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 1 章:红叶·红衣 ...
-
南平国。
国学堂。
秋意已浓，堂中那几株枫树红的通透。
宋嗔缩了缩身子，把自己埋在树干的阴影里。
他又被夫子罚站了。
这个月的第六回，天越来越冷了，往后若还是如此，宋嗔有真有些头疼。
他初到书院，夫子就表露了对他的厌恶，时不时毫无由头的刁难惩罚，连带着整个学堂都没人接近他。
也是，一个丧国的扫把星，没有人喜欢的。靠近一点点，都觉得沾染了晦气，洗都洗不掉。
这点小事，他忍忍就过了。每日兴高采烈的去学堂，不过求母妃一个安心罢了。
一下了学，他们都三五成群热热闹闹的商量着去南山赏秋叶。
宋嗔微微叹了口气，低头不语，看着花花绿绿的衣角从一旁经过，自行忽略那几声微不可闻的嗤笑。
————————————
他一片一片数这落下的枫叶，这院里安静的紧，每片落下的叶子都有自己的声音。
也有有两片一起落下的，与单一片是不同的，声音还要更好听些。
有细碎的足音。
他抬头，视线里有一抹更张扬的红色，更甚这一地秋叶。
“夫子又罚你了？”来人不轻不重的问了一句。
宋嗔眯了眯眼，想看的更仔细些，并未回话。
“啧，我是陆痴，痴心的痴。你叫什么？”
宋嗔知道这是谁，听音就能辨出来。学堂新来的师弟，凌云国的小殿下。他迟疑了下回道：
“宋嗔。”
“哦，这里怪冷的。”
“还有半个时辰。”
陆痴笑道：“这么听话啊，你这小身板，风吹吹就又病了，这旬都几次告病了。”
“两次而已。”
陆痴接了片落下的叶子，凑到宋嗔的鼻头刮了几下，见他毫无反应，一双浅灰色的眸子懵懂眨了几下。继续道：“要不要去爬山。我罩着你，夫子生气了算我的。怎么样。”
宋嗔闻言更楞了，试探着回了句:
“殿下。我无人亲近，不要靠近的好。”
陆痴更觉着这人有意思了，如此藏着自己，让人想要逗一逗。
“这么好的秋色，不去看看可亏了啊，正好本殿下——我，缺个伴。可好？”
云里雾里……
宋嗔这些年攒下的小心破了功。
“你怎么会缺——”一句便直接问了出来。
眼前这抹红“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宋嗔小心翼翼的接了句:“对不住——”
“哈哈哈哈，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南山的红叶漫山遍野，不去的话，如何对得起红叶？
“走吧。”说着，那抹红又靠近了些，与他并排。
宋嗔道:“好——”
————————————
南山的南面还是绿幽幽的，一道不怎么宽的木梯蜿蜒而上。
陆痴先他两步爬着木梯，吱吱呀呀的木质摩擦声合着微微的冷风。
宋嗔耐心的捕捉着前方的脚步声，尽力不落下太多。
他眼疾一直在加重，视物模糊，只能慢慢试探着爬，一颗心提的老高。
陆痴在前面边走边说：“早就听闻这南山奇景——半方天。秋日登顶，一半是红似火的枫叶，一半仍是是翠盈盈的。在本殿下的国家可看不到。”
“回殿下，我也未曾见过。”
宋嗔微微喘着气，又道:“殿下……我能拉着你的袖摆吗？”
陆痴有点惊讶，也没问原因，就停下脚步，将袖子递给他——“抓紧了，确实挺危险。”
“谢殿下。”
“不用，还没问，你多大了？”
“今年已十五。”
“竟比本殿下年长两岁，啧啧，看不出来。对了，你是哪个殿的？”
“秋江殿，我——”
宋嗔正考虑要不要说清自己的身份。就听陆痴接了句：
“跟本殿下居所一条街，还能送你回去。”
宋嗔默默闭上了嘴巴，不论他最后如何，厌恶也罢，等——赏完红叶——也不迟。
————————————
他们半道上歇了两次，在夕阳将沉时到达了山顶。
其他来赏叶的人都已离开，冷风有些肆虐，呼呼的吹着。
宋嗔看着这抹红一直试图将他身上飘逸的纱衣长袍整理好，手忙脚乱的，不觉笑出了声。
“别笑了……我败了，这风厉害。”陆痴放弃挣扎。
宋嗔看着这抹红的形状七扭八歪，张牙舞爪，脸上笑意根本收不住。
陆痴上前一步，抓着他的手腕，道：“去看红叶。”两人往山顶南边走去。
宋嗔巴不得他牵着，自己只管注意脚下就好，不论方向。
————————————
远望那一大片枫林，宛如一大团燃烧的火焰，染红了天际。那些枫树的全部生命力都燃烧了起来。
宋嗔虽看不清，但满目的红还是让他心中一动。
果然看和不看是不一样的。
陆痴早已松开了他的手腕，看着这红叶，也不开口说话。
这风不是很配合，在耳畔来回呼啸。更有甚者，卷着大片红叶扑面而来。
两人静静的看着。
天边的晚霞与枫叶和红互相映衬，似流火一般。
宋嗔喃喃自语:“我愿意留在这儿。”
“为何？”
“这很美，每天能看到日升日落，秋天还有这么热闹的红。”
“这太冷了。不适合你。”陆痴随口答道。
宋嗔笑了笑“嗯 ，不是现在。”
————————————
等到两人赏完红叶，天已经泛黑了。
宋嗔完全两眼一抹黑，视物极为困难。
“本殿下来找路，定会把你带回去的。”陆痴自信满满的说。
宋嗔信了。
————————————
他们在山上迷了路，寻不着先前上来的木梯。
没有照明之物，两人只能靠着双脚探路。
陆痴在前面走，宋嗔就在后面揪着他的袖摆。
南山经常作为达官贵人的游玩之地，定期清理，杂草并不多。他们走起来并不费力。
“宋嗔，你怕不怕？”陆痴的声音有点不稳。
“不怕啊。”宋嗔轻轻的回了句，他眼睛出问题后，专门进行过训练，对黑夜已经习惯了。
“……”
四周静悄悄的，虫声微弱，宋嗔能听到陆痴不断吞咽的声音，心道：他是不是害怕了？
没等他再多想，陆痴回头抓住了他的手腕，低声说：“我找到了一个山洞。”
宋嗔道：“那进去吗？”
一阵风袭来，两人冷的一激灵。
进吧……
————————————
山洞里铺有好多小石头，不到十米的路，宋嗔已经磕绊了三次，陆痴接了三次。
陆痴看着他一直踉踉跄跄地，忍不住开口：“还能走吗？本殿下——可以背着你。”
“不用了吧……”宋嗔有点窘迫，明明陆痴已经很害怕了，自己还成了拖油瓶。
“你上来，本殿下才能走快点，是命令。”
“是——”
山洞里干干净净，顶上有月光下泻，并不那么昏暗。
里侧有一个巨大的石床，两人便一同靠着坐下。
“殿下，这里可能是狩猎的休息地，没事了。会有人来找我们的。”
“嗯。”
陆痴淡淡应了声。
莫不是吓的过于厉害了，宋嗔有点担心，顺着衣袖摸到了陆痴的手，果然——冰冰凉凉的。
他将这个比自己要小些的手紧紧握住。
这人比自己年纪要小，怕黑还有小脾气，却会护着自己，这便是所谓朋友吗？只是想着，宋嗔的心头就微微泛热。
宋嗔轻声问道:“殿下，要不要我讲个故事——”
陆痴拉不下面子，别扭答道:“本殿下不小了，不需要哄。”
“哦。”
“——我累了，睡觉。”
“好。”
宋嗔往旁边挪了挪，更靠近陆痴一点，松开手改为搂的姿势。
陆痴没有挣扎，鼻尖嗅到一丝草药的味道。
莫名令人安心。
身旁的人呼吸渐渐平稳，宋嗔回想今日发生的一切，嘴角不觉带了笑。
还好在眼睛完全坏掉之前来看了红叶，那漫天的红他会记住的，牢牢记住。
包括这个小殿下。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 1 章:红叶·红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