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时空的龙》言笑默哭

5、第四章 新的故事

　　红龙在风雷中翱翔。那巨大的双翼每扇动一次，都会将它与王宫的距离缩短一大截，快得令人来不及反应。
　　当它迅猛的飞掠而过，宴会厅里的人都仿佛被带到了半空，耳中听见的只有呼啸的风声。
　　红龙绕着宫殿盘旋了几圈，然后伴随着轰隆一声巨响落在王宫最高的塔楼顶——虽然踩塌了尖顶，但宫殿□□的建筑质量，还是让它站立的位置保持在了最高点。

　　它将脑袋低垂下来，让一只金色的眼睛贴近宴会厅最大的一扇门，望向里面的众人，说：
　　“国王，是履行约定的时候了，让你的继承人都出来。”

　　它隆隆的声音把国王吓得全身战栗，宴会厅在一瞬间陷入了死寂，随即是一片全然的混乱，到处是尖叫与哭泣。
　　好在国王很快镇定下来，他严厉的命令所有人坐下保持安静，并且命令卫兵把所有拥有继承权的人都带去宫殿前的广场。

　　国王还发表了一个严肃而简短的动员演说：“绅士们夫人们，我们都不曾忘记与龙的约定，那是我们的祖辈用鲜血与生命浇铸的誓言，那不能在今天被违背。我的孩子们，是时候去承担你们生而高贵的责任了。去吧，愿勇气与尊严永远陪伴你们。”

　　艾丽莎跟随着兄弟姐妹还有其他几个亲戚在卫兵的陪同与扶持中来到广场，在广场中央黑色的巨大石柱前站成一排。
　　卫兵都退回王宫里，宴会厅里的其他人则透过各个门窗望向广场。
　　所有人都屏息凝神的等待着，百年难遇的，龙选。

　　龙仍然站在尖顶上，它高昂着头，远远的将十几个或瑟瑟发抖强装镇定，或情绪失控放声哭泣的人从左到右看了一遍，然后张开巨翼腾空而起，往来时的方向飞去。
　　留下响雷般的一句话：“左边第一个，七天后，我要见到他。”

　　广场上的继承人几乎同时瘫倒在地，除了左边第一个，其他人都在为逃过一劫而大哭大笑。
　　那个“左边第一个”则愣住了，他没有显出多少恐惧，他的表情是空洞的，他似乎已经被龙攫走了灵魂，或者，他也许还不能理解事情的进展，不能真切的明白这短暂的几分钟给他的命运带来了怎样的扭转。

　　艾丽莎完成了她的创作。

　　讲到最后，她真情实感的为这个情节而心情激荡，也对她可怜的堂哥充满同情。

　　很奇特，她一点也不怨恨这位堂哥，也不鄙视他，反倒认为他实际上很有勇气：他没有逃避有人代替他被送给龙的事实，甚至还主动找来，没有请求原谅或者表示歉意，而只是，呃，表达了一下关心，给了一点建议。

　　艾丽莎甚至觉得，他也许有不得不保全自身的难言之隐，或者，他也许会去龙窟救自己。
　　天啦，他可千万不要去！
　　艾丽莎想到这里有点刹不住飞转的大脑：就算他是女扮男装，各种前缘既定，各种艰难险阻，最后真的找到我……我也不是他的那个艾丽莎啊！千万别来这份狗血，我已经认定了菲斯特，就多少善待他或者她那么一点点吧命运！

　　“这之后发生了什么？听你的描述，你的伯父和堂哥可不像是那种不择手段的小人。”菲斯特饶有兴致的追问，已经被故事深深吸引。
　　艾丽莎别过脸。她根本不知道实际发生的一切，也无法保证任何人的人性。但这个问题很好回避。
　　她放低了声音苦涩的说：“我无法知道发生了什么。”

　　这成功的引起了菲斯特的同情。她伸手握住艾丽莎的手，在艾丽莎精彩的讲述与投入的表演之后，不自觉的降低了警惕，想要略过这令人痛苦的段落，进入下一个篇章。
　　她柔声追问：“那么后来呢？说说你知道的事。”

　　“后来的事情我记的非常清楚。”艾丽莎精神一振，终于开始了真正的叙述：

　　在约定好的那一天，她被隆重的侍奉着穿戴好贵重的服饰，由一队同样盛装的仪仗兵送进了火山群。
　　那里有一个和宫殿广场那儿一样的巨大的黑色石柱，他们将她留在那里，然后远远退开，等待红龙的到来。

　　红龙没有让他们多等，不到一刻钟，天空中就出现一个遮天蔽日的身影。
　　龙没有降落，只是在飞到近前的时候俯冲了一段，其间伸出爪子精准的一抓，将艾丽莎整个人笼进了爪中，然后掉转方向将她带到了火山群深处的龙窟。

　　那是一座巨大火山的内部，到处弥漫着硫磺的气味，整个空间温暖而不炎热，不明亮也不黑暗，就像没有晚霞的黄昏，或者天光乍现的拂晓。
　　龙将艾丽莎放在石壁一侧一块突出的岩石上，高度到它的脖子，艾丽莎站在上面，可以轻松的仰着头看见另一侧的龙的眼睛。

　　“它的眼睛是金色的，比我想象的更加，平静。里面没有友善或者愉悦之类的情绪，但也没有诸如，愤怒、邪恶、暴虐，这类我们通常认为野兽会有的特质。就像湖水，或者宝石。”

　　艾丽莎那时候刚刚穿越成为公主艾丽莎，还没有适应全然不同的世界和全然不同的生活，突然又横遭巨变，为了安抚自己快要跳出胸膛的心，拯救自己岌岌可危的理智，她不停的想着一些有的没的东西，试图稍微剥离开自我的意识与残酷的现实。
　　当时她只觉得眼前的龙是个令人惊悚的庞然大物，甚至没敢多看几眼，但回忆给了她新的认识。

　　她无法想起龙的具体形态，无法形容它的脑袋或者尾巴的细节，但如果让她在很多个画面里挑选，她相信自己一定能选出那双眼睛。
　　“外形是纯粹的西式，内涵却很中式。比起怪物，野兽，更像一个图腾，或者一个神。”
　　艾丽莎没有把这个想法说出来。她准备以后慢慢的再给菲斯特讲述她原本世界的文化，让她能够更多的了解自己。

　　艾丽莎收拢思绪，尽力回想她认为重要之中更加重要的那部分：龙对她说的话。

　　“当它对我说话的时候，声音不是从嘴里发出来的，它没有任何的动作。我不能给出有理有据的猜测，我只是感觉，感觉那可能是从它的思维里直接说出来的。它的声音无处不在，振聋发聩，但实际上，现在回想起来，并没有多么的大声，那不是能用音量衡量的声音，我没法说明白。”

　　“它说：
　　“人类，我分不清你的国家把这叫做什么，祭祀、供奉、联姻，或者其他任何，我需要你做的，只有一件事：去我送你去的世界，带回时空之力孵化龙蛋。”

　　龙伸出爪子，指向下面翻滚的岩浆。
　　艾丽莎低头去看，隐约看见那火焰般的流淌与跳动中，似乎是有一个椭圆的，稳固不动的存在。

　　“这不只是为了我，这是为了维持这个世界的魔法平衡，或者说，为了世界的延续。“

　　艾丽莎说到这里发现菲斯特激动的目光闪亮而脸颊绯红，忍不住停下来，满怀遗憾的提醒她道：“它说的是另外一个世界，和你们这里并不相关，而我确实是——”
　　“哦等下再说别的，先把这部分说完！”菲斯特急切的打断了她。
　　艾丽莎担心的深望了她一眼，顺从的继续讲述：

　　龙说：“这枚蛋的孵化已经完成了十分之九，我已经看到了你孵出一条小龙的未来。你将穿越十次，或者十五次，这取决于你的进展。成功之后，你将能回归原本的生活。这次的时空裂隙正在张开，很快就是最好的时机，还有最后一点时间，你可以提一个问题。”

　　“我要怎么做？”艾丽莎立刻大喊着问了出来。
　　她以前并不知道自己的个性如此务实，她还以为会问“为什么是我”或者“是我也可以吗”。但这个多少让她有些自得的第一反应，并没有带来什么有效的建议。

　　龙回答说：“我不知道你要怎么做，其他人的经验并不一致。有人说是热爱，有人说是渴望，也有说是恐惧，勇气，信念，或者别的什么，让他们感受到时空之力。只能说在大部分情况下，激发了某种情感或者意志，收获会比较多。但也有反例。所以这没有定论，你只能自己探索。”

　　龙顿了顿，也许是还没有到那个最好的时机，它换了话题，说：“你不必喊这么大声——”它停止的很突兀，似乎本来还有更多的话，但最终没有说。

　　“它昂起头向着火山口那一块圆圆的天空望了一眼，然后猛的展开双翼，抓住我飞了出去。
　　“它几乎笔直的往上冲。它速度太快，风声特别刺耳，我只能尽力闭上眼睛捂上耳朵，但还是很快感到剧烈的头痛，同时全身都疼，好像每一块骨骼都被吹碎了。后来我渐渐麻木，不再有清晰的知觉，等到能够勉强睁开眼，还没看清到了哪里就被忽然抛下，天旋地转的陷入了昏迷。等醒来，龙已经不见了，而我正躺在你叔叔的营地里。”

　　艾丽莎叙述完，抢在菲斯特发表看法前说道：“菲斯特，送我来的龙确实说了孵化龙蛋关系到世界的延续，但事情绝不会这么简单。而且这是那个世界的规则，是那个龙窟所在的世界，不要理所当然的认为在这里也会一样。你瞧，我以后还要去其他很多个世界，你得相信这些确实是不同的世界。”

　　艾丽莎甚至来不及伤感自己还要穿越很多次，她从菲斯特的表情里看得出，菲斯特似乎完全找到了答案，但这很可能是错的，鉴于菲斯特从来不信她是来自别的世界。
　　她知道拯救世界这件说出来都荒唐的事在菲斯特心里的重量，她不想看到她空欢喜一场。

　　菲斯特显然没有在意她的谨慎，甚至张开手臂抱住她开心的跳了跳，满脸的兴奋与跃跃欲试：
　　“我们去火山群！我知道那片火山群！你所说的世界大概不是我说的那一种——这个词的含义我们以后再讨论。我见过龙蛋！我想它要的就是那个！当然那还不够，我们还得到很多地方去找。哦亲爱的，你不能过于直白的理解龙说的话！这不是理所当然，不，这当然是理所当然的事实！另外我有一个证据，你肯定不知道！”

　　“是什么？”艾丽莎急忙追问。她非常欣慰菲斯特激动之余还能一定程度的条理清晰，她也希望事情能进展顺利。

　　“一个传说，关于龙最基本的传说，我们这里所有人都知道——我想这就是它把你送到这儿来的原因。”
　　菲斯特非常笃定的为她介绍：“传说当世界上只剩最后一只龙的时候，它能够把收集到的龙蛋聚合在一起，只要有足够的龙蛋，就能诞生新的龙。”
　　“它说的时空之力应该就是散落在各处的龙蛋——它们必然是不同时期留下的，显然也在不同的地方。你要去的那十到十五个‘世界’，是提示你要找到十到十五处龙蛋。不同的人会用不同的办法去搜寻，而当你有了对世界的热爱，对毁灭的恐惧，你当然会更加投入的去做这件事，就会做的更好。“

　　艾丽莎从没有这样想过，但菲斯特的想法为她打开了另一扇门。这似乎有些道理，可以自圆其说。
　　就像一开始推翻了宫廷侯爵的题材，她对快穿的认定也并不坚定，毕竟她没有清晰的看到时空穿越的过程。也许她以为的穿越，只是跨越了一段路程。
　　如果正是菲斯特理解的这样，那么这其实是一个异世大陆大冒险的故事？
　　那么，她可以一直和菲斯特在一起。
　　那么，她们终于找到了线头，就要走上主线：去搜集龙蛋，帮助那只龙孵化另一只龙，阻止世界的毁灭。

　　艾丽莎的心情渐渐喜悦，她希望事实就是如此。

　　“我猜那只龙就快要死了，我们得抓紧时间。”
　　菲斯特从兴奋中冷静下来，见艾丽莎露出惊愕的神色，解释道：“我想当最后一只龙死亡，世界就会毁灭。几百年前毁灭的预言出现，大概是因为世界上只剩了这最后一只龙，而前两年的预兆，正是说这只龙就要死了。它已经让一颗蛋孵化了十分之九，我们一定要赶在它死亡之前，帮它孵化出新的龙！“

　　菲斯特又用力的拥抱了艾丽莎，然后大步往帐篷外走：“巨大的进展艾丽莎！但我们没有时间庆祝，我现在就去准备。你先回去，今晚好好休息，明天我们得出发！哦天哪，我真该早点让你说出来！”
　　她最后的话已经是从帐篷外面传进来，扬起的音调里透着兴奋和急切，让人想和她一起，去跋山涉水，去经历一切。

　　艾丽莎望着那还在晃动的门帘，独自微笑着站了一会。
　　她喜欢她满怀希望的生动模样，喜欢她拥抱自己的亲密态度，她从未这样真切的感受到对未来的无限向往。

　　但她忽然又想到了那双金色的眼睛，巨大的，平静的，似乎确实已经看透了生死，正等待着最后的，真正的，异世的召唤。
　　菲斯特推想的整个故事，只有这一点让她感到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