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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十四章 ...

  •   李靖安转眼四岁了,早已启蒙,如今是长安城内人人称道的“小神童”,日诵千言,过目即识,令人惊叹。

      最高兴的还是太后老人家,听说有这么一个小神童,顿觉当时这个媒人做对了,什么叫眼睛毒辣看人准?这就是!

      你们一个个不是瞧不上寒门微族吗?你们门楣再高贵能生出神童来吗?

      老太后越想越开心,刻不容缓派人宣来母女俩入宫说话,一高兴还赐了许些东西,贺氏素有才名,赏锦罗绸缎显得俗气,便给了两方世间稀有的红丝砚,十支紫毫散卓笔,送了李靖安一对玉汤碗。

      李靖安在后世过了二十年的苦日子,重生一世,对金钱看得格外在意,一看到玉汤碗,第一时间不是瞧着它有多精致绝美,而是心里小算盘一扒拉,这得值多少钱啊。

      老太后对她很是喜爱,叮嘱贺氏一定要好好教导,其实心里也打起了自己的小算盘,李家贺家,一个高门望族,一个功勋人家,一文一武多好的资源条件啊!特禀异质,自身条件也很硬!

      这孩子日后许给自己哪个孙儿曾孙儿亦无不可!

      李靖安虽说比同龄儿童乖巧许些,但淘气起来也是很要命的,比旁人早慧又如何,教育起来不比旁人轻松。

      李靖安的启蒙书籍都是贺氏经过精挑细选的,当然其中李靖安自己也插手过,例如当她阿娘拿出《女诫》打算给她略微讲讲时,她就跟屁股长钉子坐不住了,不是饿了就是渴了,再不行就是扬起小脑袋问她阿娘:“只闻《女诫》,怎得不闻《男诫》?”

      一句话问得贺氏一愣,没想到她能问出这么一句话,见她一副渴望知识的小眼神儿望着自己,有点无奈,有时觉得她并不是很想知道,反是故意挑起一个问题问罢了,于是说:“男子有君子之德,虽不曾以之为诫,亦有德行约束。你且先管好你自己。”

      李靖安伸出小指头指出那句‘妇不事夫,则义理堕阙’说:“贵以身为天下,若可寄天下,何以教人屈节卑体于他人?”

      接着又说:“万物均等,男女皆为人生,何以论尊卑?死后皆归为腐骨,又有何异?”李靖安仰着白嫩的小奶脸,一副懵懂求解答的小模样。

      贺氏被她问得一愣愣的,这崽子如今大了,对家里的事情也看得清晰了,不免会出现一些男女有别、不均等的事情,例如年节,男孩子会分得东西更多更好,教育上也有更好的先生教导。这孩子在家中虽是个例,不曾亏待,但她看到姐姐妹妹的境况,便不舒服,回来总要问这问那,有时区别大了还很不服气。

      还记得她之前问自己“男女有别,岂能是天差地别?何谓男子是天,女子是地?地能养活百姓,填饱肚子,地能牢固房屋,遮风避雨,地能让人走得平坦,给人有道路可走,有方向可去,万事离不得不是吗?”

      贺氏没办法回答她,因为有些个“道德义理”,不免是为了某些目的强加上来的,只要人们顺听了便是,要是细究起个所以然,那些先贤自个儿恐怕也是说不清楚的。

      她能想到这里,令贺氏生出许些欣慰,欣慰之余自然还有些头疼愁思。

      这孩子有时的‘童言童语’让她有点招架不住。

      贺氏沉默半响,知她不同别个孩童,对一些事情清晰执着而无畏,不能拿她当懵懂小童对待,教起来要费些心力,想了想说:“也罢,既不想学,便不学了。女子立世,是当心开目明。”
      她自己对这书也不全然认同,本想挑几句讲讲,见女儿不喜欢,便搁置在一旁,暂且不教。

      贺氏跪坐在案几后,换了本书,伸手将女儿往自己身边一搂,展开卷帙,不看《女诫》,便读《汉书》,除了观历史兴衰,还能知律令,民生经济什么的,史料丰富,够她看的了。

      李靖安最近找机会就给她阿娘上思想教育课,故意一脸呆萌地问她阿娘这些事情,她知道阿娘是不愿彻底服从于人的性子,她阿娘原本也有自己的天地,如今却羁系深府内院。

      她想提醒她阿娘不要迷失了自己,不要甘心被那些条条框框所束缚。

      这会儿见她阿娘将《女诫》放到一旁,开开心心的跟她阿娘看史书了。

      当下孩子老实了,贺氏还是担忧起教育问题来了,原以为她才不到五岁是好教的,没想到聪明孩子教起来并不轻松,她想找人来谈谈,给李靖安设立一条怎样的教育路线,本想找李淮,想了想,叹了口气,命人拿着自己名刺请符阳郡主过来。

      符阳郡主过来,听说后不禁笑了起来,一大一小竟然意外的达成共识:“小靖安活得通透,日后定比你我强。”

      贺氏头疼:“这个不如意,那个不如意,她哪能知道这天下并非事事如意。”

      “你不要太拘束着她,这孩子天性使然,读书上先松快她一些,不必急切,她喜欢什么你让她玩便是。”

      贺氏点头赞同:“我想着也是,让她多玩些更好,不然老问我一些事情,有时我也答不上来。”
      她对阳尊阴卑之理论亦不认同,可千百年来都是是这种环境,多多少少被潜移默化,又无力改变,大多无奈默认了。

      然而有了女儿之后,却是意外勾起了她收敛已久的那份年少活气。

      贺氏与符阳郡主好好聊了聊,觉得还是不将这孩子禁锢在那些女子所谓该学的东西范围内,所有事物都让她尝试一遍,女工一类,贺氏也教她,看她喜好,若是喜欢就多教她一会儿,不喜欢就少教她几次,其余的东西,贺氏都摸索着她的兴趣去尝试教她。

      一来二去,母女俩在功课上也能学得非常开心。

      李靖安跟阿娘平日里就读读书,写写字,画画水墨,或者钻研钻研厨艺,而她爹李淮自从官职被撸,便成了闲散人士,足足等了一年多,才得以原官起复,她家的日子看起来总算是过得去。

      母女俩喜好钻研厨艺,李靖安还小时,就在旁边偷嘴吃。长大几岁后还会帮阿娘尝尝手艺,看看灶火,遇到好吃的鼓励阿娘:“好吃呦~”
      遇到不合心意的,随意说一句:“还行。”

      这几年,她这个小不点儿从来都是跟她阿娘后头一步不离。

      这天,贺氏做了浓浓香香的鱼羹,盛了一大碗让李靖安送去给姑婆,李靖安看了看还没得及喝上一口的鱼羹说:“阿娘,不去送也无碍的。”她祖姑婆那人可不会领情,说不准她老人家心里还以为前些年她念娘姐姐生病是她阿娘害的。

      贺氏说:“送不送是我们的事,吃不吃是她的事,我们礼数到了就好。”

      听罢,婢女端上鱼羹,李靖安带人走了。

      阿夙感慨:“我们姑娘都可以帮忙女郎跑腿了。”

      贺氏望着她离开,微微一笑:“是中用了一些。”

      大李氏姑婆这里,孙氏的一对儿女在这里玩,姑婆疼爱,端来许些甜果子给他们吃,又问:“你们阿爹最近去看你们多吗?”

      李阿武吃着果子回道:“常常在靖安那里,妹妹还小。”

      大李氏怜爱地摸了摸他的小脸儿:“真是懂事的孩子。放心,你到底是你阿爹的长子,你阿爹不会亏待了你。你们娘仨儿要是受人欺负,就来与祖姑婆说!”

      话音儿没落多久,李靖安到了,发现自己一对哥姐在这里玩,互相问候了一下,接着恭敬对祖姑婆行了一礼。

      婢女将鱼羹摆上食案,掀开盖子,热气腾腾的鱼羹飘散着香气,大李氏不免侧头看了一眼,对李靖安点点头说:“你阿娘贤惠,自是有心了。”大李氏对自家这个小神童并不放心上,一开始也跟着稀罕了两下,后来也就那么回事儿了,在她眼里,只是个女子,日后到底要嫁人成为他人妇,再培养也没用的。

      食案上一桌子点心,大李氏也没想着给她一块,随即打发回去了。

      等她一走,大李氏望向鱼羹,本来不想吃的,可闻着实在太香,没忍住让婢女先试了一下,没什么问题后,自己动起筷子,一片白嫩的鱼肉入口即化,爽滑鲜甜,尝完觉得满意,招待孙氏的一对儿女过来吃。

      大李氏吃了两口,撂下筷子对左右说:“那庶族门户出来的,本以为模样勾三郎罢了,没想到做了一手的好膳食,怪不得能拴住三郎的心。”

      说完看着眼前两个孩子又颇是心疼,本来他们才是嫡生,那贺氏仗着有几分姿色,霸占了三郎,将来有苦头吃的。

      李靖安人小,走路慢,正晃晃悠悠往家走的时候,孙氏一对儿女从她后面跑过来了,一人手里拿着几块点心,李念娘路过她时,停下来看了看自己手中的点心,偷偷塞了一块给她,然后追上兄长走了。

      李靖安看着手里的点心,展颜一笑,她这个姐姐待她倒是好的,在人前不敢与她说话,在没人的时候就很照顾她。

      手里的点心还没等捂热乎,被身边的婢女拿去,一边哄道:“姑娘乖,女郎在家等了,快些回去罢。”

      李靖安拍了拍沾了粉渣的小手,行吧,身边的人看护得紧,对偏房的东西都不能拿的。同理,那边也一样。

      大宅门里勾心斗角真的让人心累。

      路上碰到李淮,她爹蹲下抱起她,点了点她的小鼻子:“去了祖姑婆那里,有好吃的自己吃抹干净了?”

      看来刚才遇到她哥姐了。

      李靖安好像翻个白眼,她就没有好吗?叹了口气,算了,她这个铁憨憨的傻爹,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婢女回去把事情与贺氏说了一遍,贺氏怕小孩子有心结,便将李靖安叫到跟前说:“祖姑婆是长辈,她给你东西,你自是要多孝敬她几分,她若不给你,那东西本就不是你的,你也不必在意。”

      李靖安没心没肺吃着她阿娘做的奶馒头,一边回道:“我晓得了。”

      贺氏:“......”看来自己是想多了,这兔崽子根本没放在心上。

      这奶香馒头如此现代的东西,自然是李靖安的功劳,有一年她喝牛乳,一个“不小心”将牛乳倒进她阿娘的面粉里,经她阿娘巧手一改良,就做出了这个奶馒头,甜甜的松软可口。

      贺氏今日做馒头的时候突发奇想,从李靖安嘴边拿过她这个月仅有的一块饴糖,塞进馒头里,看谁能吃到唯一的糖馒头。

      李靖安眼见到口的糖飞走了,一阵心疼,谁让她阿娘很有现代人的护齿理念,从来不让她多吃零嘴,每个月仅有一块糖也会想方设法的给骗走。

      母女俩正吃着饭,李淮又来蹭饭了,这几年与贺氏关系亲近了些,没事过来蹭蹭饭,其实也想蹭蹭床来着,奈何表达的太过含蓄,贺氏从来不接招,还有李靖安霸占着床位,以至于只能跑过蹭饭吃了。

      李淮进来,先逗弄了一下小闺女,然后从食案上拿起一个馒头,阿夙欸了一声:“郎君洗手了没有?”

      “洗了洗了,洗了来的。”李淮咬了一口香喷喷的馒头,“哎?有糖吗?”没想到让他一下子中奖了,小小的一块糖在馒头里化作糖浆,被他一下子咬中了。

      李靖安托腮幽怨中......

      李淮新奇,趁机做了两句诗吹捧了贺氏的手艺:“白饼似雪峰,一口一流霜”

      本来还在幽怨的李靖安,突然听她阿爹赋诗,没忍住‘扑哧’笑了,她爹怎么这么逗?近来发现有发展成逗比的趋势。

      贺氏抿起唇瓣,似笑非笑,抬眸撇见小兔崽子一点不给她爹留面子,快笑到食案底下去了,佯装板起脸:“靖安。”

      李淮见她闺女乐了,自己也笑了:“这句不好吗?那再来一句,纤指搓......”

      李靖安憋笑制止他:“阿爹,你尝尝阿娘做的鱼羹。”

      李淮赶紧接着:“乖女儿。”

      一家人吃得很愉悦,没吃多久,那头孙氏派人来找李淮,说是特意做了菜食请他去尝尝,李淮为难看了眼贺氏,贺氏已经吃得差不多了,手帕擦了擦嘴说:“去罢。”

      李淮有点踌躇,贺氏又说:“你若喜欢,这些蒸饼你拿过去。”

      “那我拿两个带去给阿武和念娘尝尝。”

      李淮走后,李靖安抬起小脑袋望向阿娘,虽然她爹娘情感不深,但遇到这种事,谁不恶心一回?怕阿娘伤心,正想着要怎么安慰。

      贺氏让婢女撤了她的食具,目光落在呆头呆脑的女儿身上:“吃饱了吗?”

      李靖安一脸呆萌乖乖点头。

      贺氏拍了拍自己身前:“来,你过来。”

      李靖安原本是盘膝在食案旁,见她阿娘叫自己,赶紧爬起来到她阿娘身边。她想着撒一回娇,卖卖萌,哄哄阿娘,想着便要往阿娘怀里钻,被贺氏伸手糊在脸上制止了她卖萌撒娇的举动。

      “坐好。”

      李靖安懵圈,乖乖坐在阿娘跟前,她喜欢盘腿,她不喜欢跪坐,腿疼。

      “跽坐。”

      李靖安赶紧自己坐好,两只小手放在小短腿上,一脸软糯懵懂小模样。

      贺氏瞧着闺女这么一坐显得乖巧可爱,软糯小团子,又舍不得教训她了。缓了缓神色说道:“我发现你最近会笑话旁人了?”

      李靖安:欸?什么情况?

      贺氏不会在吃饭的时候教育孩子,特意等她吃完,继续训道:“食不言寝不语,你刚才做什么了?”

      她现在越发担心女儿的教育问题,会嘲笑别人了可还行?还是亲爹!

      李靖安低头,小指头纠结地勾在一起,软声道:“没忍住嘛......”

      贺氏:“.......”这话没法接了,绷起脸严肃教育道,“下次记住不准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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