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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捕头后续 ...

  •   先前凶神恶煞的那群衙役,见他们大人都得巴结的贵女,居然跟一个贫贱农女交好,此时面色白得不能再白了。

      个个牛高马大,伏倒在地,恨不得钻到地下躲起来。

      眼角余光偷偷瞄了眼他们大人,见这会看他们的目光像要吃人,身体抑制不住地小幅度颤抖。

      这些都是日常操作啊。
      随意欺压路边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而已,以前又没少干这等勾当的事。

      其实这群衙役里面,倒是独独有一人鹤立鸡群,背杆挺得直直的。
      便是出手调戏枝枝的那位。

      他是云水县捕头,县令又是他妹婿。

      以前吧,是他和县令勾肩搭背一同做这档子事的。

      柳枝枝心底颤了颤,也就两面之缘,怎么谈得上一个巧字。

      要是平常人,她未必能记得那么清楚。主要吧,这位穿着华丽的贵女,是她的大主顾。能还上宋长昀的那笔巨款,便是从这位贵女手上挣的银子。

      在她看来,县太爷和这位贵女之间,有股看不见的波涛在汹涌,微妙得很。

      枝枝不卑不亢地朝贵女福身,语气平平,回了句无巧不成书。

      宜华微微挑眉。

      没想到一个布衣农女,面对她的抬爱,没有趋炎附势,比当地县令的腰杆子,硬朗多了。
      倒是教她,不得不高看一眼呢。

      “嗯,那大人不妨就地开堂,让我等瞧瞧大人仁爱百姓的风采。”宜华看着县令道。

      她随意挥手一指,身旁侍女默契地从马车后面,端下来一张精致小巧的竹木扶手椅。

      有不当场看清这件事,到底怎么个尘埃落定法,便不走的架势。

      他们身后其他马车上,全是云上县数一数二的人物。

      此刻均不觉烈日烤人,兴致勃勃下了马车,带着自家家丁,在宜华郡主身后,自发形成个扇形的包围之势。

      “这,”县令不想答应宜华,看见县里那些富绅闲庭信步围拢来,更是恼怒。

      “这不合规矩!”
      他涨红了脸。

      “咱们朝廷律法,也没写一定要在县衙审案,倒是审案过程缺了大人您,才为不妥。”
      宜华身后,有一位身穿湖蓝绸布的中年读书人,不给县令留情面,大声驳道。

      宜华可没想陪着这群人,在野外暴晒。他们算什么,也值得她奉陪。
      她直接下了剂猛药。

      “大人,您是在思虑什么?本郡主,还等着看后续,待回了京都,才好跟太后和皇叔高谈阔论此事,好好赞美大人您的丰功伟绩。”

      是啊,普天之下,莫非皇土。这位郡主来头不小,乃是皇帝亲侄女,由太后亲手抚养长大,当朝唯一一位有封号的郡主。她的父亲,与皇帝一母同胞,在十多年前皇位交替战乱中,替皇帝死了。

      不然他也不至于,对方只是路过云水县,他热情地给人留了下来,还领着全家在她面前卑躬屈膝。

      不就是想,得她在皇帝面前的夸赞,今后官路亨通,步步高升。如今,怎么会为了包庇手下几个杂碎,反倒是本末倒置了。

      想明白了,县令先咳了两声清嗓子眼。
      他道:“老人家,你有何冤情?青天白日,郡主和本官在此,小人不敢造次。”

      最了解县令的人,莫过于先前想抢枝枝为妾的那位捕头,两人从小一起厮混到现在。现下这个局面对自己不利,他又如何不知。

      “大人,小人冤枉。”他抢在柳老爹前头答道,“卑职跟了您那么久,小人的为人,您最为清楚。这,这天这个就是一出仙人跳。是这贱民,苦得活不下去,想强行将女儿卖给我做妾。”

      “大人,弟兄们都在场看着啊。”
      他一语双关,说着说着,五大三粗的个儿,嚎啕大哭得像个孩子。

      县令听完,又有些犹豫要不要为了前程,自断胳膊。
      他道:“没想到小女子看上去斯文柔弱,倒是个会谋算的,郡主可别是被她弱柳扶风的外表欺骗了。”

      能这么颠倒黑白,柳枝枝着实服气。

      “大人们说笑了,您们老远打马来,腰间别官刀。小女和阿爹妹妹们,惜命得很,哪里敢强行拦下你们,又让阿爹自残。这一切,居然只图攀上捕头,好登门委身做妾。”

      县令和捕头的眉眼官司,她看在眼里。左右她跟这个捕头是彻底过不去,何不‘趁他病,要他命。’
      这天这篇若是轻易翻过去了,待贵女前脚一走,想必,后脚这个捕快,会让她们一家子人死得很难看。

      柳枝枝这番话,教捕头和县令顿时哑口无言。

      这会轮到宜华,用看似询问的口吻与县令对话了。
      “大人,本郡主好奇,这位老翁身上的那些伤,可是脚滑摔不出,马蹄踩不像。您是当地父母官,见多识广,您看?”

      再睁眼说瞎话,县令是编不下去了,郡主也不会放任他纵容下属。

      他佯装顿怒呵斥道:“二构,你我从小一起长大,本官仁厚的秉性,你怎么就是学不去,竟还敢欺压蒙骗我。来人,将二构拖走打入大牢,待本官回去后,再跟你仔细清算这笔账。”

      县令的话一出,边上立马有衙役动手。

      “慢着。”宜华郡主道。

      县令一愣,“郡主还有什么事?”

      “按律,强抢民女,是要充军三年,革除一切职务,朝廷永不录用。大人,你将人带回衙门私自判刑,莫不是想包庇手下?”

      县令弯腰下意识答复宜华。
      “下官不敢。”
      暗地里,他眼睛里猝满了毒。

      小娘养的贱娘们,本官这般抬举你,还是跟本官过不去,想找死,那只好成全你了。

      你是千娇万贵的郡主如何,本官待你出了云水县,天高皇帝远,谁能查得到,当时到底是谁下的黑手呢。

      这些宜华均不知。

      她淡淡道:“那大人直接当场宣判即可,也好让县上的百姓,瞧瞧大人的威风。”

      县上的百姓,现在他们身后,可不是有一大群正好是云水县的人嘛。
      只不过,都是县里数一数二的人物而已,而已。

      县令从没有今儿这般后悔过,留下一位尊佛,香烧没烧到佛心坎上他不知。引火烧身,他自个先在此焚掉了。

      “二构强抢民女属实,革除职务,发配北疆充军三年。”他闭眼咬牙,如此说道。

      柳枝枝立马接过话茬子,趁热打铁。

      “大人明镜高悬,多谢大人为民女和家翁主持公道。只是,我们借来的牛车被砸,家翁也被打得站不起来…”

      没想到这位贵女,原来是位郡主。

      人家一再出手帮她,她怎么可以不趁机讨点应得的?这县令方才可是赤裸裸偏帮自己人呢。

      反正这群衙役在初初碰头时,是把她得罪光了。

      她总不好在这样一个局面里,佯装出似朵出淤泥不染的莲花一般,站边上等别人为她挣得好处,再双手奉送到跟前来吧。

      先不提她算哪根葱,她柳枝枝,就不是这样的人。

      县令心痛不已,但已经‘断了胳膊’挣前程,也不缺再往里头使点银子。

      “二构,此事因你而起,本官加判你赔偿老翁二两银子,你可服气?”

      二构还未说话,宜华郡主在边上蹙眉,不快道:“才二两?伤人这么重,吃两个鸡蛋能补回来么。依本郡主看,五十两才差不多罢。”

      柳枝枝这下算是明白,为何这位郡主当初会眉眼不眨,小手一挥,让侍女花了三百两银子,买她做的手绳。
      但是。
      她不禁眨眨眼,鸡蛋不是六文钱一枚吗?还是京都人贵,所以物价更是攀上天际。

      在场有人替她嘀咕,道出鸡蛋价钱这个问题来。

      宜华郡主被问得一愣。

      她先前在宫里,分明看过宫人呈给皇祖母的采购折子上,鸡蛋就是一两银子一枚。

      “郡郡主,下官一年的俸禄也才六十两,这,您提的这个数额实在是太多。依下官看,二构赔老翁八两罢了,可行?”

      宜华蒙了头,看向柳枝枝。宫里跟宫外物价悬殊太大,她不合适发言。

      五两银子就够铜水村里,平常一家五口人一年的嚼用了。县令愿意往上再加这么多,算是意外之喜。

      至少他们不至于自己掏腰包,用来治伤和赔偿族叔的牛车。还好,这么混乱的场面,牛没事,一头正值壮年的牛,起码要二十多两银子呢。

      “小姑娘,本官劝你,做人不能贪心。”县令语重心长道,他以为柳枝枝要仗势欺人,狮子大开口。

      “小女子只是没想到,大人会如此仁厚。多谢大人,大人当真是爱民如子的好官。”得了好处,柳枝枝不吝啬说一点夸奖对方的话。

      当然对方心里好不好受,她管不着。

      县令在心底暗暗呸了声。

      从四年前,来云水县上任,他还是第一次当众这么心口苦。等着,等他先把宜华这个小毛丫头收拾了,转头捏个农女,简直比用手指头捏死一只蚂蚁还简单。

      他,就是云水县百姓的天。

      这件事就这么定下了,县令面上和善得很,还吩咐闲着的衙役,帮柳枝枝等人修牛车,拾掇散落附近的木桶,顺道送他们家去。

      先前的瓷碗是不能要了,几乎找不出一个完整的碗。家里的碗这次全挪出来用了,预感不够,还从镇上买了不少。

      不用回家洗小山堆那么高的碗,枝枝不知道该高兴还是悲伤。

      富绅们看完一出闲戏,可没有继续作陪下去晒太阳的心思,左右他们该在郡主面前露的脸,在普罗寺都出尽了风头。

      三三两两相熟的,约作一起,客客气气地冲宜华郡主和县令告辞。

      县令大约是想找个地方好好静静,找了个身子不舒坦的由头,跟宜华郡主道别。

      宜华淡然地朝县令道:“这么晒人的日头在外奔波,难免中暑,大人真是一心为民。”

      “郡主廖赞了。”县令道。

      转头他又向身边几个衙役道:“好好看顾住郡主,出了任何意外,你们小心肩上的东西”。

      柳枝枝见县令翻红的脸,愈发加重。提袍弯腰进马车时,差一点跌了下来。

      先前嚣张不可一世的捕头二构,哦,现在是阶下囚二构,被人五花大绑,随意打横仍在马背上带走。

      先前水泄不通的马路,登时空旷起来。

      宜华郡主见牛车确实过于破烂,便让衙役们想法子将牛车弄回县城。交代自己的人腾了辆马车出来,给柳老爹和三丫四丫,单独邀柳枝枝与她同乘一辆马车。

      柳老爹的伤势,不容拖了。

      柳枝枝收敛住表情,很严肃地朝宜华行大礼谢恩。

      若是没有这位贵女及时出手帮助她,今天这场飞来的横祸,结局就只能是要么那群衙役被她打残,然后她们一家子人被对方报复,生死难料。

      或者,她……,
      没有或者,她怕死。是的,死过一次的人,居然还怕上了死。
      但是,她不会纵容别人来欺负她的妹妹们,还有阿爹阿娘。

      宜华身边的侍女,适时搀住她,笑着打趣了句:“我们郡主也是受人之托,姑娘真心想谢,可得多备一份谢礼才行。”

      正正好,柳枝枝心道。

      先前被宜华郡主出手阔绰惊艳到,后来才了解到,在云水县这块小地方,她是再也找不出比郡主,还大方(傻)的人来。

      所以,她特意从先前做的一小堆各色绒花里,挑了工艺最好的一枚,用上好的锦盒装扮,贴身保管,就待与贵客又萍水相逢时,再成交一笔买卖。

      万万没想到,贵客成了恩人。她顺水推舟,将怀里的锦盒,双手奉呈给侍女。
      心疼得很,又错过一次宰大户的机会。
      她心底清楚,就算宜华郡主执意要给钱,她也决不会收。

      侍女拿到锦盒,细致地检查了一番。

      宜华漫不经心,阻止了侍女打开的动作,将盒子拿过去。
      宋长昀出面要救的人,她,放心。

      打开一看,宜华吃了一惊,这个时节还有芍药?入手柔软,她方察觉这不是真花。
      “这是怎么做的,竟然跟真花这么相似,它叫什么?”

      “不难,只是需要手熟,做出来才逼真。”柳枝枝简略地将做绒花的流程,述说一遍。

      宜华听的真切,“你真不想做我的侍女,只管首饰,上可入宫廷拜见圣上开眼界,下能衣食无忧。”

      “此物名‘绒花’。民女只有初见时,对身边这位姑娘说过的那番话给郡主——千金难买自由身。”柳枝枝道。

      郡主,要是你资助我,在京都向高门贵女推售绒花,能给郡主的私房添厚不少吧。

      这句话在柳枝枝唇边吞吞咽咽,马车驶到县城医馆停下,她到底给彻底吞回了肚子里。

      得喝了多少啊,才能在人家前脚好心救你,后脚便强行贴上去,拿人家的招牌,给自个挣银子花。

      夜幕笼罩大地,柳枝枝他们才摸回铜水村。

      柳母在家一个下午,两边的眼皮子跳个不停,她心慌慌地,守在家门口哪里都不敢去。

      盼呀盼,可算是将女儿们和相公盼回家来。

      手提着破纸灯笼,看清是大女儿驾的牛车,相公横卧在车里,两个小女儿唇破了,红肿双眼,脸上脏兮兮地。

      她睁大了眼。

      一边敞开大门,一边小声地道,“这,天老爷,这是发生什么了?阿生呢?还有他婆婆…”

      出门一天,竟然是这样回来。她方才往牛车里瞄了眼,带出去的东西,很多没拉回来。

      现在不是仔细盘问的时候。

      牛车进小院后,她连忙拿起一旁的门栅,关紧大门。

      更令她心疼的,还在后面。柳老爹被打得很重,大夫说至少要卧床半个月修生养息。

      柳母和柳枝枝一起搀扶柳老爹进的屋子。

      回了家,柳老爹才仿佛活过来了。他黝黑的脸庞,逐渐老泪纵横,但他铺盖蒙头,谁也不搭理。

      柳母见状,招手让枝枝跟她出去,抚摸她的额头温和地道:“没事啊没事,灶上给你们温着饭菜呢,阿娘特意做了你最爱吃的炒饭,去吧。”

      柳枝枝红了眼圈,闷声闷气地嗯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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