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荒神大人不会梦见飞天青花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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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的开始，我遇见了一只小鸟。
倒在淤泥之中，遍体鳞伤，无法飞翔的小鸟。
血和污垢混杂在它漆黑的羽毛中，非常肮脏的模样。
那双眼瞳泛着浊光，气息虚弱到我怀疑下一秒他就会死去。
我最终却还是和他结伴而行。
而后我发现了。
这是一只很坏的小鸟，他将羽毛上的污秽染在我的身上，于是我们一起变得脏兮兮的。
这是一只很糟糕的小鸟，如果我不经他同意而靠近他，他锐利的爪子会故意划破我的皮肤，因此我身上留下数不尽的伤痕。
他给我带来了很多的痛楚，我时常憎恨他的行为，可我不会弃他而去。
因为他太过脆弱，一不小心他就会被死亡夺走。
但是他的生命是属于我的，他只能被我夺走。
所以，我无数次将他从死神的镰刃下抢走。我知道他向往死亡，但我不允许。
只要我还活着，只要我还在他身边，哪怕苟延残喘，他就必须活下去。
他亦憎恨着这样的我。
在黑夜中踽踽前行是十分艰辛的，于是我将小鸟置于我的心旁。
他坚硬的黑羽会替我挡下致命的冷箭，
他锐利的目光会告诉我敌人的所在，
他灵敏的脑袋会想出战胜逆境的办法，
我们天衣无缝的配合，踏平崎岖不平的道路。
我们生死相依，是最为亲密不过的关系。
在同行途中，我有时抚摸那只小鸟，他腹部的羽毛其实洁白柔软，给人的感觉像碰到了一片软到会把人吸进去的云，莫名治愈了我疲惫的身心。
有时他会主动靠近我，用羽毛为我擦去血迹，或是用小小的脑袋靠在我的颈部轻轻蹭着，软乎乎的的让我不自觉想笑。
……非常温暖，他的温度从接触的地方源源不断传递给我，融化的寒冰渗入心房，我听见种子破壳发出喜悦的声响。
会让人忍不住恸哭的，幸福的声音。
后来，我们到达了海边，月亮从水中浮起，我们沉默地凝视那轮银盘。
白月升到了夜的最高处时，晨曦的光会透过夜的隙缝洒了进来，月亮就渲成了暖阳似的颜色。
如果能够去到月亮上，能够穿梭那层层的黑暗，那就可以拥抱光明吧。
我飞不上去的，但他可以。
我知道，他已经能够飞了。
在心口不一的寂静中，我的肩上一轻。
我失去150克重量。
浪潮拍打飞溅出水花，我静静聆听它的呼啸，白沫消逝于沙土，残留于岸的，是来自大海深处的苦涩气涩，经久不散。
明月悄悄隐退，星辰浮潜而出，于夜空忽明忽暗地闪烁。
如眨动的眼睛，观望命运的轨迹。
苏醒的神明，正注视他的半身。
★
仿生人是否会做梦？
由指令式构成的意识类同于高级人工智能，你看那些披着美丽外皮的东西谈吐风趣受人喜爱，而一旦断供能源，他们就立马露出冷冰冰的真面目来，如同僵硬的尸体一样，不如说他们就是滞留人间的死魂，仅仅是为了消费而被制造出的、可悲的工具。
中原中也不会做梦。
如果说人类的意识与身体是不可分割的关系，哪怕在沉睡中身体也会反应给大脑日常生活中的记录，然后将这份记录转化为梦的形式让意识再次接收。
所以人类能够『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但中原中也不行，他的意识与身体是犹如发信器与接收器的关系，信息的传递是单向的，哪怕身体能够像真正的人类一样拥有五感，可在沉睡状况，他的意识会如同游鱼，在不可知的幽暗之海中随波逐流，浑浑噩噩如同灵智未开的野兽。直到生理钟将自身唤醒，或者被外界的冲击惊醒，才能重新将意识和身体链接起来。
当然，也会有极度偶然的一些情况。
神明是会做梦的。
在分叉的世界线中，拥有命运、空间、时间等权柄的强大神灵能够看见平行世界的映像。
哪怕在沉睡中，过去、现在、未来，也会以梦的形式被神明所知晓。
因此紧贴在神明意识体上的灵魂，也得以看见那些泄露出来的片段，以梦的形式。
追溯到久远的时代，那些被神明所青睐的英杰雄豪、被神明所选中的神官巫女，正是以这种方式得到上天的启示。
★
在梦中，跌入梦境。
海浪席卷黑夜，犹如吟唱终末的歌曲，倾泄的洪灾张口吞没一切。
深海中，无数尘埃般的细小碎片散发微弱的光芒。
迷糊中，中原中也感觉自己像那些脱离重力掌控的宇航员，飘忽飘然，好似浮萍，又或者是在空中飞翔的风筝，被绑着，被拉扯着，向着线的方向沉浮。
「好像能够抓住……」
尚未清醒的中也遵从本能向发光的碎片伸出手，还没等他有所动作，细微的光辉便主动落入了他的手心。
“啊……” 中也瞪大眼瞳，柔软下来的面容和呆呆的模样让他添了几分天真幼嫩，非常可爱，可爱到让人爱心泛滥恨不得抱住他、把他捧在手心上好好呵护。
中也捻起手中的发光的颗粒，湛蓝的眼瞳清晰地反映着钻石似的光芒。它似棱形的水晶，明明外层六面体是洁净的白色，内部却盛着金黄的沙粒般的光辉，在镜面反射之下，便有了绮丽无比的流辉。′
“好美……”
中也轻轻呢喃，在比银河更加浩瀚的深海，他抓住了亘古星辰的泡影。
后方水流泛起涟漪，幻化成人的轮廓。水人凝视前方的人儿，祂的面容模糊不清，只是沉默，好像在思考什么。
过了一会儿，在中原中也毫无知觉的情况下，祂抬手发起号令。
仿佛在应召呼唤一般，水晶们从各处汇聚，犹如分叉的枝丫连通躯干，金色的河流缓缓淌向中原中也。
大大小小的金色水晶们仿佛有意识般地组成了明亮的、花环样的花簇，飘浮在中原中也的面前。
——这是献给你的花。
——这是送给我的花？
中原中也没有接过，他迟疑了，恢复理智记忆回归的他自然明白自己现在的处境糟糕。
现在可不是能够悠闲的时候！
「那傢伙究竟对我做了什么？」
「现在我所处的地方是哪里？」
「这个空间是异能的效果吗？」
「他想得到荒霸吐，但是从哪里知道消息的？」
疑惑多到脑子发胀，抛开一大堆莫名其妙的人和事，中原中也选择先搞清楚自己现在的状况。
原地思索的中也，并不知道附近处有人在为他的拒绝烦恼。
〖他没有接下来〗(o>_
〖突然出现会不会被讨厌〗(﹏>3<)
〖还是直接带他去见尊上吧〗(í_ì)
水人悄无声息向中也靠近，熟练的猎人是不会惊动猎物的，虽然用猎人与猎物形容并不恰当，只是这种本能已经刻进灵魂。
毕竟，这是祂的权柄，这是他的天赋。
不过，猎人与猎物的身份随时可以调换。
凌厉的拳击打散水流，中原中也面带寒霜，眼光如寒光凛凛的刀锋一般杀向水人。
“你这藏头露尾的老鼠，偷偷摸摸的想做什么！”
这个空间里无法发动异能力，但中原中也体术大师的称号可不是说着玩。
身体发力快速拉近距离，中原中也如下山的猛虎扑向水人。
水人呆在原地没有动。
祂不需要动。
原本平静的空间苏醒过来，像蛇般细长灵活的水流向中原中也袭去。
「可恶！」
凶猛的攻势半途而废，中原中也一边击散一边向水人的方位前进。
有时用挺直有力的长腿劈开，有时用坚硬如铁的拳头击坠，有时做出柔韧性强的动作躲开暗处的袭击。
野兽般的强大直觉加上千锤百炼的精炼身躯，中也曾在不用异能的情况下干掉了两位敌方异能者和三十二名装备得当的打手。
——虽然是根据太宰治的作战计划进行潜入暗杀才仅靠一人灭掉了敌方大本营。
——中也本人对此也很不满：“要不是非要带上混蛋青花鱼去对付那个麻烦的异能者，我早就闯进去把他们全灭了！”
「这些傢伙真是缠人！」
与仿佛是真空恒温环境的海洋内部不同，被操控的水流们有着冰凉而湿滑的感触，它们很有灵性，甚至过于聪明了，真的宛如蛇一般。
——狡猾、冰冷，绝对不会放过猎物。
在那边的战斗正热火朝天时，面容模糊的水人也认真观望中原中也的战斗。
「体术很不错，可惜还差一点，不过假以时日，他一定能成为一骑当千的猛将。」
「而且，真的很像……」
凶蛮而纯粹，强大又美丽，看着战斗时的中原中也，水人仿佛看见了过去那位大人战斗时的身影。
「果然，就是他呢，尊上的半身。」
水人决定让这场战斗结束，毕竟不能让那位大人等待久了。
原本进攻的水蛇们停止动作，他们融合在一起化作身长20米的巨蟒一瞬之间就将无处可躲的中原中也吞入腹中。
「可恶！」
巨大的压力挤压着心肺，咕噜咕噜，猝不及防之下许多水进入口鼻带来了灼烧般的痛感。
「溺水，原来是这么痛苦的嘛……」
被冰冷的水缓缓夺去身体的温度，连血液都仿佛凝滞，慢慢感觉不到触感，身体和灵魂似乎已分开，所有的一切都远去了，人世的繁华喧闹都远去了。
就这么孤独地沉到底部，就这么独自一人默默死去。
「我绝对不要！」
无以言喻的愤怒冲上心头，熊熊烈火以燎原之势在体内蔓延，漆红如血的纹路在身体各处浮现。
中原中也从内部将水蟒撑爆，逃脱后的他凶狠地盯住水人，下一秒便将手中托举着的重力球投掷过去。
那双蓝宝石般的眼瞳里有着如冰般的杀意，同时燃烧着湛蓝的意志之火，那是对生的渴望，那是对生的执着。
“真了不起，真不愧是中也！”
水人开口了，这是衪第一次以人的方式说话。
出乎意料，衪的声音软糯动人，宛若江南少女的吴侬软语能够清甜到人的心里。
「这家伙是女的。」
可能是因为在梦中，哪怕使用〖污浊〗，中原中也依旧保留神智。
不过不管是不是女性，敌人的话就要歼灭。
若是被那些色泽艳丽的花朵迷惑而忽视内在，那么清甜的香味随时都有可能变成杀人的凶器，生于暗处的花所分泌出的毒液可不是一般男性能够承受的了。
“啧，没打中。”
中原中也懒得理会这嘲讽似的赞美，他冷笑一声:“这句话就当做是你的遗言 然后给我去死吧混帐！”
“咦，为什么？中也那么讨厌我吗？”
水人的语气震惊不已，衪拉耸脑袋十分沮丧的样子，有点像被主人训斥的狗狗。
“哈？”
中原中也怒火中烧，他被气得笑出声来，“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事吗！混帐！”
“呜呜……”
水人发出了小狗般的呜咽声，如果抛开身份场所单凭声音别人说不定会以为中也在欺负楚楚可怜的少女。
“很恶心啊！没有人样的怪物就别装模作样了！”
一边向对方发射重力弹，一边用嘲讽去扰乱对方的内心，虽然有点卑鄙，但Mafⅰa本来就是不择手段的暴力份子，更何况生死面前就必须拼上一切去挣扎。
“讨厌讨厌！中也这么说的话，我生气啦！”
水人少女用在哭泣着的声音这么说道。
庞大的漩涡随着祂的意志而生成，若是在大地上那恐怕是十级的风暴才能拥有的力量。
水龙卷——能将近千吨的邮轮绞杀的破灭兵器。
此刻摆在中原中也面前的足足有几十道。
「这可真是……十死无生的局面。」
这么想着，中原中也却无畏的笑了起来。
「荒霸吐的力量与这被冠与『龙』之名的自然灾害比起来，究竟是哪个会更强一些呢？」
这是除了强烈的战意外，此刻他唯一的想法。
“汝、容许阴郁之污浊，勿复吾之觉醒……”
将门打开，交付灵魂，拿走力量。
怪物究竟是谁？
在战斗中找寻答案吧，唯有厮杀是此身存现于世的唯一慰藉。
“不行哟。”
“你们两个，不能这么做哟。”
是光。
比起入耳的话语，中原中也最先看见了光。
纯白的光抹去一切的伤害，无论是水龙卷还是重力球，在光辉所到之处，一切都消弥了。
然是触感。
一只属于人的手抚上他的脸。
“休息一下吧，中也已经很累了。”
温柔和煦的声音，仿佛有魔力一般，让中也下意识顺从。
身体不再抵抗疲惫感，脑海也渐渐放空。
中原中也闭眼前最后留有意识的，是一双蓝色的眼睛。
——是他熟悉的、犹如这深海般的颜色。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荒神大人不会梦见飞天青花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