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女被前未婚夫盯上后》一十欢

25、怪异的宋二叔（小修）

　　最后一丝薄薄的血色斜阳藏匿于山头，天光逐渐暗淡下来。

　　宋二叔佝偻着老腰，站在侄儿家外墙角根上。
　　低眉，耸拉双眼，忍不住搓着布满老茧的手，踱来踱去打转。浑浊的眼珠子，却是一直挂着侄儿屋子的大门。

　　大门紧闭，屋子里外安安静静。跟以前侄儿常年住在县上时一样，丝毫不见人气。

　　侄儿后晌午时，从外头阴沉着脸打他门前疾行过。

　　他自己原本没留意，还是一同唠嗑的老三先看见了侄儿。疑惑地用胳膊肘捣鼓了他一下，小声道了句，是不是他俩暗地里做的那件事，还没成呢，走漏消息，被侄儿先给知道了。

　　大风忽然呼啸地从远处猛地打来，刮得脑门子生生地疼，他不禁打起寒颤，断了回想。

　　道上被风荡过，卷起不少地面的枯叶，混着泥沙，使人睁不开眼睛。

　　这股风邪乎，宋二叔揉巴揉巴眼，心想。

　　突然出现，人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又突然消失了。
　　自从大哥跟嫂子在异乡死了，这屋子他是能不来，就不肯来的。

　　屋子往日的清洁打扫维护，他一向是推脱给三弟一家来做。

　　对于横死他乡的人，一方水土自然各有一番说法。

　　宋二叔小时常常听老人说，有这样遭遇的人家，留下来的屋子多半会成凶宅，会祸害邻里子孙。

　　他大哥家独子自小聪慧机灵，大哥死后，长昀蠢笨了不少。

　　瞧这，果然灵验了不是。

　　大哥嫂子，你们可要长眼睛。你们的死，跟我没有多大的干系，可不能找上我。

　　‘吱呀~’
　　大门在这个时候，突然开了。

　　宋二叔猛地听见动静，脸上顿时血色全无，额头直冒冷汗。
　　身子一个激灵，没站稳跌倒趟地上，不小心啃到半口地上的干泥，忙‘呸呸’吐掉。

　　空气里阵阵飘浮过来好闻的味道。

　　楞了一会，他连忙强行睁开泪眼。朦胧间瞧见一道高挑的人影，站在大门前。

　　死人向来是腐臭的，哪里会这么好闻。

　　这，这味道，说不出的熟悉，但应该是大户人家才能够用得起。再说，从眼前这个人人个头看来，分明是侄儿出来了嘛。

　　饶是他这会子想得再明白，脸上的慌张之色，一时间怎么也掩盖不下去的。

　　他努力挺直腰杆，笑呵呵地朝门口方位道了句真巧。

　　“侄儿这个时候准备外出？天都快黑了。”他问完，忍不住抬起衣袖擦好几下额上的汗珠子。

　　开门出来的那人，没想到这么晚了，还有人在宋宅附近出没。

　　惊诧地愣愣，微微偏头看了眼身后，眼中饱含询问之意。宽阔的衣袖下，寒光细闪，随时准备饮血。

　　宋长昀在他身后，有半步之遥，微微蹙眉。

　　他小幅摆手，用口型朝此人无声地道了句，这是他二叔，放心。

　　得到这番话，这人眼珠子转了转，笑了，眼尾上挑有些得意。

　　瞧，你跟我，会差不多的。

　　只是寻常关心侄儿的叔叔，为何会一副做贼心虚的模样，倒人胃口。

　　宋长昀没理会他这点子眉眼官司，淡淡地抬手，单指指向身后，示意他换条路快点离开。

　　随即慢慢地关门。

　　宋二叔才放下袖口，听见响动，顾不上打理自己狼狈模样，连忙起身上前去阻止。

　　“长昀，二叔在外头呢，着什么急关门。”他手搭半掩的门扣上，对着侄儿生气地道。

　　“原来是二叔来了，天黑了没留意。”

　　“嚯，二叔看上去是个傻子？”

　　宋二叔瞅了宋长昀一眼，又道：“方才你明明要出门来着，见到我像躲瘟疫的，立马退回屋子里关门了。”

　　似乎这一鼓作气的质问，用完了作为长辈这点子的天然优势，与侄儿对视才一眼，眼中显然流露出一股心虚。

　　“二叔，你这是，明知故问。镇上的张记，近来没少请二婶登门吧？”

　　“这，这，”
　　嘿，被三弟说中，还真是被侄儿知道了这事，难怪他下午从门前路过，脸色是那样的。

　　比死了亲爹娘还难看。

　　镇上的张记，人家可不一般。

　　常言道，想要日子过得舒坦，要么家里有读书人能出人头地；要么，还得上头有人才行。

　　而人家张记的张大老爷，亲弟弟是府衙大人身边的大红人。亲妹子更了不得，入宫做了贵人，手能通天。

　　在他们这个穷乡破壤的小地方，连县太爷见到张家的人，都得点头哈腰尊着。

　　他侄儿不过是个长得标致点的屠夫，能攀上张家这样的大户配亲，该是祖坟冒青烟了。

　　虽然，虽然张老爷家的独女，是个扬名十里八乡的傻女，一见到好看的男子就走不动道。

　　但人家不爱好这口，哪里会在多方打听后，请媒婆来他们老宋家提亲。

　　只恨呀，长昀不是亲儿，他作为叔叔，沾的光要少上一些。

　　酝酿一番，宋二叔准备了一大肚子的话，来预备劝道：“长昀，张老爷家独女配你最最合适，我们作为长辈，都是为了你好…”

　　为了我好？宋长昀不置可否。
　　“天色已晚，二叔请回吧。此事姑母还不知，尚且急不来。”他淡淡地开口赶人。

　　说完，见方才谈话时，二叔将搭门上的手收走了，瞅准时机利索把门关上。

　　‘砰~’
　　门上的圆扣在轻微震动，宋二叔不敢置信地睁大了眼。

　　他，他一向温和的侄儿，今儿给他吃闭门羹？

　　“哼，不知好歹的东西。”他骂骂咧咧地回家。

　　宋长昀倒是第一次见二叔这幅样子。

　　以往记忆里，他的二叔纵然有亲手打骂过二婶和堂妹，但对他却最为和蔼，待他比堂弟还好。

　　所以，当时远在京都的他，知晓二叔等长辈被害身亡时，才那么恨柳枝枝。

　　嫌贫爱富，本是人的劣性，他们有从小一同长大的情谊，他不怨她。

　　可他千般思，万般想，都不明白。

　　他的亲眷活着，碍着了她什么？至于如除根一般痛下杀手。若他当时不是已经在京都小有名气，是不是也难逃一死。

　　“在想什么呢？火要烧到手指了。”方才离去的人，又出现在宋家厨房门口，双手抱胸倚立。

　　宋长昀手指被火燎到，面不改色将手中的柴禾扔进灶膛，起身揭开锅盖。

　　雾气翻涌，锅里米粒在水中炸开花，米饭特有的清香扑鼻而来。

　　“怎么还没走？莫非是放心不下你主人嘱托的事？”

　　“宋长昀，我赶那么远的路，只在客栈换了身常服便过来见你，你竟这般无情，外头一副要下暴雨的模样，居然急着赶我走？好歹给口热乎吃的，歇歇脚罢。”

　　宋长昀笑了，“裴经阮，你缺我这点吃的？大户人家，别来跟草民抢吃食的好，毕竟光脚不怕穿鞋的。”

　　“切，不白吃。”说着，自发蹲灶前，熟练地给灶膛添柴禾。

　　用完饭，天色完全黑了下来，星光疏疏朗朗地挂在空中，田野传来阵阵蛙鸣。

　　两人在漆黑的院中，各自躺一张凉椅。

　　裴经阮先打破沉默，道：“张贵人的侄女婿，这身份不错。”

　　“送你？”

　　“哈哈，玩笑话，依宋兄的肚量，不会当真吧？”裴经阮尴尬地笑笑，试图挽救自己。

　　“嗯。”宋长昀回道，“主子为何派你前来，跟我合谋捅开，奉州大旱，而奉州官府官官相互，中饱私囊一事，你可愿意听我分析？”

　　这是第一次，听宋长昀肯对他长篇大幅地说道，他压制住心底的激动，面上云淡风轻地点点头。

　　大有施舍对方开口之意。

　　“真巧，宜华郡主约是准备回封地，不知为何这次没走水路。”宋长昀话断在这里，手中的折扇轻摇慢舞。

　　裴经阮登时跳了起来，大声道：“她，她怎么这个时候回封地？不要命了！”

　　附近传来几声狗吠，紧接着村里‘汪汪’声，彼此起伏，惹得几个村民出屋，交头道了句奇怪。

　　刚开始的动静，好像就是从老宋家传出来的，再结合傍晚的怪风。莫不是，真的应验了老人常常说过的那句话？

　　毕竟，人家的亲弟弟，都咬牙掏空家底从那里搬出去，到村里另外择了处空地修建屋子。其他邻居，也因各种事情早搬空了。平日里，他们均不让自家小孩到那边顽。

　　一时间，人们家去的脚步极快，似乎身后有恶犬追赶。

　　宋长昀亦是吃定这点，再者，他家后院出去便是稀疏栽种几颗歪脖子枣树的荒地，再往外走，已经是铜水村外。

　　所以，才敢让裴经阮直接上他家来。

　　裴经阮察觉到自己言行有失，咬着牙平复心境，额上青经毕现。

　　低声又问道：“她在哪？”

　　“云水县县衙。”

　　“操！”
　　脚尖轻点，人影矫健略过屋顶，树上歇脚的鸟儿被惊吓得腾空而起。

　　这人，从来不肯好好走路。

　　宋长昀叹了一声，独自一人在院中躺到天光大亮。

　　早前天空中本来拥着一簇簇的白云团，遮挡着太阳。没一会儿，眼下竟然变成乌黑。黑压压悬挂在头顶上，似乎随时可以坠落下来。

　　柳枝枝望了眼天空，不由叹气。

　　这两日他们采了不少芋头，做了许多品种的小吃，正是准备今儿去县里张罗摊子的，怎么就遇上这幅天气。

　　昨日还天气炎炎，不光有芋头做的小吃，她还备了自制下火的凉茶甜水和荤凉菜，废了不少银子。

　　这把，算是把她目前所有身家，都给赌这次上了。

　　虽然奉州才经过大旱，可是，穷人没有粮食吃，富人只嫌弃东西难吃。

　　她劝慰自己，箭在弦上，就搏这一次，食物经不住放。在她身后，还有病重的二妹，软弱的爹娘。

　　她不撑起来，大家怎么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