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水不知蜉蝣》云露

14、第十四章 诀别

　　“你怎么在这？还……穿成这样？”木长摇不敢把眼睛往下移，枂雅身上只套着一件粗布单衣，看款式和尺寸，好像还是男人穿的。
　　“那些魔族骗我来这里，说会有好吃的，结果里面除了虫子和死人，什么都没有。”枂雅扯了扯身上的衣服，“至于衣服……是我捡的。”
　　你确定不是偷的？
　　木长摇一听到枂雅被骗，还那么惨，当即摩拳擦掌要下去打架，“他们居然骗你？我下去揍他们一顿。”
　　“他们都不在下面，好像收到什么命令，出去办事了。”所以她才跑出来找食物。
　　“出去了？那他们有说什么时候回来吗？”可恶，晚了一步。
　　枂雅想了想，“好像是后天，什么会结束……我没注意听。”
　　估计是春灯会结束后，时间正好是后天。
　　“好，到时候再来揍他们一顿，给你出口气。”木长摇从乾坤袋中取出那套舞衣，放到地上，然后背过身说，“你先换上这套衣服，跟我走。”
　　枂雅点点头，打开布包换衣服，这套舞衣不难穿，枂雅很快就穿好了，“长摇哥哥，我好了。”
　　木长摇闻声，转身收拾枂雅脱下来的单衣，暗中将手掌往地上一压，淡淡的蓝光一闪而过，没入地底。
　　“你肯定饿坏了吧？我带你去吃好吃的。”设置好法阵，木长摇将衣服丢进乾坤袋中。
　　“嗯嗯！”枂雅开心地点头。
　　两人都是大妖怪，回到城里不过是一盏茶的功夫。
　　木长摇带枂雅从窗口跳回房里，一边关窗一边对她说，“这身衣服对你来说有点大，一会我出去给你买衣服和食物，顺便让人给你送热水洗澡，你先待在这里等我。”
　　“好的。”枂雅对房里的一切感到好奇，她很乐意待在里面。
　　木长摇开门出去，吩咐掌柜送热水上来，然后离开客栈去买东西了。
　　冷暝住在隔壁，此刻他正坐在床上冥想，听到木长摇的房里有水声和女子说话的声音，立刻睁开眼睛，“怎么有女人的声音？”
　　女子笑声越来越欢快，冷暝坐如针毡，没办法静下心冥想，思来想去，他还是跑出去敲了敲木长摇的房门。
　　没多久，房门打开了……
　　枂雅披着一块洗澡用的棉布开门，“热水够用……不是刚刚那个人，你是谁？”
　　洗澡之后，枂雅不再脏兮兮的像个乞丐，她的模样并不比木长摇差，甚至比木长摇多了份清丽柔美，湿漉漉的头发搭在雪白的肩上，全身上下只用这块布遮着，完美的身形半掩半遮，让人浮想联翩。
　　“长摇在哪？”看到枂雅那一刻，冷暝的眼神和语气变得冰冷。
　　看冷暝长得漂亮，枂雅老老实实了他的问题，“长摇哥哥出去买东西了，让我洗澡等他。”
　　洗澡等他？
　　“给我滚！”冷暝的理智瞬间被火气淹没，粗暴地将枂雅拉出来，“不许你进他的房间。”
　　“我……可是我……”枂雅一脸无辜，“你到底是谁？”
　　这时，买完东西的木长摇回来了，他一上来就看到冷暝在欺负枂雅，一时着急，“凤予暝，你快给我松手！”
　　“长摇哥哥！”枂雅看到木长摇回来，马上推开冷暝，兴高采烈地跑到他身边，“我洗好澡了……”
　　“哎呀，赶紧进去。”木长摇把枂雅推回房里，还把手上的东西一起塞给她，迅速关紧门，“穿好衣服再出来。”
　　冷暝瞪了木长摇一眼，不发一言，甩袖回房。
　　就凶了他一句，又生气了。
　　楼下。
　　“掌柜，还有别的房间吗？”木长摇问。
　　掌柜放下手中的算盘，捧手赔笑，“公子，真是不好意思，没有了。现在离城正举行春灯会，有很多外地人来游玩，哪还有空房？要不是公子早来好些天，估计连柴房都住不上。”
　　“柴房都没？”木长摇抓狂，他总不能随便找个桥洞将就吧？
　　“长摇哥哥！”枂雅开心地提着淡绿色纱裙从楼上走下来，她梳了一个简单的侧边发髻，鬓角别了一朵小巧的槐花，素雅清丽。
　　木长摇和掌柜都看呆了，真漂亮。
　　枂雅走到木长摇面前转圈圈，“怎么样，好看吗？”
　　“好看！”木长摇连忙点头。
　　“谢谢长摇哥哥。”枂雅从腰间拿出一个东西，“我在桌子上发现这个，觉得好漂亮，可以送给我吗？”
　　那是冷暝送的发扣。
　　木长摇把发扣拿走，斩钉截铁说，“不行，你想要首饰，我明天再带你去买。”别人送的东西，他从来不转赠。
　　“一言为定！”枂雅拉着木长摇上楼，“这里人太多，我们回房间聊天，感觉好久没和你说话了。”
　　能不久吗？木长摇一睡就是千年，睡醒了只和飞蠃咩咩说话，都不过来找她玩。
　　两人走到房门前，木长摇突然扯回手，干巴巴的说道，“天色已晚，你先休息，明天再聊。”
　　“你不进来吗？”木长摇和掌柜的对话枂雅听到了，“那你睡呢？”
　　“我……”
　　隔壁的门突然开了，冷暝面无表情走出来，“他和我睡。”
　　“对对对，我今晚和他睡。”木长摇和枂雅独处就紧张，逃命般跑到冷暝身边，“我困了，明天见。”
　　冷暝伸手搂住木长摇的腰，那高傲的眼神像是在宣布所有权，将木长摇拽到自己房里。
　　枂雅气得愤然跺脚，她好不容易才找到木长摇，这只土鸡却坏她好事。
　　“我睡地上就行。”木长摇知道冷暝还在生气，不敢得寸进尺。
　　冷暝一句话都没说，端坐在椅子上，默默喝茶，似乎有心事。
　　房间里出奇安静，只有烛火发出一丝滋滋声。木长摇站在原地，心砰砰直跳，他后悔进来了。
　　隔壁的不好应付，这里的不敢惹。木长摇很迷茫，这中间出了什么问题？他是怎么混到这地步的？平常只有别人怕他，何时轮到他对别人畏手畏脚？
　　“你说句话啊？”木长摇心一横，反正冷暝已经生气了，不如迎头而上，让冷暝知道谁才是老大（？）。
　　冷暝放下杯子，转头对木长摇浅浅一笑，不说话，就笑着……
　　打压彻底失败。
　　木长摇紧张地吞了口唾沫，手不自觉抓紧衣角，心里充满疑惑，之前那个凶得可爱又温柔的凤予暝去哪了？
　　“枂雅是我的朋友，她虽然是个女孩子，但脾气有点……你不应该那么凶她，我刚才就是……担心你……”木长摇不知道为啥要解释，总觉得现在解释能缓解一下气氛，于是磕磕绊绊说了一大堆乱七八糟的话。
　　完整版如下：枂雅是我的朋友，你别看她是女孩子，平时温温柔柔的挺可爱，其实脾气特别暴躁，动不动就使用暴力。你不应该凶她，万一她忍不住打你，打死了怎么办？我刚才就是担心你被打死，才凶你。
　　当然，木长摇可不敢原话照说，免得伤冷暝的自尊心。
　　“担心我被她打死吗？”冷暝随口一问。
　　“是……啊？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木长摇赶忙捂住嘴，糟糕，说漏嘴了。
　　冷暝起身，慢慢走近木长摇，烛火将他们的身影叠在一起。木长摇呼吸加重，他快要窒息了。
　　“你……喜欢我吗？”冷不丁的，冷暝突然说出这句话，并用期待的目光看着木长摇，等他回答。
　　哈？
　　木长摇睁大眼睛，惊讶的说不出话。
　　点头好吗？哪怕是骗他也可以，他只要一个答案，有了这个答案，就算死，也无憾。
　　冷暝的眼眶微红，声音也有些颤抖，“只要你点头，我就离开，永远都不会出现在你面前，承诺过你的事，绝不再食言了。”
　　就算木长摇不点头，冷暝也决定今晚离开，珑姬那边已经有了行动，他再不走，木长摇就危险了。
　　以前，冷暝恨仙族夺走了他的一切，也恨当年木长摇丢下他，不辞而别，所以他想拿走木长摇的五彩石，用五彩石作为筹码，让魔界替他杀尽仙族，一箭双雕。
　　现在，想想就觉得自己幼稚，珑姬凭什么帮他？不过是利用他罢了。执念太深不是好事，他不忍心对木长摇下手，反正都快死了，也没必要复仇，他真的太累了，扛不下整个摇摇欲坠的妖界，但愿新妖王不要因为他，将气撒到羽族身上。
　　“点头好吗？我真的不会骗你了。”冷暝用近乎哀求的声音求木长摇。
　　十二年前，木长摇救他的时候说过，日后再见，装作不认识，也不要和他说话，他骗了木长摇一次，不会再有第二次了。
　　“不……”木长摇还没消化这一连串的信息，慌忙摇手。
　　不……这就是木长摇答案。
　　冷暝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片刻后，他淡淡的说，“我要睡了。”
　　木长摇僵硬地站了一会，便熄了灯，躺在地板上……
　　望着床上的背影，木长摇没心情睡觉，他心里有种说不出的郁闷感，明明之前一直想让冷暝走，为什么现在又不舍得了？而且他隐隐觉得，冷暝说出这番话，好像在和他诀别。
　　你留下来，我很强，会保护你，不让别人欺负你……
　　这句话，木长摇实在说不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