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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第二十五章 ...

  •   第二十五章

      沉默之间,房间里,陈鹤予放在床头的手机毫无预兆地响起来,无声的震动,在冰冷的气氛中显得格外突兀。

      半晌,电话自动挂断,却在几秒之后再次响起。

      陈鹤予皱着眉头,反身按了马桶上的冲刷键,面无表情地朝床头走去。

      他微微倾身,左手刚碰上床头不懈震动的手机,就感觉腰上一紧。

      他绷直了身子,握着手机没有下一步动作,低眼看了会儿脸紧贴着他的小姑娘,完全没法动了。
      姜西大概用了吃奶的劲在搂他,双手在他身后交叠,脸贴在他胸膛的位置,一动不动地,只是搂着。

      “松手。”陈鹤予冷冷抛下两个字。

      姜西半跪在床上的双腿已经麻木,刺刺的针扎感从下而上无尽攀爬,她摇了摇头,比任何时候都固执,不放手。

      陈鹤予手上的震动声终于停了,姜西听到头顶之上,他很轻微地叹了口气,也没再说话。

      抱着的手终于松了一点,但没有放下,只是安抚似的,一下一下,拍了拍他的背。

      “送你去医院好不好?”
      “生病了,陪你去看病好不好?”
      陈鹤予这一吐,她的记忆全回来了。

      那次在码头遇见他,他不就是晕倒了吗?

      知道他身体不好,清越也不止一次对她说过,姜西只以为他是生来的抵抗力不好,完全没有多想,也无处多想。

      她终于再次记起陈鹤予第一次在医院醒来的夜晚,睁眼之后说的第一句话是“开灯”。两个字,咬着牙说的。那一刻,他也一定在忍,可完全等不到姜西反应去开灯,他整个人飞速倾身对着垃圾桶就开始狂吐。

      她不是没见人吐过,也不是自己没有吐过,高考完那一阵她初初尝酒,头一个礼拜也是喝几次吐几次,吐到天昏地暗,神志难清。

      可陈鹤予吐起来完全不一样,是痛苦的、隐忍的、声嘶力竭的,如果今天他的状态不好,他或许真的会像上一次在医院一样,吐到休克,吐到抢救。

      方才那一对视,姜西几乎不敢再回忆。

      她第一次看见一个人的眼睛可以这样红。血色的,无光的,如同一个濒死的人。

      “不能关灯吗?睡觉不能关灯,醒着的时候也不能关灯吗?”她的脸从他胸口挪了挪,抬起来,仰着脸看他,下一句,声音也跟着哑了:“我下次不关了,对不起。”

      陈鹤予看了她一会儿,有些受不了了。她居然快哭出来。

      她胳膊太细,陈鹤予轻轻一握,觉得稍一用力就能折断,于是控制了手上的力量,将纠缠在他腰间的手扒下来,原地站了几秒,在她身边的床沿坐下了。

      “千万别哭,我不会哄你。”

      陈鹤予满脸疲惫,侧过脸看了她一眼,她咬着嘴,真的像在忍眼泪。

      再低头一看,她垂在身前的细白的右手手腕上有道鲜粉色的红印。

      真混蛋。刚刚怎么就没有控制好力道。

      其实刚吐完说话最难受,可是不说点什么,姜西大概今晚都不能睡着了。无论如何,他今晚是吓到她了。本来不想这样的。

      “跟你没关系,你不用想太多。”陈鹤予艰难地吞咽了下,喉咙口的灼烧感在递加,“身体对黑暗的环境有排斥反应而已,所以天黑了没办法在外面待着,房间里的话,关灯了就不行。用不着去医院,看过,很好的医院都看过,可是没办法,我好不了,所以只能躲着。”

      “天生的,还是?”

      “三年前。”

      “好,我不问了。”

      后天原因。一定是在黑暗的环境中受过刺激才会这样。哪怕她心里一百个疑问,可不能再问了,不要多嘴,不要让他回忆。

      陈鹤予眯了会儿眼,头晕得快要倒下,知道自己撑不久,呕吐本就是一件耗费体力的事,现在勉强能在这里和姜西说几句话,全靠一番意志撑着。

      “你睡吧,我去隔壁开个房间。”

      姜西没有留他,看着他开门离开了房间。

      陈鹤予一走,室内悄然安静下来,静得可怕。

      这里尚存着一丝他存在过的痕迹,揉皱的被子,卫生间内明亮的灯,还有她手腕上越来越淡的红印。

      她睡不着,她能想到的只有“幽闭症”、“黑暗恐惧症”,于是拿出手机翻来覆去地搜。这两个关键词被她反复搜了无数遍,可都没查出会产生呕吐反应的案例。所以不是这两个吗?还是他的状况是特例?

      后半夜她才睡下,隔天天一亮姜西就起了,仿佛熬过这一晚就是为了等天亮。

      这么一想她又觉得有点心酸,是不是在很多个夜里,他睡不着的夜里,陈鹤予也是辛酸煎熬地在等一个又一个的天亮?

      姜西这一整天上班心里都不安稳,找到空余时间就给他发消息。

      姜西:“陈鹤予?”
      陈鹤予:“在。”
      姜西:“回艺术馆了吗?”
      陈鹤予:“嗯。”

      姜西:“你还难受吗,喉咙会痛吗,我让小达陪你去医院检查一下好吗?”

      陈鹤予:“不难受,不痛,不用。”
      陈鹤予:“我上班了。”

      陈鹤予收了手机,三两下套上讲解员的红马甲,又在面上戴上一副医用口罩。

      准备离开房间之前,隐隐觉得不对,他闭了会儿眼,克制地压着喉咙口的血腥味,眉头紧皱。

      片刻,还是没忍住,手撑在桌子上猛烈一咳。毛细血管爆裂的疼。

      他漠然地摘下口罩,看着几秒之前还干净的口罩内层此刻又沾上了血迹,陈鹤予面无表情将它对折,丢进桌旁的垃圾桶。

      又废一个。

      下班前,姜西点开邮件一看,请假的审批流程已经在闫总那边通过。

      “灿灿。”姜西滑着座椅到灿灿旁边,把一份纸质的工作交接事宜交到她手中,“后面我请了三天的假,这是我谈完的几个项目,除了阳光出行的活动对方还在走流程中,其他几个都差盖章了,麻烦你盯一下,有问题给我打电话。”

      “好的,西姐。”灿灿看了一眼,都是眼熟的项目,“西姐,你请三天假去哪儿?”

      姜西说:“乡下祭祖。”

      姜西也是上午才收到的消息,原定计划是姑婆回去,毕竟姜西的父母都在国外,可不巧姜颖陶临时收到一个非去不可的拍摄邀请,她考虑了半天,决定让姜西代她回去。

      “西姐,你们祭祖要三天啊?”

      姜西点点头:“老一辈传下来的传统,今晚就得回去了,祭祖前一晚还要念一晚经文。”

      灿灿头一次听说这样的习俗,不免有些惊讶,收下姜西的计划表,又提醒她:“西姐,这两天台风快来了,你在乡下要小心哦,记得戴雨鞋。”

      她笑着再次点头:“好,我记下了,谢谢我们灿灿。”

      室外已经开始刮风,姜西到家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卧室阳台的门没有关上,强风灌进来,一直吹到客厅,桌上轻盈点的东西统统被吹到了地上。

      光是收拾屋子都花了好一会儿,再收拾行李,带上三天的衣物和生活用品,急匆匆地也不知道缺了什么没有。

      缺了再说吧,乡下多的是小店,买起来也是方便。

      姜西对乡下的路况并不熟悉,跟着导航走,二十公里的路开了一个半小时才到。

      祠堂远远就看见了,灯火通亮,严肃的灰色外墙上挂着红灯笼,站在门口老老少少的人有很多,排着队,有条有序地等着进门。

      姜西将车停在远处的一片空地上,推门下车差点脚歪,脚下是片凹凸不平的泥地。

      她心有余悸地拍了下胸口,听到远远传来一声叫唤:“西西?”

      “哎,大伯!”姜西关好车门,走过去。

      “这小姑怎么回事?真让你回来了?”大伯走过来。

      大伯比爸爸大上整整十岁,头发花了大半,但兄弟两个人长得极像,姜西走近才看清大伯的脸,鼻子瞬间一酸。

      四周蝉声蛙鸣叫个不停,亲戚们看见姜西后纷纷拥了过来,一口一句“西西回来啦”、“西西怎么一个人回来”、“这么晚吃过饭了没有”。

      她还没吃饭,大伯带她进祠堂里吃饭,都是素菜,但掌勺的厨师厨艺十分好,各个菜都对上了她的口味。

      姜西一边吃一边替姑婆解释说:“是央台的拍摄活动,公益性的,姑婆舍不得推,就让我来了。”

      “今晚一整晚都不能睡,明天中午也得来,你身体受得住吗?”

      她脱口而出“当然啦”,筷子在夹豆腐,忽然怔了下。

      心烦意乱地,又想到了陈鹤予。现在只要是与晚上和睡觉沾边的,姜西立马都能想到他。

      这一晚跟着长辈们在祠堂里念了一晚的经文并不难熬,她满心诚意,祈祷老祖宗保佑身在国外的父母和弟弟身体健康,平平安安,也保佑姑婆这一次参与的活动拍摄顺利,一切安全。当然,也祈祷今晚,陈鹤予能有个好眠。

      第二天,全市发布橙色预警,祠堂外暴雨如注,大家纷纷带了便携的行李留在祠堂,以防雨下不停出不去或是有其他意外。用来做饭的食堂也提前囤好了食物,保证大家顿顿都有热乎的饭菜吃。

      当晚,电闪雷鸣,老人家们心里都开始不踏实,几十人积聚在小小的祠堂里开始愁雨,这雨从早上到现在就没能停过。

      “要是明天也不停怎么办?”

      “哎,一年一次,总是碰上台风天。”

      “去年村里就派人来遣散了吧,这回还没来,是不是也快了?”

      姜西坐在角落里,也愁。她这一晚坐着就坐着了,可这里还是老人家居多,别说坐了,就是在这里铺条被子躺一晚都不能踏实。

      大伯默了一阵,去走廊打了个电话,很快又进来:“得走了,村里要来人了,我们这开车来的先把几位老人家送回去,别麻烦村里的同志了。”

      姜西不熟悉路况,把车借给了一位青年小伙,拜托他把老人家们送回去。车有好几辆,大伯也跟着去送人,祠堂一下子就空了,只剩下几位妇女和姜西在这边。

      祠堂外雨声唰唰响,姜西和留下的人都不熟悉,融入不了她们话题,于是独自坐在一边看手机。
      她昨天走的时候给陈鹤予发了条微信,告诉他她要去乡下待三天。

      发完她又后悔,明明没有关系,明明他拒绝了好多遍,她这样报备,怎么好像把自己假象成人家女朋友了?

      姜西也没想到,在这样一段单向的感情里,她变得这样患得患失。

      聊天界面停留在陈鹤予发的“路上小心”。

      她看了会儿门外的雨,低头,正想锁屏,打开的聊天界面框却突然跳出一条消息。

      陈鹤予:“你快递到了,给你放姜馆长办公室了。”

      姜西看着消息回忆了会儿。是有一个快递寄在艺术馆,不过不是她的东西,是她替姑婆买的东西,而且她没记错的话,这个快递不是昨天上午就签收了吗?他这会儿通知她干什么。

      姜西没来得及回复,门外匆匆跑进来一个人,正是开走她车的青年。

      青年慌张地说:“姜西姜西,去你大伯家的路刚刚被封了,他让你今晚别过去,去我家住一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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