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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卷三:两情泛泛·别去去 ...

  •   姜初玖带着鲛人泪和狐狸眼,被琉璃送回了都城。

      “七日内就能回来,姜姑娘,不愧是有缘大道之人。”钟天师把装着两样药引的香囊,接过,“只是,还有一味云风信,怎么不见?”

      “回来都城时,地图还显示,云风信就在这里,进来以后,又不亮了,其中缘由,我也不得而知。”姜初玖一手挡着右脸,一手拿出,钟天师给的地图。

      钟天师拿过,探看几次,也不解。

      倒是姜初玖想了一下,往城外奔走,心里喊着妖仙大人。

      似有所感,姜初玖才到城门口,晏行云已经现身。

      “妖仙大人,您送我的那株灵花,其名可是云风信么?”

      “是。”

      “只此一株?”

      “是。”

      晏行云连答两个是,大约也知道,姜初玖是为什么才问的。

      云风信,是世说拿给他,让他赠给姜初玖,滋补身体的。

      却不想,又让她遭难了。

      得了晏行云的回答,姜初玖又往回跑。

      钟天师看她不住喘气,钗落发乱,正要询问,等她抬起头来,又看见,她已经没了只眼睛,惊讶道,“姜姑娘的眼睛!?这是怎么回事?!”

      “说来话长。”姜初玖喘了一口气,“钟天师,我前不久吃下了那云风信,据闻,世上只此一株,如今怎么办呢?”

      钟天师对着她施法,却已经无法,从她身体里,凝聚出云风信。

      “别无他法了么?”姜初玖见他似有难处,不好开口,坚定道,“只要能救他们,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只怕,要姜姑娘割血,以做药引。”钟天师面有难色,“云风信是女娲族灵花,融血做药,虽无形,也有用。”

      那样多的药丸要成,非取了姜初玖半条命去不可。

      姜初玖坐下,果断说到,“叫人拿个海碗来。”

      “等等。”钟天师让同门弟子,去取了聚灵鼎,手一挥,拿出个眼罩,“姜姑娘一路辛苦。”

      姜初玖恭敬接过,把这有梨花纹样的眼罩戴上。

      前面的剜眼之痛,都能忍耐,割腕取血,她也不过闷哼一声。

      血滴滴答答的,落进聚灵鼎里。

      钟天师法术催动,果然现出云风信的原形。

      这是她大无畏的牺牲,和别人救命的希望。

      姜初玖吃了钟天师给的,回复血气的药丸,没去休息,守在炼丹炉这里。

      钟天师把做好的第一粒,交到了姜初玖手里。

      她拿到了烫手的第一粒,先奔回了姜府。

      姜初韵被她扶起来,用温水下了药。

      本来昏沉着的人,慢慢睁开了眼睛,也没有什么混沌。

      姜初玖大喜过望,“去,告诉天师,药果然有用的!”

      底下人听见,即刻去办。

      姜初韵醒来,听见姜初玖的声音,明白自己的命有救了,就知道她是大功告成才回来的,摸索着抓住了她的手,“小妹。”

      姜初玖听见她在叫自己,即刻回头,“姐姐,怎么了?哪里不舒服么?我叫人进来给你瞧瞧?”

      睁开眼睛的姜初韵,才能说话,动作,看清了姜初玖的模样,抓住姜初玖的手臂,着急地问,“眼睛!眼睛怎么了?”

      姜初玖的手,盖在了眼罩上,扯开了话题,“稍后再同姐姐讲,我去叫人。”

      姜初韵叫了几声,没把姜初玖叫住,只能看着她离开的背影。

      姜初玖推开了门,看见瓦蓝的天空,厚云也散开。

      这才是晴天的午后,夏日的阳光,如水一样,灿烂的流动。

      姜初玖听见了越来越多,惊呼重生的欣喜。

      这场怪病,在昼通门的鼎力相助下,及时止损。

      钟天师什么也没要,只求皇帝,建立[神夕庙],供奉真神。

      即将登基的太子,替奄奄一息的皇帝陛下答应了。

      姜初玖染了这怪病,姜府成了她一个人的居所。

      可是最后的药丸,也早送了出去。

      四日后,能下床的姜初韵听得,姜初玖还有三日可活,当场背过气去。

      醒转过来,想要去见她一面,都被其他人团团拦住。

      “我去见小妹,再染上病了又如何,把我姐妹两个,葬在一块儿烧了,岂不干净?”

      高助搂住她,“你说这样的话,是要摘了我的心肝?”

      姜初韵哭得一口气接不上,又昏死过去。

      与姜初玖有关,晏行云是唯一不受束缚,能去看望的。

      姜初玖剩下的一只眼睛,因病折磨得浑浊,望着他,眼神里掺杂了太多,理不明的恩怨情仇,然后泪落,呕血。

      晏行云握紧拳头,心里低骂可恶。

      更把查拉记恨。

      姜初玖往枕边摸索,拿出个东西来。

      那是一朵法力封凝的桃花。

      姜初玖第一次回身,也是送了一把花,在他手里。

      “做什么?”

      这朵桃花,是钟天师赠她的,要她看着这朵永不凋谢的花,别寻死。

      姜初玖已知自己时日不多,反手送了晏行云,“妖仙大人,你看起来,很没精神的样子,所以这个,送你。”

      姜初玖的长发,披散在枕席之上,青色镂金线的胸襟上,血色无规律的铺开。

      “妖仙大人。”姜初玖偏头看他,脸上露出笑,声音却微弱得很。

      晏行云坐在床下,靠过去,拿下那朵桃花,“我不是妖仙。”

      “嗯?”

      “我是魔主。”晏行云现出真神,任由魔气把他缠绕,震碎桌上茶壶。

      “很厉害么?”

      “更厉害。”

      姜初玖闭上眼,似乎释然,“那就好,不会再受欺负了。”

      “你这困苦的一生,都拜我所赐,你不恨我么?”

      若没有他附身石像,姜初玖未必会在山中回眸,那本该和亲的公主,也未必,会因撞破太子的私情而死。

      公主不死,姜初玖也就不用充做公主,前去和亲,受尽折磨。

      查拉不逃出魔界,就没有下毒的事儿,她更不会丢了眼睛,现下又要因病痛之苦,没了性命。

      姜初玖闻言,睁开了眼睛。

      她没有怨恨,反而笑着,“我这一世,有慈爱的父母,也有疼惜我的兄长,还有亲爱如友的姐姐,我没什么好恨的。”

      “可是,你能更幸福的。”

      姜初玖默然。

      “我一生虽短,看过的风景却多。”

      鲛人南乔,狐妖琉璃。

      这样的奇遇,或许她再怎么安稳渡过一辈子,都没办法遇见。

      修仙的人,不就求一个,难得一遇。

      “魔主大人,带我看过这样好的风景,就一笔勾销吧。”姜初玖抓着被子,有些不安,“我……还有来世么?”

      “有的。”

      她笑了,“那就希望我的来世,过得再好一点,好一点点。”

      “会的。”晏行云承诺,“我保证。”

      “魔主大人,我有个心愿。”

      “你说。”

      “让我再见家人一面。”

      晏行云应下,手一挥,到了昼通门。

      修行弟子们,都被魔息,弄得喘不过气来。

      钟天师还能勉强站住,“阁下魔力不俗,闯入我昼通门,是为什么?”

      正殿紫檀桌上,供奉着,今夕的神女玉像。

      晏行云伸出手去。

      “放肆!”钟天师大喝一声,“岂敢染指神明!”

      离着神女玉像,不过一寸之距,晏行云缩回手。

      他把来意,向钟天师说了。

      知道他是来助人的,钟天师收敛了愠怒的神色。

      昼通门中有一香,名见如故,亲眷能够以血做引,链接彼此,于香气缭绕中见面。

      “你这魔界中人,从何得知?”

      晏行云在四通门中,什么没见过。

      “你直说办不办。”

      “师傅,怎可与魔头做交易!”大弟子第一个反对。

      “师傅,谁知他巧言如此,安的什么贼心!”

      钟天师握着拂尘,望了一眼神女玉像,不顾弟子们的反对,一支香给了晏行云,一支香拿到了姜初韵那里。

      姜初玖听晏行云说,这事成了,挣扎着爬了起来。

      晏行云伸手,让她搭了一把。

      姜初玖坐在梳妆台前,是这几日神思混沌里,最清醒的时候。

      再多脂粉,也挡不住生命的流逝。

      她已经是回光返照。

      姜初韵得了香,二话不说,刺破手臂。

      一阵法咒通鸣,二人见上了面。

      姜初玖本来就生得肌肤胜雪,发如堆鸦。

      今着一身,碾光绣金描珠线裙,钗如天青点碧,珥似流银嵌珠,衬得她清冷又华贵。

      姜初韵话未能成,已经哽咽。

      这时候要说什么,说什么都不对。

      而姜初玖只要见一面,心愿了了。

      她与姜初韵是双生,姐姐娘胎里不足,不能习武,从来体弱多病。

      她自此怀了一份惭愧。

      自她染病昏厥以来,没见过姜初韵,怕姜初韵病没能好,才要见过一面,方能安心一死。

      姜初韵也在自我责备。

      若非那日,姜初玖情急之下,没做防护,就来救她,也不会染上怪病,药石罔顾。

      “姐姐,我是来同你道别的。”

      姜初韵手压在心口,听姜初玖说话,向着她伸手,却只抓到一片香烟。

      “初玖,听见你的话,我的心,都碎了。”

      姜初玖拂掉泪珠。

      她深知,若非如此说开,姜初韵只怕也没法活下去,终日里自我责怪,哀切。

      “我不要你死。”姜初韵的泪,滑落下来,“我不要你死!”

      “天命如此,姐姐不必执着。”姜初玖大约知道了,姜初韵也有心结,宽慰她,“你要过得好,我才不伤心。”

      从出生,两人就在一处,同吃同住,连衣裳,都穿一样的款式,直到大了,才慢慢,花开两支。

      姜初玖要死,姜初韵也就死了一半。

      “天命?苍天有眼,怎么不叫吃尽苦头的你,也有甘甜滋味?!倒不如,是我替你去死!”姜初韵哭红了眼睛,“早知如此!把我的药,留给你才是!”

      “姐姐说什么胡话呢。”姜初玖装作恼了,看见姜初韵悔恨的表情,她的神情,又慢慢柔和下来,“姐姐活着,我也是活着的。”

      “不算,不算!”

      “姐姐。”姜初玖抬手挡着脸,咳出的血,都洒在衣裙上,也不管了,用帕子擦擦嘴,“我不成了。”

      姜初韵嚎啕大哭。

      她哭过了,喘过气后,“妹妹,你太苦了,若有转世,你来做我的女儿,我疼你,我把一辈子都给你。”

      还没等她听见姜初玖的回答,香已经断了。

      知道姜初韵无心寻死了,松了一口气的姜初玖,如同凋落的花一般,摊开在床榻上。

      “我知道,我的话自私。”姜初玖看向晏行云,“但求魔主大人,庇佑我姐姐,安稳一生。”

      “我是魔。”这是姜初玖的最后时刻了,晏行云不愿意骗她,“做不得庇护,是毁灭。”

      姜初玖听了,就反应过来。

      为什么前头,他会问她,她困苦的一生,是拜他所赐,恨不恨他。

      “我不怪你。”

      锁链声,吸引了晏行云的目光一瞬间,原来是黑白无常。

      他再转头,姜初玖已经没了气息。

      姜初玖的身体,有一道荧光升起。

      从上一世的姜初玖那里知道,这是今夕的魂魄残影。

      晏行云立即用魔脉,锁住那道虚影。

      他与今夕之间,有灵印刻记的牵绊。

      这是他成了魔,也改换不了的。

      “凌云。”

      今夕喊他,他能听见。

      “别走!”

      “我留不下来的。”

      “我不甘心!所有人都活着!只有你!我再也见不到你了,我不甘心!”晏行云痛哭失声。

      他一次又一次的,送走有她模样的凡人,实在忍耐够了。

      就算从前,他的目的,是为了复仇,才要天帝放她入凡间。

      也早就不忍。

      否则也不会几世不来,直到再见今夕。

      “怎么会再也见不到呢?”今夕的虚影,抚摸他的发顶,“我护佑众生,众生藏我影,你所见万物,皆是我。”

      见他还是一副,不甘痛恨的模样,她又说,“再不然,不是还有你记得我么?只要你记得,我就留存于世。”

      “你告诉我,爱是什么?”

      “爱生万物,爱灭万物。”

      晏行云摇摇头,他还是不懂。

      今夕想到,他被隔在仙山琼阁多年,不懂得,是正常的。

      但他的一生,还有那么长,看不到尽头。

      于是她说,“你若是爱过,便都明了。”

      “我不懂,我的神仙,你教教我。”

      “我也不懂,怎么教你呢?”

      晏行云的泪珠要落未落,“你和我在一起,我们一起学。”

      狐狸琉璃说过,爱是世上最强大的力量。

      他想得到这力量。

      他愿意和今夕分享,这最强大的力量。

      “抱歉,凌云,我们不同路。”

      魔主与残影,怎么会是同路人。

      “我不是要这样的。”

      晏行云有再多不舍得,今夕的残影,也已经飞走。

      两情泛泛,别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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