼睛的会变成妖怪救了她的猫——都是他？一般人再怎么想象力丰富，也不可能淡定自若地就这么接受一只猫会变成自己同学的事实吧？！
　　她结结巴巴地问道：“你，你是什么东西？”
　　“猫啊。”男孩理所当然般地耸了耸肩。
　　猫你妹啊！九年制义务教育可没告诉过我猫会变成人啊！不要像我跟你说我是人一样理直气壮啊！
　　黄凯茜心里气壮山河地吐槽，现实中却哭丧着脸，逻辑都混乱了：“那，你要干吗？”
　　“什么干吗，你不是让我住你家——陪你么。”男孩故意拖长了尾音，黄凯茜尴尬得想挖洞逃走。
　　如果她妈妈还在她身边，也许会教她不要带陌生人回家的道理，不过她很肯定的是，她以后一定会教她的小孩不要带陌生的生物回家——不，不能带任何生物回家！认识的也不行！
　　“我不知道你是——那个这个啊！”她简直要抓狂了。
　　“什么那个这个，你不要说话随便打码好不好？是猫，不是什么猥亵物。”
　　“是猫为什么会知道猥亵物啊！”黄凯茜终于绝地反击了，“你还会变成那个像老虎一样的东西啊！你根本是妖怪嘛！”这一刻起她终于掌握了有槽就要大声吐出来的真理。
　　“哦，对。这么说可能更贴切。”这家伙很贱地露出赞同的表情，“我们应该就是所谓的猫妖吧。我说，你要保持这种姿势到什么时候？”
　　黄凯茜愣了半天，突然意识到自己还很理所当然地保持着倒地的不太雅观的姿势，她再一次感到令人恼火的尴尬，而她前后都被自行车夹逼着重心转移不过来，最后还是靠那只猫妖把她拉了起来。
　　黄凯茜用几乎没有人可以听见的声音不情愿地嘟哝了一声谢谢。
　　“我叫阎罗，当然你已经知道我在学校里叫什么了。”
　　一阵微风很切合时机地拂过，吹乱了阎罗柔软的黑色头发，他的表情不再像学校里时那样漠不关心，虽然有点儿笑里藏刀，但这个样子比他冷着一张脸时更生动、更好看。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看清楚他神奇的蓝眼睛，当真和暹罗猫的眼睛一样，蓝得那么纯粹、鲜艳又不俗。
　　黄凯茜突然意识到他毕竟还是2班那个暗地里受到广泛的女生关注的、自己也对他有好感的转学生，脸上就一阵燥热，她很没风度地撇开了目光：“嗯。”
　　“丫挺的，我跟你说过不用告诉她。”忽然身边冒出了第三个正宗大叔的声音，黄凯茜惊愕地回头，发现这话竟是老山猫说出来的，前一秒钟悄然发芽的青涩而微妙的感觉顿时玻璃一样碎裂了，她悲摧得差点哭爹叫娘。
　　这一天，她的世界观被彻底颠覆了。

作者有话说

　　山猫大叔，您真不解风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