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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4、第八十三章(上) ...

  •   “儿宇文昌参见陛下,伏惟陛下圣体万安!”莱王深夜入宫,朝帷帐内的陛下跪伏,朗声问安。
      宽阔华贵的宫室内,昏暗无人,宁静异常,他小心翼翼地抬头看向前方,一道帷帐遮挡得严严实实,看不清里面的情况。

      “朕安。”帷帐内传出虞帝苍老浑厚的声音,“来人,给莱王赐座。”

      “谢陛下。”莱王恭敬坐下。

      “查得如何?”虞帝问道。

      “现已查明当日龙武军左郎将方巡前夜醉酒,耽误了宿卫,导致他所率领的百骑营比旁人晚了三刻才到。”莱王犹豫了一下又说,“这个方巡原是一个副尉,得了二哥的赏识,才升了左郎将,这个混账实在辜负了二哥的厚爱。”

      虞帝坐在躺椅上,手里攥着佛珠,一下下捻着:“还有呢?”

      莱王本意想祸水东引,引到梁王头上,无论调查的结果如何,渎职之罪定是有的,必然问罪。可是虞帝没接话,他心里拿不准圣意,只好又道:“刺客无一人留有活口,事关重大,查起来棘手,儿臣现下尚没有眉目。”这件事做到这一步,他们的目的已经基本上达到了——楚王护驾有功、奉宸司重回他的手上、让陛下对梁王一党生疑。
      一举三得。

      现在要做的便是如何收场,他想将此事栽赃到梁王头上,然而刺王杀驾这种谋逆重罪要是好栽赃,梁王早不知死多少回了,还会等到现在?
      一个弄不好,容易画蛇添足,反而暴露了自己。

      所以他要找人背锅,必须揣测准老爷子的心意,再走下一步,每一句话都要谨慎再谨慎,不能操之过急。

      他故意装得为难说道:“有件事不知该说不该说,您那宝贝孙女晋阳公主尤其为难我这个做叔叔的,拿着您御赐的龙节令牌,阻碍奉宸司办案调查,这个不让进,那个不让问,弄得我束手束脚,什么也做不了,您看是不是......”

      “哦?有这回事儿?”

      “可不是,儿臣知道您疼爱她,但这孩子实在是太为所欲为了。”

      “越来越没有分寸了!”虞帝眉头锁住,喝道,“来人,去晋阳府上,传朕旨意,严加申斥,收回她的令牌。

      莱王偷偷一笑,随后看似劝说实则附和道:“父皇您息怒,到底是个孩子,办事确实没分寸了些。不过晋阳不是一天两天这样了,仗着您的宠爱,我二哥的放纵,素来肆无忌惮。”

      虞帝打断他:“你今日来不会只是为了数清和的不是罢?你这些日子只调查到这些?”

      莱王立马收起得意忘形的嘴脸,赶紧又寻了一件事搪塞,回道:“京兆尹前几日在城外阴沟里发现了几具尸体,查验身边的武器证实其中一具正是当日领头的刺客,又经仵作验尸,确认了是一刀毙命,自刎而死,定是逃不出去自杀了,不过他身边有一个女刺客不见踪迹,八成是逃了,我们已经下了海捕文书缉拿逃犯。”
      对他来说,这些人都死了,才安心。

      听后虞帝面色没有任何波动,阖眸平静说道:“一个女人成不了什么大事,逃了就逃了,不必将精力放到一个人身上。这么多人,你竟然没有查出来他们跟谁有关系吗?”

      “刺客行事隐秘,密谋周全,身上没有任何能证明身份的物件。”

      “蠢!”虞帝皱眉,“若是有还等着你来查吗?”

      莱王吓得从凳子滑下跪地:“是儿臣无能,望父皇息怒。儿臣确...确实查到一些线索,只是不敢妄下定论。”

      “说。”

      “听人禀报说当日在那条街上发现了卢国公的孙女,便是养在晋阳府中的那个孩子,当日整个坊都封了,那孩子出现在那里,确实让人生疑。”

      虞帝不以为意道:“朕也听闻了此事,那孩子若与此事有关,难道还会派人前去武侯铺报信吗?何况那孩子因此受了伤,定是巧合跑去闲逛罢了,休要在这种小事上费时费力。这么多天,你的奉宸司只能查到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吗?”

      “父皇说的极是,是儿臣多虑了。只是谋逆之事,无轻重,皆要查个清楚,宁可错杀不可放过,儿臣是担心二哥耳根子软,怕他糊里糊涂被人利用。”

      虞帝阖上的眸子睁开,若有所思道:“当日是梁王部署路线防卫,卢国公从旁协助,你怀疑你二哥?还是卢国公?”

      “儿臣惶恐,听了几句闲言碎语,不敢胡乱揣测。只是觉得能筹划如此周密,断然不是一般人,儿臣奉命调查,不会漏掉任何一人,即便是亲兄弟,儿臣也会调查清楚。”

      “你做得对。”虞帝满意点点头,道:“谣诼谗谤之言不足为信,但是闲言碎语也不是凭空而来。”

      莱王一听虞帝这意思,话里有话,觉得有戏,赶紧助推一把,婉转说道:“陛下行踪泄露,方巡渎职一事,种种迹象最后都指向二哥,儿臣实在困惑,这些日子细细想来许是二哥做事疏忽,纵容下属,只是巧合罢了。二哥那人我最清楚了,胆小如鼷,没有那个胆子。”

      虞帝却是冷哼一声:“人心叵测,难说!弑君,谋害自己的兄弟,最后得利的不就是他了吗?扮猪吃老虎,看似怯弱,实则心机深沉,古往今来,这种人少吗?”

      这些话说得太重,莱王从头到脚感到一股凉意,忽然生出兄弟一体,根株牵连之意。不过这种感觉很快消失不见。
      他佯装惶恐不安,假意真情,为梁王开脱起来。
      “父皇言重了,二哥不敢的,您千万不要动气,保重龙体要紧!”

      帷帐后面的虞帝缓了缓语气:“朕近来时常夜不能眠,推枕而起,深感不安。你们兄弟中,你最与朕贴心,是以朕有些事只能放心交给你去做。”

      莱王赶紧表示孝心道:“我听父皇的,父皇说什么就是什么,儿臣愿为父皇万死不辞!”

      帷帐卷起,虞帝从里面走出来,一身鹤灰色圆领襕袍,发髻上插了一根玉簪,清癯的面容依然显出威严。

      莱王见他出来,俯身跪拜。

      虞帝没有让他起来,而是蹲下,端着一盏油灯放到他跟前,昏黄的烛光照在莱王脸上。低沉着声音问道:“你给我交个底,你大哥的伤有那么重吗?到底是怎么伤的?你要是欺君,罪无可恕。”

      突如其来的猜忌惊出莱王一身冷汗,伏地颤栗。
      “父...父皇这从何说起?”

      “望眼天下,敢行谋逆之事有几人?那些刺客到底是谁指使的,你当真不知道吗?还是觉得朕好蒙骗?”虞帝眸光锐利,冷峻盯着他,“是你大哥?还是你二哥?那不会是你罢?”

      莱王脸色惨白,冷汗直流。如果说,刚才是在试探他,那么现在就是在审问他。
      难道都知晓了?这几天是在跟他们做戏吗?

      越想越让人惶惶不安,他不敢去想,不敢想象父亲若是知道真相自己会是个什么下场。
      “父皇!给儿臣一百个胆子,儿臣也不敢做出弑君夺位这等大逆不道之事!不知何人在混淆圣听,离间我们父子情分!”

      虞帝脸色和缓,起身,走到御榻上坐下,整了整袍服,话锋又是一转:“谅你没有那个胆子,朕还是信你的,不然也不会将此事交给你去查,起来罢。”

      一句话又让莱王舒了口气,刚才是诈在他,如果真的知道了,自己也不会安安稳稳站在这里。
      伴君如伴虎,他这个做儿子的,也拿不准做老子的想法。

      虞帝又道:“利令智昏,青史在册,多少骨肉相残,宫闱惨变,朕的身子骨大不如前了,这江山迟早要交到你们手里,朕不想看到你们兄弟如此。倘若,真有那么一天……朕作为君父,也断然不会饶恕!”

      凝视中迫使莱王低下头,心中再次忐忑不安。

      “你好好调查清楚,务必证据确凿!不许栽赃陷害,威逼利诱,这种证词存疑,朕不会相信,查明实情,有罪便是有罪,没有的罪过也勿要硬扣别人的头上。查出来,你想要什么朕不是不能满足。”虞帝说着,有意无意拍了拍坐下御榻。
      “三郎啊,你是朕在朝堂上的眼睛,不能辜负父皇期盼。”

      莱王离宫后,虞帝看似自言自语道:“这小子没跟朕说半句实话,右龙武军飞骑营的参军黄章早已被岐人贿赂收买,事后他偷偷看押起来了,刚才愣是一句没说,朕倒要看看他打算什么时候交底。”

      内室里太尉崔嶷从里面走出来:“据臣刚刚得知的消息,黄章已经在狱中畏罪自裁。”

      虞帝自嘲笑了笑:“玩了一辈子鹰,竟然让鹰叼了眼,朕这几个儿子好大的本事啊。”

      “陛下这是行帝王之道,驭下之术。”崔太尉心情复杂,作为君臣,深感陛下为帝王的冷酷,作为至交,同为父亲,又倍感无力。
      这件事他一个局外人看得一清二楚,皇权之中,先君臣,而后父子,欲分威柄者,唯皇帝所不能忍,帝王之术在于制衡,所以三王永远互相掣肘。换句话说,他们之间的矛盾和争斗,都是在陛下有意无意的默许之下。
      就连这一次,也在陛下的掌控之中。

      莱王自鸣得意,以为掌控着奉宸司,拥有朝廷利爪,便可搜罗百官阴私用以挟制,窥探天下秘闻,作威作福,可是他忘记了,奉宸司的绣衣内卫终究是效忠于陛下,若有人暗地里想做什么,陛下皆了如指掌,只是不说破罢了。

      “朕对他们已经一再容忍了。”虞帝疲倦地揉了揉额头,思绪如潮水般涌来,国力强盛,便会被人忌惮。他的帝国如今早已暗流涌动,吐谷浑包藏祸心,突厥蠢蠢欲动,北晋虎视眈眈,南岐更是狼子野心,培养细作潜入长安各处,布下情报罗网,时时密谋,想要搅的大虞朝廷腥风血雨。而他的儿子们又有异志想借刀杀人,心怀鬼胎。他念父子之情,还是想施以德化教诲,不想最后落个杀子的名声。
      如此种种让他心里憔悴,正好给了他一个机会,放手清理附骨之疽。

      “陛下是仁君慈父,没人能翻起风浪。”崔太尉顿了顿问道,“不知陛下接下来如何?”

      “朕没有省心的儿子,到底还有贴心的孙辈们。正愁着没有借口大动干戈,趁这个机会把长安的脏东西清理干净。朕也想看看这三个儿子还有何等本事。”虞帝在位这些年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心宽沉静,不对谋逆的儿子恨之入骨,反之想看看他们能有多大的能力,掀起多大的浪。
      “若是这次谋逆成功了,说不定朕还会高看他们一眼。”

      崔太尉:“......”陛下这是在跟儿子们玩火!

      崔太尉走后,虞帝叫来心腹内卫统领:“去问问晋阳公主,她手里那几个人还活着吗?如果活着,就给朕提来,朕要亲自审问审问。”

      内卫统领则道:“陛下是否还要收回龙节?没了龙节,公主办事多有不便。”

      “收,怎么不收?好歹做戏做全了,而且清和太宠那孩子了,宁可自己让人抓了话柄,也不肯让那孩子吃丁点苦头。是失了分寸,该敲打敲打。至于她方不方便,让她自己想办法,你去告诉她,大父吩咐的事她若做不好,一样挨收拾。”

      统领刚要走,虞帝又叫住他:“陈国公这件事做得不体面,欺负一个孩子。依清和的脾性,不会给他好果子吃。你顺便告诉晋阳公主不要找他麻烦,朕想看看卢国公会怎么做,这个老狐狸,不会忍气吞声,让我们爷俩儿坐山观虎斗。”清癯的脸庞露出意味深长一笑。
      为君之道,消磨世族的势力,巩固皇权。

      ......

      李靖安还是割爱,让守真回府拿了那副踏青图,是前朝一位大家唯一留存在世的真迹。

      宇文懿收到画,拿在手里笑了笑,她没想过让李靖安答谢,何况宇文明孝已经替她谢过了。

      帮了她一个大忙。
      一件足以告慰她父亲在天之灵的大忙。
      她父因叛徒出卖,城破人亡,那些人四处逃窜,犹如地沟里的老鼠,令人厌恶,宇文懿发誓此生势必将这些叛徒一个个揪出来,亲自手刃,为父报仇。前几年她已经追杀了叛贼吴氏三族,还剩一些在逃,前段时日宇文明孝抓住了一个,送给了她。
      她带着人重回父亲当日所坚守的边城,亲手砍下头颅,高挂城墙,暴尸于上,告慰其父和当年死去的将士们。

      这些事没跟李靖安说,她觉得没必要跟个小丫头说这些,她欣然收下画,便离开了。

      往后几日,通明和守真日日不在府中,李靖安想打探点消息都不方便了。公主这些日子早出晚归,不知作甚,很少见到。说是让长乐公主和卫眠卿过来陪她,结果一个个不知道做什么去了,压根见不着人影。
      她一个人闲得无聊,待在房间里都快长草了。

      只能叫侍女进来陪她一起下棋打发时间,这日正下到兴头上,有人送来一封书信给她,说此信十分重要,必须立马打开看。
      李靖安奇怪,何人会给她写信还送到公主府?

      撕开信函,展开书信,上面只有一行狂草,细细认来,上书写道:危,怀远坊康叱奴胡乐楼,速救。落款,亥朔。

      好嘛,之前处心积虑想要收买的小弟对自己爱答不理,现在写信找她救命了?

      看这个名字是个胡人,又住在怀远坊,那是胡商聚集的地方,看来是惹了某位大胡商,被人扣下了。
      胡商杂居京师,出手阔绰,私下与不少官员打交道,与之交好,所以他们常常仗着有人撑腰,在长安恣意横行,只要不过分,没人会管他们的事。

      李靖安琢磨了下,人肯定不能不管,但是谁去救?眼下通明守真都不在,自己受伤行动不便,手上没人可用。
      想到这里她忽然有点明白过来了,把通明和守真都调走,让自己无人可用,就是公主的真正用意吧!她知道自己肯定闲不住,所以才调走自己身边最信任的两人。

      自己被公主的糖衣炮弹冲昏了头脑,这一点都没想到!
      太狡诈了!

      ***

      另一边,同处一府的卫眠卿一大早躲在房里关门谢客。

      侍女捧着洗漱用具从里面出来正好遇到前来的宇文懿。

      “卫姑娘在里面吗?”

      侍女朝她行礼,身子故意挡在门口:“在的,不过卫姑娘现在没空不想见任何人。”

      “好,本宫就不去见她了。”宇文懿后退了一步,等侍女一松懈,遽尔一个闪身绕过她,长腿一迈,抵住门,走了进去,不顾侍女在身后错愕。

      卫眠卿刚起床,衣着清凉单薄,抬头看到她走进来:“您还真是随意啊公主殿下。”

      宇文懿优雅而随性地倚在门框,眸色温柔望着她。
      “许久没看见你,心里总是惦记你。”

      “少来,听你鬼话。”卫眠卿坐在铜镜前挑选着首饰,身上披了一件绮罗素纱单衣,松松垮垮披在身上,露出凝脂般的双肩,后肩处纹了一株彼岸花,妖艳十足。
      “殿下又是从哪里风流快活回来的?”

      宇文懿清朗一笑:“你这嘴真不饶人。这些日子陛下停朝,彻底撒手不管了。外面闹哄哄一片,我来你这里躲个清闲不行吗?”

      卫眠卿从发髻上拆下一支簪子,悠悠道:“怎得,府中那些裙下之臣,入幕之宾满足不了你了吗?”

      “你这醋味可不是一般的大啊。”宇文懿戏谑的笑意从眼里漾开。

      “打住,我可吃不得您的醋。外头谁人不知长乐公主美姿仪,广留情,多少人被迷得五迷三道?赏人动辄金银器物,将人玩弄于鼓掌,幸亏是公主,若是宠妃,妖媚惑主,天下不安,庙堂动荡。”

      “本宫竟然这般了得吗?”宇文懿走近,望着铜镜里的她,略一扬眉角,仍是优雅从容。

      “殿下切勿谦虚。”
      卫眠卿说完这句话起身,首饰挑选了许久,还是没有任何装饰的素装。一回身,没留神正好撞在宇文懿身上,下意识要避开,却被宇文懿伸指勾住了她腰间的垂带。

      从胸前垂下的细长的丝带,就这么一圈又一圈地缠绕于指上。卫眠卿不由得向前一倾,二人脸对脸,靠得极近。
      宇文懿一勾红唇,低了低头,轻启唇瓣,声线极具诱惑:“何苦折磨我,你是有贼心没贼胆吗?”
      这会儿的卫眠卿又羞又惊,恼她是真,挤兑她是真,就是没想勾引她!

      混迹楚馆多年,堂堂一当家都知,居然被对方撩拨羞涩了!

      宇文懿没想放过她,接着说:“相识第一日便让我脱了衣,你不打算负责吗?我可是从未这般顺从过谁。”

      卫眠卿直直望着她,目光盈盈,目光所及冶骨销魂之姿,没忍出嗢咽了一下。

      宇文懿见状,眼中笑意更浓了。

      卫眠卿终究不是情场上害羞的男男女女,不会让公主几句话羞住,不甘落于下风,被人随意拿捏,整理好神情很快“反客为主”。
      “你想让我怎么负责?”她眼中浮现玩味儿,鬓边落下一缕的发丝,给她增添了几分慵懒妩媚,眼眸勾着,红润的舌尖好似饥渴地舔了下唇角,“再来一次?”

      眼前的长乐公主看起来,着实有几分诱人......
      她今日一袭素雅长裙,一副明艳妖冶的容貌,比旁人多了几分难以驯服的野性美,那端得高高在上,与生俱来的睥睨傲世姿态,越是简洁素雅,越是衬得她妖冶如火,极具魅惑。

      床边只有几步远。
      二人不知怎得,也不知是谁拉着谁的手,又借了谁的力,齐齐摔倒床榻上,只见宇文懿伸臂撑着,俯身于卫眠卿上方,才没压到她。

      将卫眠卿困于双臂之中,唇角笑意愈深:“这次你又要怎么折腾?”

      卫眠卿看着眼前之人,这张脸实在美丽得令人垂涎,不可抗拒,秀色可疗饥,一点不假。
      伸手绕到她颈后,轻轻抚摸着她的后颈,将她拽到离自己更近的位置,轻笑一声附耳道:“如此急不可耐,晋阳公主若是你在她的府上......白日...宣淫,会是怎么一副神情?”

      ......

      李靖安想了半天,没人可用,只能厚着脸皮去求助长乐公主,询问了一圈,才知她去找卫眠卿了。她又绕了一圈折返到卫眠卿那里。

      光找人就费了好一会儿,心里为亥朔默默祈祷了下,一定撑到自己找人去救他,不要被人不耐烦撕了票。

      哪知刚走到门口,没等她敲门,耳尖地听见里面有动静。

      而且动静不小!

      李靖安一脸困惑又好奇地侧耳听了听,这动静有点不对劲啊!
      半响过后,她神情一怔,听出来了......

      李靖安面红耳赤,心跳加速,如芒刺背!

      怪不得,这里一个伺候的人都没有。

      一大清早有这么着急吗?

      那刚才霹雳嘭啷的又是什么动静!难不成还打了一架吗?

      听墙角的李靖安羞得脸红,手足无措,转身要走,险些撞在柱子上。

      没想到啊,平日里瞧着长乐公主随性潇洒,放荡不羁,没想到还是个枕头公主。

      啧。

      算了,求人不如求己!

      怀远坊一座西域特色的酒楼,此时正鼓乐齐鸣,载歌载舞。

      胡乐楼里面散着丝丝异香,高鼻深目的胡人女乐师们手持琵琶、筚篥和羯鼓等乐器奏出悦耳天籁,妖娆的胡姬身穿华丽胡裙,伴随欢快热烈的鼓乐中,旋转踢踏跳起胡旋舞。长长的辫发,缀着各种小金玉饰,碰撞间叮铃作响,曼妙舞姿旋转,与裙摆翩翩飞舞,穿梭在厅堂内、贵客间,热闹的舞蹈,到处都是调戏哄闹的笑声。

      这座西域风情的酒楼,前面是纸醉金迷,后院则是酷刑暴虐。一群仆从吊起几个身强力壮的男子就是一顿鞭打。

      眼前一个体态臃肿肥硕的胡人,正是主人康叱奴,打扮得珠光宝气,一把络腮胡,浓密的八字胡,卷曲上翘。

      “小子,怪你命不好,得罪谁不好得罪,得罪了阴平王。”
      康叱奴露出奸诈一笑:“把这几位都“照顾”好了。我倒要看看,今日谁能来救他们!”
      说完他走进另一间雅室,里面坐着一个头戴软裹幞头的儒雅年轻人,他笑着给他倒上一杯酒:“许老弟,今日来得不巧,照顾不周,还望见谅,你且在此稍坐,我伺候好外面那位,再来与你把酒言欢,一定要等我,我有好些事要请教你!”

      许綝不紧不慢喝着酒:“不急,你且忙。”

      三楼雅室摆放着大大的紫檀方形案几,下面铺着编制精美的羊毛毡毯,正中坐着锦缎袍服,戴云龙玉冠的阴平郡王,带着贪婪轻浮的目光来回盯着跳舞的胡姬,胡姬裙裾如花迸放,转到他跟前,阴平王痴笑一扑,扑了个空,胡姬回眸百媚一笑,这般美色看得他心痒难挠。

      康叱奴回来,热情欢快的舞乐让他心情大好,挺着大肚子与胡姬跳了起来,摸到胡姬柔软的手臂:“美人儿与我共舞,真是天大的荣幸!”
      胡姬给了他一个娇羞嗔笑的眼神,惹得康叱奴哈哈大笑,跳完舞坐回阴平王右侧,端起鎏金银壶为他倒上一杯葡萄酒,恭敬说道:“望殿下宽恕我的不周,来迟了,那小子骨头硬得很。”

      阴平王的眼神儿痴痴望着胡姬,一边敷衍回道:“不晚不晚。”

      康叱奴顺着他的视线望去,了然一笑,捻着胡须又道:“王使郎送来的二十万缗,在下皆已换成金银珠玉,分成四份,楚王殿下、莱王殿下,还有陈国公一份,您那份加上在下的孝敬,等会儿就遣人送到您府上。”

      阴平王意犹未尽收回视线,喝了口酒,开心笑道:“这么说,又劳烦康郎了。”

      “岂敢说麻烦,在下不知沾了多少您诸位贵人们的光,单单说王家二位兄弟,一个是征马使,一个是采造使,皆是朝廷的腹心重委,每年任上所获之利,在下也得了不少,区区小事何足挂齿。”
      征马使顾名思义,为军队征马牧养,看起来简单,其实除了表面的油水,还暗藏了一项丰厚的收入,那就是马粪,军队马匹众多,每日马粪堆积如山,卖给百姓施肥,随便一个藩镇每年便可获利巨万。采造使主要是采伐木材用于舟车营造及供都城营葺,除此之外木材也可制作木炭,长安冬季的薪炭往往供应不求,背靠楚莱二王的背景,偷偷贩卖,又是一笔暴利。
      把这些巨万私利洗干净,换成好携带藏匿的珠宝金银,便要靠贩卖珠宝出名的胡商。

      “此等事,我们这些王公亲贵,不好自己办,还是多靠你们帮忙了。”
      阴平王一副轻佻姿态:“要说自在富贵,不及你们啊,瞧瞧满屋的琳琅器物,美女如云。”

      康叱奴听后暗自轻视一笑,随后又为他添酒:“殿下抬举了,我的东西自然也就是殿下的。”

      不多时康叱奴从里面退出来,关上房门,轻蔑地啐了一口,毫无刚才的恭敬。
      他来到许綝处。
      “实不相瞒,有一事,需要许老弟帮我参谋参谋。”

      “请说。”

      康叱奴低声谨慎道:“最近京畿里好像在抓什么人,有几个逃到我这里来了,有结拜之交,不好拒绝,但又不想引火上身。”

      他能找许綝商量就是看中这小子聪明,肚子里有墨水,会来事,果然不负期望,许綝从中敏锐嗅出了重点。
      “可是与刺王杀驾有关?”

      平时缉盗抓人常有,不是什么稀奇事,谋刺又是寻常百姓间不能提及的秘事,旁人不会联想到一处。
      康叱奴激动地一拍案,这小子反应得这么快,两件事联想到一起不失为胆色过人。
      随即压抑着低声说:“确实如此。”
      之前他不知道朝廷为什么无缘无故抓这些人,后来从他们口中探出了一点消息,是怀疑他们与谋逆有关。康叱奴心知肚明像他们这些普通百姓,一旦被抓进内狱,即便没罪,也要脱去一层皮,他们害怕逃走,也是逼不得已。

      许綝打趣道:“小弟竟然没看出来康兄有这个胆子,敢窝藏逃犯。”

      “别打趣我了,你快为我出出主意。”

      “康兄一向与楚王府交好,不如请托楚王府的人脉,即便被朝廷抓走,也好有人庇护。”

      “你有所不知,我先前也这么想过,那几位往日亦与楚王有几分交情,左右都是朝廷抓人,不如送去楚王那里,若有冤情,楚王不会见死不救。怪就怪在,他们千叮万嘱不让我跟楚王通气,若让楚王知道,他们会死无葬身之地。后来我悄悄打听过,楚王好像也在偷偷地打听他们的下落,还不知禁军已经动手抓人了。更奇怪的是,动手缉拿的禁军,不知是隶属哪一卫,蒙着面,用的是北衙禁军的武备,行踪神秘得很,连楚王都瞒得严严实实,要不是他们几个人提前得到消息,早就被神不知鬼不觉抓走了。你说怪异不怪异?”

      “他们没跟你说实情。”许綝平静睨他一眼,“要你相助,难道还得不到几句实话吗?”

      “他们也怕连累我。再者我哪敢多问,他们现在就是一块烫手的山芋,知道得越多越烫手,我是拿也不是,扔也不是。他们让我找机会送他们出城,现在外面戒备森严,我哪敢轻易送他们出城。发生那件事后,长安实在不太平,听说不论是大理寺,还是奉宸司都抓了不少人,人心惶惶啊。不过是几个寻常的贩夫走卒,怎么可能与谋逆有关!”

      这些话在许綝的脑子里转了又转,思忖既定,得到三点重要消息,一是这几人与楚王,要么本来敌对关系,不敢见楚王。要么成了楚王弃卒,要被灭口,楚王以为他们害怕逃了,却不知禁军先他一步。二是,既然禁军行踪诡秘,隐秘抓人,他们依旧闻风而逃,说明禁军抓的这些人确实是一伙的,私下常常联系,甚至有如蛛网一般严密,四通八达的联络网,一有风吹草动,其他人就会立马知晓。
      看来这伙人十分不简单。

      第三点则是重中之重,那群四处抓人的禁军,来无影去无踪,没闹出一点动静,可见背后势力极大。楚王尚不知情,先排除他,莱王有奉宸司调遣,大可光明正大抓人,不必多此一举,如此必然不是楚莱二王的人,梁王又被圈禁在府,再排除梁王,更不会是大理寺亦或京兆府,那么,这伙人很可能就是——陛下亲自授意。

      下一个瞬息他直接否决,不对,还有一个人……
      他算漏了一个晋阳公主,梁王圈禁,整个梁王府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公主完全可代父行事,梁王在朝中的势力,尽归公主调用派遣。

      公主有这个能力悄无声息地做这些事。
      许綝沉思起来,他看这件事情比康叱奴更敏锐,想得更多更远,渐渐对那几个人起了浓厚的兴趣,他们不想去楚王那里,说明他们是楚王想要的,或者是想杀的,说不定他们那里有楚王的秘密,如此的话……

      “你就不想交给楚王,讨一份人情?”

      康叱奴扯了扯嘴角,无所谓道:“我只想在长安做生意养家糊口,可不想赔上身家性命。你们中原朝廷的夺嫡争位,我不想参与,也不感兴趣。我一商人,只图利,不冒险。许弟,你能明白吗?”

      许綝沉默了片刻,拿出手帕擦了擦嘴上的酒渍,慢慢说道:“你若信得过我,我帮你给他们安排好去处,不过自此就要隐姓埋名,流浪他乡,再也不能踏进长安一步。”

      “只要保全他们性命,全了我的仁义,就足够了。就不知此事会不会给你带来麻烦?”

      许綝岂能听不出来他话里有话,便道:“到了年尾,诸路岁贡陆续运至京畿,每天都会有大量人手阅色分仓,出纳帐籍,城门校尉不会查看司农寺的人,到时我自会寻个由头让他们乔装出城。”

      “这样真是太好了,”康叱奴大喜过望,端起金杯,“许老弟,为兄感激不尽!”
      他没留意,许綝低头喝酒之时,眼中划过一丝精光。

      仆从进来附耳与康叱奴说了几句话,康叱奴反问:“就一个人?”

      “就一个,没带任何人。”

      康叱奴一拍膝盖:“胆子不小,当我康叱奴吃素得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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