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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2章 忆 往事气难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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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起入宫那天,爹娘偷偷抹去泪水,强颜欢笑地与她依依挥别,安雨煦的泪眼矇眬了视线,连恭桶散发出来的臭气也一无所觉。
“快点洗,做这等样子给谁看呢?”站一旁叉腰监督的虞美人,见安雨煦梨花带雨,楚楚动人的模样,便怒气更甚。她是最痛恨女人这般狐猸子姿态。当年就是被淑妃,当今的吴太后,在先皇面前使这等手段,才将她打入这暗无天日的冷宫。
一鞭子抽过去不过瘾,赵美人干脆一把将安雨煦推入池中,按着头将人往水底按,疯魔似的嚷嚷,“妖精,全是妖精,该死的妖精…..”
安雨煦在水中挣扎着,仿佛看到了母亲微笑着对她说“煦儿,娘来接你了,想不想娘呀”
记忆到此,便再无印象。
难道原主的家人真的被斩首了吗?
躺床上又休息了一日夜的安雨煦,精神倍增。望着低矮破旧的小屋子,屋子里除了这张掉漆的木床外,有一方木桌,一方矮榻,另角落里摆一张四方木柜,作贮物用。虽简单,但总归能遮风挡雨。
“小姐,净净面,挽个发,一会子门口便有送吃食的太监过来,奴婢眼瞧着每人的吃食都不一样,不知是何道理,咱们还是早些时候去为好。”佩儿从浣衣池打来水。
整个冷宫唯一的水源便是这条不深不浅的浣衣池水,想想多少恭桶每日在里面晃来晃去,安雨煦便有点下不去手,更别提洗这张白净的脸。
佩儿似乎看出了安雨煦的挣扎,打趣道:“小姐,您的脸是比那池水还干净,可您能耐得住往后都不用净面了吗?”
话说得在理,身在牢中,命还不知几时就丢了,管这些个作甚?眼不见为净,不往 深了想便是。
净面后果真清爽多了,佩儿手巧的给她挽了个桃花髻,用上一根镶宝石蝶戏双花鎏金银簪,用炭笔轻轻描了描眉。
“小姐真好看。”佩儿由心赞美。她家小姐从小美到大,无人能及。
安雨煦抿唇笑,从容颜方面讲,自觉占了好大便宜!原主确实美过自己好几十条街,哪怕是现代超强的化妆技术也抵不过半分。正如宋玉笔下写的:东家之子,增之一分则太长,减之一分则太短,著粉则太白,施朱则太赤,眉如翠羽,肌如白雪,腰如束素,齿如含贝,嫣然一笑,惑阳城,迷下蔡。
得此容颜,若有一天香消玉殒,想来也会让不少仰慕者觉着遗憾吧!
自古红颜多薄命,真真是可惜了这等花容月貌!要在这森寒的冷宫里了却此生!
“小姐,听说前些日子被那虞美人抽打的赵婕妤伤口感染得不到治疗,昨夜去了。咱们好在入宫前夫人给您带进不上好药,那玉脂膏真真好用,奴婢和您身上的鞭痕都开始结痂了。”
“是啊,此人不除,永无宁日。咱们得尽快想个法子。走吧,取来吃食,吃饱喝足后才有力气做他想。”安雨煦站起身,朝外走去。
门口一颗年数已久的高大梧桐树,金黄的树叶在秋风的肆意摧残下,飘飘悠悠的落下,像失去方向的蝴蝶随风飞舞。落到地上金黄一片,踩上去沙沙作响。让人觉着这萧条的冷宫也并不那么冷了。
安雨煦起了玩心,故意用脚塞进树叶堆里,抬脚扬起数片枯叶,枯叶飞扬,似重获了生命。
“小姐,快点走吧,都排老长的队了。”佩儿回头催促。
“好咧”安雨煦扬起笑,快走了两步跟上。
佩儿站在队尾,探着头往前瞧,回头再瞧瞧捧着吃食回来的人碗里都装了些啥。有米汤的,面饼子的,清炒素菜的,更有人碗里还着几丁肉食。每人的表情也各异,有人欢喜有人忧,唉声叹气者多,喜笑颜开者少。
“佩儿给太妃请安,多谢太妃的出手相助。”佩儿屈膝向一老妇人行礼。妇人手里端着一碗米粥,米粥上飘浮着几丁素菜。
安雨煦略一打量眼前已有迟暮之色的老妇人,枯黄的桔皮脸蛋,苍白的头发一丝不苟的简单挽起但还是能看出五官挺标致,想来年轻时也是一大美人。
听到佩儿的话语,赶紧向前一步,屈膝施了施礼,“臣妾安氏安雨煦给太妃请安。”
张太妃瞧着眼前的人儿,满意的点了点头,“嗯,起来吧,在这里哪还有什么太妃不太妃的,叫我张婆子就好。见你面色红润了不少,想来应没什么大事了。这样就好,这样就好。虽说沦落到了此地,便没出路可去,但,好死不如赖活着,你觉得呢?”
温言细语的几句话听着让人着实舒服。
安雨煦抬头回笑,又屈膝施礼,“太妃说得极是,臣妾记住了。”
“好啦!真是个妙人儿,今日便罢,下回可不能再施礼了,知道了吗?”张太妃笑着拍了拍安雨煦的手臂,步履蹒跚的离开了。
就这一会子功夫,前头领吃食的都走得差不多了。
那个于外界联络的唯一小窗口探出一个头来,大声嚷着:“还想吃不想吃了,真磨蹭!”
佩儿讨好似的陪笑脸,“公公息怒,您大人有大量,别跟奴婢一般见识。”
“哼”小喜子鼻孔朝天,翻了个白眼,接过佩儿手里的碗,朝粥桶面上舀了一瓢粥水递进来。
佩儿又将另一个碗递给他,并嘱咐道:“给我一碟子素菜,若是有那肉食更好。”
小喜子直接被逗笑了,怒目横对道“你这贱奴还当是自个家呢?去,去,去,”盛了半碗米汤用力推给了佩儿,高声唱起“下一位”
米汤晃荡了几下,洒出了一半。
“你……”佩儿看着满手的米汤气得说不出话来。
安雨煦拉住正欲理论的佩儿,朝一旁走开。努嘴示意前方过来的虞美人。佩儿张大嘴立即止声。
“哟,这狐狸精活千年呀,还没死呢?”虞美人眼睛毒着呢,一眼就见着了角落里的主仆两个。衣着鲜艳,青春靓丽的美人刺痛了她的双眼,上前一把抓住安雨煦的头发,拔掉了她的鎏金银花簪。
满头乌丝如瀑布倾直而下,安雨煦低呼出声。
佩儿脸色吓得苍白,但还是上前两步护主,作好鱼死网破的准备。哪怕气势作的再足,安雨煦还是感觉到了小丫头颤栗下的强装镇定。
“想挨打吗?”虞美人绛红色的脸挤成一团,上前一步欺压。
好汉不吃眼前亏,安雨煦只得赶紧拉着佩儿从一侧弯腰逃走。
听闻此事的张太妃找了过来,便见主仆两个对着面前的米汤发愁。
“瞧你俩这眉皱得都出褶子了,快吃吧,一会都成冰了。”张太妃一进门便笑道。
“臣妾给太妃请安”
“奴婢给太妃请安”
两人站起身施礼请安。张太妃不高兴了,拉着脸,拉着安雨煦的手说:“说好了不来这套的,哎,进来快十年了,来来去去这么些人,没一个像你们这般懂规矩的,哎,也是造化弄人呀,小小年纪受这般苦。”
安雨煦应承着浅笑。
“那疯婆子儿狼戾不仁,你们尽量躲着点,顺着她点。她刚进来时比如今更甚,这冷宫里半数都是死于她的马鞭之下。这些年若不是自家大哥在外打点,托人关照,吾怕也逃不过她的马鞭。”张太妃一边回忆感叹一边咬牙切齿。
“就没人治得了她吗?”佩儿天真的问。
“呵,这里关着的都是后宫妃嫔,多数深闺长大,娇弱无力,哪是那等狄蛮人的对手。加之进了这里后,大多没了求生欲望。所以任由蹉跎至死。二年前,先帝驾崩,后宫凡得罪过当今吴太后的,又无子嗣的嫔妃们十来号人都关了进来,现如今活着的不过廖廖几人。不过死了也好,免得再听到彻夜哀嚎声。”
安雨煦静静的看着眼前的老妇人平静地诉说。
“若是想吃点好的,就拿点银两从门口递饭菜的公公手上买。这些个阉人,不给点好处是不会管你死活的,吃吧,我老婆子也要回去了,最近开始天气寒凉,多穿点衣裳。”张太妃握紧了一下安雨煦的手背,逐又放开,起身离开。
主仆两人屈膝行礼相送。
“佩儿,进宫前爹娘给的银票和碎银可还在?只要钱财能解决便好办。”记忆中入宫前的晚上,原主的娘便将两万五千两银票及一些碎银包好塞进包袱里让她收好,入宫需要打点的地方多,若是不够再托人送些进来。入宫后打点花了一些,出事后托人打探消息,将身边侍女环儿托人带出宫花费了不少,但总还有不少剩余。
佩儿闻声惊醒,脸色瞬变,掩面痛哭,“小姐,这可如何是好?您落水那日,虞美人闯进来将银钱全部拿走了,奴婢心身交瘁,哪还管得了那许多,是奴婢没用…..呜呜……奴婢..”
“好了,这不能怪你,是那虞美人霸道,你又哪是她的对手。钱拿去了再想办法弄回来便是。”安雨煦拿下她的手放进掌心安慰。她有点羡慕原主,至少在生时,享受着家人的关怀和疼爱,无忧无虑过活,身边还有两个对她忠心耿耿的丫头陪在身边。
“真的吗?”
安雨煦被小丫头可爱的模样逗笑,替她擦了擦面颊眼泪,点点头,“真的,虽说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但像那等恶人,老天也不会帮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