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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第三十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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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来的姜时褆要死不活躺在床上,望着屋顶内心不断哀嚎,经昨日一事,他发自肺腑的觉得自己倒霉,原本是一场完美的邂逅,让那场该死的雪害得破灭了。
如此时节突降大雪,必是凶兆,大虞做了那么多缺德事,上天不降灾祸才怪,此地不吉,自己要赶紧办好事离开才是。
姜时褆休养了一天,等虞帝寿诞这日,活蹦乱跳进宫求亲去了,而宇文明孝却因那场大雪病倒了。
大殿上位的老虞帝向前微微倾身,慈眉善目地问他想迎娶哪位宗室女啊?
姜时褆青涩含羞,抬手贴掌行礼朗声道:“陛下的嫡孙女,梁王殿下的嫡长女,晋阳公主。”
此言一出,引得朝堂众大臣纷纷侧目,行注目礼,行啊老弟,直接戳我们陛下心窝上了。
只见虞帝渐渐收敛起了笑意,一时间大殿上陷入寂静。
还是姜时褆兄长燕王及时打破尴尬,出来补了一句:“陛下有所不知,我家十一郎对贵国晋阳公主一睹倾心,这些年来初心未改,可谓一心无二。二人相处亦是交谈甚欢,必然是珠联璧合的登对,还望陛下舍爱成全二人。”
手捧笏板跪坐在一侧的宇文烨偷偷看他一眼:要先成,才能全,我家妹妹何时点头同意了?此番言语,让有心之人听去,怕是要污人清誉!
疏于发现细节的宇文城懵了,什么时候对他女儿有企图心了?
先前他单是得知消息,大晋想要和亲,却从未想过大晋盯上了他家闺女,一听到他女儿的名字,脸上险些没绷住,他女婿的人选早就选好了啊!
他想要联姻的是天下赫赫有名的山东士族之首——崔氏!只有跟世族通婚才是“王道”啊!
你小子跑过来凑什么热闹?你是什么好人物吗?崔氏乃世代簪缨之族,累世冠冕之家,五大盛门之首,而且是自己外家,亲上加亲,与之相比,你大晋姜氏皇族算个什么东西?
看不上,不稀罕。
宇文城嫌弃地看了眼姜时褆,从天而降插上一脚,打乱了他的全盘计划的兔崽子,自己要的亲家一定要是崔氏这种天下首位的大世族!
姜时褆知道眼前的虞帝是不那么容易松口的,又说:“两国地接比邻,虽有怨隙隔阂,但皆是乐于社稷安稳,天下太平,两国结亲以固永结盟好之心,成久远之大喜,可令万民安泰,百姓之福。”
好嘛,这是要虞帝心系天下,以安定社稷为重,站在道德制高点等着呢。
宇文城抬头看了看面无表情的虞帝,有点担心,虽然他自己有私心,但好歹也是亲爹,晋帝那个老小子是什么意思,当别个是傻的吗?只要有点脑子也不愿意将自家女儿嫁到大晋去。
虞帝静气凝神,手上捻着一颗颗楠木佛珠,所有人都在等他的答复。沉眸思忖半响,缓缓开口说了句让人意料之外的事:“不知贵国此时在两国边陲部署兵力所为何事?”
姜时褆跪坐在殿下,听了这话,看向其兄长燕王一头雾水问:“嗯?有这等事吗?”
燕王余光扫了眼殿内群臣,蔑视一笑,眼神转瞬换上强硬,刚要开口说话,姜时褆便不以为意地摆了摆手,与大虞君臣解释道:哎呀,没什么事儿,就是闲时练练兵,操练操练,没别的。
他看似无心说出的话,别人可不能无心听着,合着这是带着威胁来的?
这般蛮横霸道的行事作风,只有那个老杀獠晋帝才能干得出来,不能行就开打,拳头硬碰硬,赢了还好说,输了就等着任人宰割罢。
再看看跟没事儿人似的姜时褆,深入他国腹地,满嘴威胁,还镇定有度,也不是一般人。
当下诸方进献,几十个国家的使臣都在眼巴巴瞧着,大虞朝臣心里有气只能憋着,不能低了气度,损了国威。
神色肃穆的虞帝看着眼前的儿郎,头一次见面便不卑不亢,应对自如,过了几年更长进了不少,是有几分本事,心中沉重叹了口气,开口与他说等公主病情康复,问问她的想法再说,说完岔开话题,不再提及。
宇文城父子各自松了口气。
姜时褆轻松起身回到自己的位置,知道虞帝不舍,所以他这会儿不着急,愿意再等两日。
***
“你可真能折腾。”贺氏眉间微微蹙起,脸上挂着冷意,拧了湿毛帕,倾身给床上的病人擦汗。
宇文明孝面色比往常还要白皙,显着病态,听了这话唇边漾起一抹无力的浅笑:“病来如山倒,我也不想。”
她这会儿病着,气息微弱,胸口低低起伏,墨发散落在床边,单薄的白色单衣裹着清瘦的身子,领口松松垮垮敞开着,露出一大片胸口的肌肤,肌肤光洁似雪,精致的锁骨凹凸有致,裸.露的肌肤上面一层层薄汗不断涌现,玉肌染着热,透着一层红润,就连眼角都蕴了几分红。
贺氏停下手中的动作,居高临下看着她,眼神毫无温度,冷冷道:“我说的是折腾我。”
宇文明孝朝床边挪动了下酸软的身子,明眸望着她,嘴角轻柔弯起:“姨母心疼我不是?”自从误会解开,她便知道贺氏同符阳公主一样,是疼她的人。
这些日子生病,没请大夫,都是贺氏亲自照顾她,毕竟她这事儿不好假手于他人。
贺氏不冷不淡睨她一眼,不悦中夹杂了几分嗔怪:“你要躺到几时?”
“躺到几时是几时,至少现在起不来。”宇文明孝神色带着倦意,声音低沉透着几分慵懒,又往身上扯了扯的被子,完全是漫不经心的样子。
贺氏皱了皱眉,对她毫不上心又散漫的态度很不满意。
正想着,李靖安端着药碗进来,宇文明孝听到动静转眸看到小朋友,嘴角瞬时展开一抹笑意,早前自己迷迷糊糊醒来时,就看见这小崽子眼睛红红的,显然是哭过,想到此处心中欣慰,让这小崽子也跟着担心了。
贺氏端过药递给宇文明孝。
李靖安看着正喝药的宇文明孝,想上前摸了摸她的温度,贺氏见状严肃把女儿拽走:“离远些。”
宇文明孝这个行走的“病原体”勿侵染到她小女儿。
宇文明孝闻声往下挪了挪碗露出透着无辜的双眸,无语地看了眼更大无语看着她的贺氏。
李靖安这会儿只剩担心了,哪能注意到二人神情,还是义无反顾坐在床前,想等她喝完药试一试她的体温,耐不住着急又问了句:“阿娘是不是好些了?”
贺氏没什么语气嗯了一声。
李靖安乖乖坐在床边眼巴巴望着宇文明孝,自那日回来,突然高烧不退,整个人陷入昏迷,她都快吓死了好吗!
如今这个年代是什么医疗环境,一点小病都是大灾,突然来这么一回,真让人心惊胆战。还好,见她这会儿慢慢有好转的迹象,一颗吊着的心终于可以稍微放下些了。
“离她远些。”贺氏冷着脸,又想把闺女拽走。
贴心的小棉袄这会儿正与别人贴着心的,不但没走,还很乖巧地伸手将宇文明孝松垮落于肩下的单衣轻轻帮整理好,虽然露出圆润光滑的美人肩很好看,但是容易着凉。
宇文明孝莞尔,抬手揉了揉她的小脑袋,先前没白疼。贺氏从女儿头上挪开她的手,没好气瞪了她下,顺手把女儿拽一边去,再三强调:“离远些。”
“我离远些,就让我陪着阿姐吗?”她放心不下,她还要提防姜时褆会过来。就刚才已经遣了三拨人过来,又是问候又是送名贵药材,她担心姜时褆会忍不住自己过来送“温暖”。
“她有什么好陪的?”贺氏低眸,目光微显一丝疑惑,自家这孩子怎么总想黏着别人?
宇文明孝倚靠在床头噙着浅笑,对贺氏轻轻挑了挑眉,似是在说,没办法孩子就想黏我。
贺氏面色展露几分淡漠,心里对这俩人有够无语,前两年不见的时候没见有多想,一见面就粘一块了,黏黏糊糊是糍粑吗?
“回家了。”
李靖安已经坐下了,仰着头眼巴巴望着阿娘,心说这意思还不明显?
贺氏:“......”
叹了口气,孩子越大越不好带了,想着今夜圣上设宴,自己有诰命在身需要同她爹入宫朝贺,单独留她在家中也是不放心。
宇文明孝知晓她今夜要入宫,定是没空管孩子,便道:“放心,让她留下罢,我让阿四带她。”
时辰不早了,贺氏见她不想走就随她了,答应晚上回来再来接她就离开了。
房内仅剩下二人,宇文明孝眼下还有点昏昏沉沉的,她现在是没什么精神陪孩子了,让李靖安先在房里待会儿,等阿四回来让她带着出去玩。
她哪知道李靖安并不想出去玩儿,只想待在她身边。这世上除了父母至亲,让李靖安最心甘情愿伺候的人便只有她了。
李靖安倾尽自己能做到的关怀,问:“喝水吗?”
宇文明孝发着烧散着汗,确实有点口渴:“好。”
李靖安麻溜去倒水,试了试温度正适合才倒上递给宇文明孝。
宇文明孝接过水一口一口慢慢喝完了,李靖安望着她指尖莹白修长,仰起的脖颈,柔美的下颚线,每一处都精致柔美得恰到好处,此时的公主已经美得让人舍不得挪开眼睛,难怪京中儿郎为她着迷,姜时褆对她念念不忘。
直到递回跟前的水杯让她回过神儿,李靖安连忙接过水杯一脸乖巧问:“还要吗?”
“不了。”宇文明孝倚靠着床边,歪了歪头望着她,嘴角漾起几分宠溺的笑意,“担心了吗?”
李靖安被问得不好意思直说,小手偷偷捏着被角嘟囔了一句:“嗯...有点......”
这回答宇文明孝不太满意:“有就是有,什么叫有点?”
李靖安一鼓作气:“那就是有。”感觉又回到了上一世,公主总会假意板起脸逗弄她,想到此处,满是温馨的回忆,不由得笑了笑。
宇文明孝得到肯定的回应,看到孩子脸上温暖的笑容,自己亦是勾了勾嘴角。
李靖安见她神色带着倦意,知道她身子还是很难受,有点心疼:“再睡会儿罢。”说着上手扶着她躺下。
躺到床上,盖好被子,宇文明孝看了看她:“我睡了,阿四回来之前你不要到处乱跑,就在这个屋里知道吗?”
好唠叨哦,又不是小孩子了,自己好歹有九岁了,有什么不放心的,李靖安心里嫌弃一边赶紧点头应下。
宇文明孝安心闭上眼睛,刚要入睡,就听“砰”一声,将人惊醒。睁开眼睛,半臂撑起身子问:“怎么了?”
“没事儿,我不小心把杯子碰倒了”李靖安在外头收拾矮几。
“不要管了,自有人收拾。”宇文明孝重新躺回床上,将将闭上眼,耳边又传来一阵劈里哐啷的声音。
宇文明孝再次撑起身子,满目疑惑:“?”
“没事没事,还是杯子。”李靖安手忙脚乱地收拾东倒西歪的杯子,她只不过想挪个地方,结果手一滑全掉了,滚得到处都是,地上的毯子都浸湿了。
宇文明孝松了口气,实在太疲了,再次闭眼睡下,正半梦半醒,意识混沌的时候,第三次被吵醒——耳边“啪啦”一声,十分清脆。
这次她懒得动了,双眸透着无奈,用着略显颓废低沉的语气:“你在做什么?你是打算给我把这个地方拆了吗?”
不远处传来李靖安软弱怯声道:“对不起,我不小心给你把笔洗摔碎了。”杯子太滑垂直而精准砸向矮几上的笔洗,杯子没碎,笔洗碎了。
这笔洗好像还蛮贵的。
“没事,放那儿罢,你不要动,小心割伤手。”宇文明孝手腕搭在额上,无奈叹息,她的越青瓷笔洗,老祖宗的物件儿,心疼。
这孩子是她阿娘故意留下折磨自己的罢?
先前的欣慰一扫而光,这么多年,这孩子还是那孩子,没有一点点改变。
笔洗一砸,李靖安记起一件事,趁她还没睡,掏出一个鲁班锁软声道:“能帮我把这个解开吗?”
这个玩意儿太难了,是个极高难度的鲁班锁,她解了两天没有解开,这也是来找她的目的之一,虽然事情是这么个事儿,但她发誓主要还是担心她才来的,找她帮点小忙是顺道儿。
宇文明孝消沉无力地睁了睁眼睛,这孩子比小时候还麻烦,即便如此还是不忍拒绝接过来看了看:“你跟我说你是不是故意的?”
李靖安一脸懵懂:“哈?”她就是事儿稍微有点多,但绝不是故意的。
瞧着无辜的小模样心软了,宇文明孝拖着疲惫的身子,泛酸的眼睛,手指乏着力帮她解鲁班锁。
生着病还要照看孩子,太难了。
大约用半刻宇文明孝就解开了,里面放了两支名贵的紫毫笔,李靖安眸光一亮露出欣喜:“开了诶。”哦呦,舅舅送支笔还要这么麻烦。
“还有事吗?”本着不与小孩子生气的原则,耐着脾气,凝眸正色,“现在我可以睡了吗?”
“哦好。”李靖安有时候没心没肺过头了,没个察觉,这会儿痛快地一点头,再帮宇文明孝重新捏好被角。
回到外头矮几那里,由于她过于专注手中鲁班锁的解法,路过时又被矮几绊了一跤,矮几与地面弄出了很大的声响。
这下李靖安自己都懵了,不顾小腿疼痛赶紧扶正矮几,不是她事儿多,是她真的不小心,有时候倒霉事是会接二连三发生的啊。
两次三番被弄醒,是个好脾气的人也该火了。
宇文明孝冷下脸:“过来。”兔崽子是有把人弄崩溃的本事。
李靖安这会儿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了,一下子感觉自己要凉凉了,走到床边赶紧示软:“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打扰你了。”
论怂货的自我修养,该示软时就示软。她不比小时候了,小时候还能厚脸皮撒个娇,这会儿这招不怎么好使了啊。
宇文明孝眉目偏冷,眼神示意她蹲下。李靖安心颤了颤,眼前的人即使生着病,气场也绝对性压制。
李靖安老实蹲在床前,像个小狗子一样乖乖听训,宇文明孝抑制住自己起伏的情绪,抬手拍了下她后脑勺,语气略凶道:“你给我乖些。”
“哦...”李靖安可怜巴巴,好不可怜软糯道,“要不我还是出去罢......”
梁王府太大,让她出去放心不下,宇文明孝心中低沉一叹,生着病还要操心她。
人畜无害的小模样,也让人舍不得训她。
想罢,指了指远处的书架:“去那里拿卷书。”
李靖安疑惑:“什么书?”
“随意。”
李靖安挑了卷书,这个时代书籍的装订普遍都是卷轴,一卷书很重很厚实,宇文明孝打开选了一段:“在我睡醒之前,把这些背下来。”
“哦好。”说实话,这些自己上一世就背过了,这会儿温故知新而已。
宇文明孝凝眸看着她,正色道:“离我远点儿,不准出声,可以做到吗?”
“好。”
“谢谢。”宇文明孝颓唐躺回床上,天爷,还要跟她说谢谢。
这是病人该有的待遇吗?
不过这次她能安心睡下了。
......
不知睡到几时,朦朦胧胧间,宇文明孝感觉有人在动她,抬手将人推开,那人又倾身过来,宇文明孝不耐烦要发火了,准确无误地拽住对方的鼻子:“给我老实一点。”
来人毫不客气拍掉她的手,反凶道:“你给我老实一点!”
宇文明孝察觉声音不对,再一回味,睁开眼睛:“姑姑?”
起身坐起来,房内烛光摇曳,四处望了一圈:“靖安呢?”
“她阿娘带回家了。”符阳公主缓和了下脸色,坐在她身旁关心问,“好些了没?”
宇文明孝倚靠在床边,只觉得头沉脑热,浑身疲软无力,慵懒抬眸扫了眼姑姑淡淡道:“弄醒我就是想问这个?”
“好好说话,有你这么跟姑姑说话的吗?”符阳公主戳了下她额头,板起脸严肃问,“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姑姑觉得呢?”宇文明孝声线略低,眉眼平淡没有显露一丝异样。
符阳公主冷笑一声:“按照我的意思,和亲想都别想,这些年大晋霸道惯了,我们一再退让,无非就是想要与民休息,他们还以为我们处处受制于他们,这次正好是个机会,晋帝要是想打,那便打罢。”
作者有话要说: 来把公主太惨打在公屏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