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心之失》衣鸟

2、第 2 章

　　十一月了，天气开始变冷，天也黑得越来越早，西校门一直不开，沈梦总是得出校门后急匆匆绕一个操场去坐车。
　　她上车，拿出英语书开始背。又来了。沈梦面无表情地看了徐斌一眼，低下了头。
　　今天徐斌胆子大了一点，没位置，他直接站到了沈梦边上，一米八五的身高，投下来黑压压的一片。
　　到站了，徐斌先下车，转过头沈梦已经走了三步远了。摸摸鼻子，妈的，又被无视了。
　　沈梦走的很快，赶着回家写数学作业，一张模拟卷可能要三个小时了，她在心里算着。
　　“沈梦。”徐斌终于出声喊住她。
　　沈梦停下来，平静地看着身旁超上来的人，“有事吗？”
　　“为什么最近没有了？”
　　“什么没有了？”
　　“鸡蛋。”徐斌在心里暗暗骂了一声操，一个大男人追着姑娘要鸡蛋。
　　“我吃了。”沈梦静静看着他。
　　“哦。你以后放学，我送你回家吧。”徐斌低下头，凝视着她。
　　“不用。”沈梦往后撤了一步，她不喜欢这种压迫感。
　　“我送你回家直接去上班，不耽误时间。”解释个屁啊，她爱要不要。
　　“我说了，不需要，请你离我远点。”沈梦一字一句地说着。她转头走了，这回没有人在跟着。

　　回家吃晚饭。“期中考成绩出来了吗？”外婆问。
　　“出全了，数学考得不太好，年级里八十四名。”
　　“排名还不错，数学你自己再用用功。”
　　“嗯。”
　　”考完了，明天也可以和同学出去玩玩，不要一直闷在家里学习。”
　　“知道了。”

　　又一周开始了，这周沈梦要打扫包干区，和她一起的那个女孩子也不住校，家比较远，沈梦就答应自己一个人去打扫卫生。
　　操场旁边的林荫道里，总是有男生偷偷藏在这里抽烟，女生也会在这里聊天吃小零食，垃圾很多。这会儿住校生都在吃晚饭或者洗澡洗衣服，操场上很空旷。
　　沈梦开始放空自己。忽然有个人跳下来，她顿了顿，看清了脸，绕开他继续工作。
　　徐斌站起来拍了拍裤子，看着沈梦捡垃圾。
　　捡完了，沈梦拎着垃圾桶直接走了。徐斌翻墙跑回对面公交站。

　　这周徐斌每天都翻墙进来陪沈梦捡垃圾，再坐车回家。
　　周五，沈梦到站，下车，在公交车站等徐斌下来。
　　徐斌看见沈梦站在那里，眼里闪过一丝意外。
　　沈梦朝他点点头，“走吧。”
　　徐斌立刻跟上她。
　　“你不用送我。”
　　“我乐意。”
　　“……”
　　“如果你不送我，我接着给你磕鸡蛋。”
　　“我本来就可以吃鸡蛋。”徐斌忽然拉住沈梦的手，把她拽到绿化带里，靠着香樟树，低下头直愣愣地看着她的眼睛。好吧，很平静。
　　沈梦伸手推他，“放开。”
　　徐斌松手。
　　沈梦立刻离开他的范围，冷眼看着他：“你很恶心。”

　　徐斌不来了，沈梦松了口气。
　　她在等时机，等一个实现梦想，迎来新生活的时机。这个时机马上就要来了。
　　今天周六，不用上学，沈梦查了下午会下雨。
　　外婆出门去买菜了，至少还要过两个小时才会回来。
　　沈梦观察了很久，天气冷起来以后金老头周末晨练都七点半才出门。
　　你不配晒太阳。沈梦的牙齿打着颤，她知道自己太兴奋了。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她得避开别人。
　　从家里出去，只有路口有一个监控，翻窗才屋后面出去就能避开。
　　她的心剧烈地跳着，浑身的血液在血管里奔腾，她的内心在尖叫。谁都阻止不了她。
　　只要从小区里出去，走一段路就能上山。下一个监控在红绿灯路口，离山路很远，拍不到人。荒凉有荒凉的好处。
　　金老头没有注意到她，她快速地行走着，不能有人看见。
　　徐斌刚下班，这几天没睡好，在车上打了瞌睡，直接坐过了一站。他在往回走，是沈梦。他在心里操了一声，立刻闪身躲进了绿化带的香樟树后。
　　她上山做什么，还走得这么急。徐斌你贱不贱？！管她干嘛，回家睡觉。走了几步，还是骂了一句转头上山了。
　　金老头停住了，他在一块平地上打太极。
　　沈梦，走上去，你走上去。快去和他对质。
　　她上去了。金老头看见她了，他停下了动作，笑眯眯看着她。
　　“是梦梦啊，学习太累了来爬山？”
　　沉默，是沉默。
　　“时间真快啊，都快八年了，一下子你都十六了，是要十六了吧？”
　　沈梦猛然抬眼，不要犹豫，不要害怕，没人会看见。
　　她冲上去一把把他推下去，她的双眼猩红，低吼着：“你去死！”
　　他急速滚落，最终被一棵树阻断了下坠之势。
　　他没死，他没死。金老头还在挣扎着，他的身体微微抽搐着，仿佛是不可置信般。
　　哈，我得杀死他。沈梦找了一块石头，她搬不动重的石头，只能搬一块小石头，她要砸死他，她得砸死他。
　　徐斌扑过来，把她扑倒在地上。沈梦立刻跳起来去捡石头，她顾不上了，被发现就发现吧，她不能错过这一次。
　　徐斌又把石头抢下来，沈梦立刻去夺，她怒吼道：“松手！”
　　他把石头放下来，把她两只手绞在胸前，抽出皮带绑好。
　　沈梦哭了，“你放开我，混蛋。你松开！”
　　徐斌走过去找了一块更大的手头，他的准头一向很好，搬过去，砸中倒在坡下的人。
　　沈梦呆住了。
　　徐斌走下去，老头脸上都是血。他小心翼翼地伸手，把他脖子上的金项链解下来，揣进兜里。
　　他回到沈梦边上，替她解开皮带，“他死了。”
　　他看见了她眼里一闪而过的喜悦，取而代之的是激动。
　　她立刻拉着他走，”我查过了，下午会下雨，这里来的人很少，金老头家里没人，只要过了今天，痕迹都会不见的。”
　　“你为什么帮我？”她突然停住了。
　　徐斌帮她把散下来的一缕发丝撩到耳后，“我说过，我送你回家。”
　　没有时间奇怪，沈梦立刻接着拉着他往下走，开始嘱咐他：“你回家记得洗鞋，把泥洗掉，谨慎点没有错。我们现在下去，35路车30分钟一班，还有十分钟，我们得抓紧时间躲过它，不然会被拍到。”
　　沈梦原路返回，没有人看见她。她让徐斌就按本来的路走，这样才不会引起别人的怀疑。
　　沈梦回家，立刻开始收拾。把窗台上的鞋印擦掉，把鞋子上的泥巴擦掉，把头发梳好。等外婆回家就可以。
　　徐斌开门，他按了下自己的心脏，仿佛还在狂跳。从兜里把项链掏出来，拉开抽屉扔进去。
　　下午，下雨了，沈梦悬着的心似乎落下了一点。
　　沈梦在家里浑浑噩噩过了两天，似乎不相信金老头真的已经死了。
　　周日晚上，外婆出去散步，回来少见的叮嘱沈梦：“隔壁金老头死了，听他儿子在哭呢，说是劫财害命，很粗的一根金链子没有了。尸体在山上呢，警察拉了警戒线。你这几天回家都小心点。”
　　“嗯，知道了。”沈梦乖巧地答应了。
　　这一带监控少，警察来了很多回，还找邻居做笔录问金老头有没有什么仇人，但是大家都说金老头平常挺和善的，都没和别人红过脸。
　　沈梦碰见过警察，还是上次的王警官，他看见她，打了个招呼：“你也住这里啊，最近要当心一些。”
　　“嗯，谢谢警官。”沈梦淡定地走了过去。
　　回去的警车上,王军还在和他师父讨论：“总觉得这事儿没那么简单，抢劫挑这么个老头，只抢跟金链子，收益和风险比例不对呀。”
　　江利民拍了他脑袋一巴掌：“你还收益和风险，当炒股呢，这种比较偏僻的地方，可能就是随机作案，杀人确实有点过了。”他摩挲着下巴道。

　　周一下午，十二月中旬了，沈梦出校门的时候天已经很黑了，她在校门口看见了徐斌。
　　徐斌对她说：“走吧，送你回家。”
　　沈梦看着他，两个人对视了很久。旁边有家长在看着他们，一个穿的黑色外套和工装裤的大高个和一个穿校服的女生，现在的孩子呀，他随即摇了摇头，似是有所感叹。
　　沈梦走了，徐斌跟上去，只是这一次他没有走在她后面，直接走在了她旁边。他觉得自己有资格。
　　上了公交车，沈梦往后面走，她挑了个空着的两个位置的一个坐了下去，徐斌紧跟着坐在她旁边。
　　沈梦不开口，没有人说话，他们之间有一股诡异的沉默，但仿佛又有什么不一样了。
　　下了车，徐斌叫住沈梦：“沈梦，跟我在一起吧，我会保护你的。”
　　沈梦背对着他，脸上的表情一如既往的沉静。旋即她转过身，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好啊。”
　　沈梦侧过身，主动去牵起他的手，他们一起往前走。
　　快到她家的路口，他们分开。
　　沈梦转过身，平静地往家走。
　　“喂，记住你男朋友叫徐斌。”
　　沈梦脚步微微一顿，接着往前走。
　　徐斌停在原地目送她，久久地凝望着那一个方向。然后，转身走了，去上班。
　　有什么关系呢，现在她是他的女朋友了，他是她的男朋友，男朋友保护女朋友，是天经地义的。

　　沈梦回家吃完饭，开始写数学作业。她盯着三角函数的题目，哎，又做不出来。抬头看看窗外，是一片浓重的夜色。
　　哈，男朋友。她笑了笑，低头继续写题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