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野见闻录》泥牛过海

11、第 11 章

　　王折中和莫如烟从新华书店领完书后，便等着开学日的到来。期间王折中抽了空将学校里里外外长的杂草都喷上百草枯，两三天后杂草就全部枯萎变黄了，王折中随即一把火将这些杂草烧了个精光。学校黄色的土地染上一片黑色的灰烬，从高处往下看，颇有些水墨山水画的韵味。不过晚上一阵风一吹，落了个白茫茫的一片真干净。
　　莫如烟这几天也没闲着，她蹲在房间里，用着从家里带来的笔记本电脑仔仔细细地背着课，王折中看见莫如烟用电脑备课做的PPT感觉甚是新鲜，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感慨了好一阵子，还问莫如烟：“你这是为学生做的学习资料吗？花里胡哨，挺好看的。”
　　莫如烟回答道：“这是讲课时用的演示文稿，俗称PPT，是用投影仪放到幕布上给学生看到，就跟放电影似的。”
　　王折中似懂非懂地道：“哦，跟放电影似的啊。哦。。了解。我在县城学习和开会的时候见过，我还好奇这是怎么来的呢，原来是这样弄的啊！”
　　王折中“嗯嗯哦哦”了好一会，似乎想起什么，又问道：“投影仪么，莫老师这有吗？拿出来给我瞧瞧，让我见识见识。”
　　莫如烟闻言，愣了回道：“这投影仪我这可没有，学校里面不是都有的吗？这可是学校必备的东西啊！”
　　确实对于从小生活在燕京的莫如烟而言，投影仪不算i什么稀罕物件，她自读书起，就见老师用这玩意上课，早已习以为常。在燕京师范读书时，这种教学方式，老师也是这么教的。但在鸟不拉屎的零几年的农村，这种物件却是农村教师不曾接触过物件，这种教学方法，他们也闻所未闻。每当教材改版时，他们上县城统一培训时，见到培训老师用PPT给他们讲课，他们还一直以为那幕布上显示的东西是跟影片似的，固定不变，不能修改的。
　　王折中不由得苦笑道：“那种金贵的东西，我们乡下学校怎么会有？即使有，也没人会用！放我们这不是糟践东西吗？”
　　莫如烟好奇的问道：“没有投影仪，那你们怎么板书？”
　　王折中理所当然地说道：“直接在黑板上写啊。”
　　莫如烟一听，头有些懵，讪讪道：“直接在黑板上手写吗？这么多东西，那不是要写废手吗？”
　　王折中双手一摆，道：没那么夸张，习惯了就好。这比干农活轻松多了。”
　　莫如烟想想以后都得手写板书，一脸绝望，呆立当场。
　　王折中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安慰，转移话题道：“莫老师，你应该还没有备课用的本子吧，我等会给你拿几本过来，这是上面过来会检查的。”
　　莫如烟还沉浸在绝望的情绪里，心不在焉地回道：“哦，嗯，好的。谢谢。”
　　王折中闻言就先离开莫如烟的卧室，走开了。
　　吃晚饭的时候，莫如烟终于接受了现实，她认命了。通过这件事，她深刻知道了城市和农村之间的差别，对于农村教育，她还是太不了解了，于是在席间向王折中要了些王折中自己写的教案做参考。王折中问她：“可以可以，但你要什么科目的教案。”
　　莫如烟又愣了，回道：“你教什么，就给我什么就行。”
　　王折中道：“我什么学科都教过，以前主要教数学和物理。现在学校老师都走了，我就全揽下来了。”
　　莫如烟呆了，这都是什么人啊，怎么什么都会教。这样的人才放农村真是太浪费了。
　　王折中说完，似乎想到什么，补充道：“对了，语文我好像没有，这个有另一个老师教。”
　　莫如烟奇道：“我们学校还有一个老师啊，那上次去县城领书怎么没见校长你提过？”
　　王折中道：“这是个老老师，年纪大了，去县城，不方便。况且他是个民办老师，学校里的杂务麻烦他也不太好。”
　　莫如烟道：“民办老师啊，新闻上说不是今年全部取消了吗？怎么我们学校还有民办老师啊？”
　　王折中道：“这位老老师他自己不差钱，是跟你一样，是志愿来我们学校教课的，所以不要工资的。既然不要走账，又有个人替我分担些教学任务，何乐而不为。”
　　莫如烟点头道：“原来如此。”
　　王折中老婆李玲插嘴道：“那位老老师可是说得上是我们村的神人呢！如烟你还没对象吧？可以找道长算算，他可会算命了。”
　　莫如烟此时还不大想恋爱，对这些怪力乱神的事情也不感冒，于是打呵呵地敷衍道：“我还小，还不大想找。等过几年再让这位大师算算。”
　　李玲觉得莫如烟不信她说的话，于是跟莫如烟普及起老老师的经历来：
　　那位老老师也姓王，原名叫代土，因为打小喜欢修道，在十五岁那年到隔壁县的松鹤观出家当起了道士，法号逸尘。周边的人都叫他逸尘道长，建国后人口普查，登记身份时，王代土觉得名字太土气，于是就拿法号当名字报给了政府的工作人员，就这样顺利改名为王逸尘。
　　但王逸尘的神奇经历绝不仅事修了道这么简单，他修道时还在解放前，解放后，他家在土改时被划为地主。当时的干部领着一批人来他家清家产时，王逸尘父亲心痛得不行，一时接受不了，直接病倒了。于是王逸尘被家里人叫了回去。王逸尘的父亲年纪大了，经不得病，在王逸尘回家后没过几天就腿一蹬，过世了。于是王逸尘在往后的岁月里代替他过世的父亲时不时就成为被批斗的对象，后面这种活动愈演愈烈，加上王逸尘修过道，被当成宗教迷信的典型，被直接丢进了死刑牢。
　　在牢里等死的当口，梁山村这边的湖水由于接连的暴雨，湖水涨了一两米，河堤有些承受不住，全镇的劳动力都被动员去修河堤。但当时没有大型机械，只有靠人力扛土包袋来巩固，那自然是远远不够的。眼看再下两天雨，河堤就再怎么也守不住，就要溃堤了。当时的老人们就想起让王逸尘来做做法，让老天别再下雨。干部们一开始坚决不肯，在当时那个年代宣扬宗教迷信是要犯大错的。但后面雨越下越大，所有人都开始绝望了，干部们终于松口，可以让王逸尘在隐蔽的地方试一试，并承诺他如果成功了，就把他从牢里放出来。
　　王逸尘最近这段时间呆在牢里没有什么能解闷的事，就透过牢房上方通气的小窗户观察天象。在当道士那会，医卜星算都是学过的，所以差不多也能预测出这雨什么时候能停。恰巧这时干部们给了他这个条件，他简直是喜出望外。由于是要保命，他不好直接说他测出了明天雨会停这类的话，不然干部们反悔的可怎么办，于是做戏做全套，仪式感还是要有的，在干部们提供的小破屋子里，王逸尘穿着黄色的道士服，一手拿着桃木剑，嘴里念念有词，对着祭坛搞了好一阵子。结束后，他告诉众人上苍听到了他的祈祷，明天中午前雨就会停。
　　不过王逸尘的星算毕竟不能和系统的科学相比较，误差还是很大的王逸尘做完法的那天半夜，雨其实就停了。但当时的老百姓哪懂什么科学，识字的都没几个，见到此情此景真的就以为是王逸尘的功劳。至此都将他当成活神仙。
　　李玲王逸尘的这段经历讲给莫如烟听时，发挥了她农村妇女闲聊八卦时惯用的添油加醋，把王逸尘吹得神乎其神，让莫如烟差点觉得王逸尘要羽化登仙了。
　　王折中毕竟时知识分子，和王逸尘又同事二十几年对王逸尘的事自是门清，加上他又是个无神论者，所以听到后面感觉有些听不下去，于是用筷子敲了敲桌子，说道：“吃饭就吃饭，少扯些怪力乱神的事。”李玲听完有些不高兴，“哼”了一句。王折中也没在意，转头跟莫如烟解释道：“别听我老婆瞎说，农村妇女知识少，不懂科学。王老师只是懂些天体气象的东西而已，没她吹的那么邪乎！”
　　莫如烟不住地点点头，回道：“嗯，我知道。”
　　虽然知道李玲的话事七分真三分假，但莫如烟向来比较向往那种世外桃源的世外高人，听得李玲一通介绍，不由得有些期待见到王逸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