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光暖阳》何归于

6、星光

　　又是季诺。

　　罗露微第一次觉得横山太小了，只是吃一顿饭，却能在众多餐馆中碰到最不想见的人。

　　难道最近是她水逆吗！

　　罗露微极快地收回视线，但季诺脸上难看的表情却已经印在眼底。

　　她抿了抿唇，僵硬地颔首表示对在场其他人的初次友好见面。

　　薛宁招呼着他们走进包厢，一一介绍了在座的人，最后指着季诺，道：“季诺你们应该都知道吧，我就省点口水不多说了。”

　　季诺瞥他一眼，佯装不悦，说：“那怎么行，我不是人民币，哪能所有人都认识。”

　　薛宁愣住，一时弄不清他究竟是不是真带了气，平日里季诺可不会摆脸色，真是怪了。

　　夏纪晨反应迅速，立刻接下话头，玩笑道：“这里如果有人不认识季诺，那今后可就别混圈了。”

　　话音落下，季诺轻笑一声，薛宁也笑起来，包厢内顿时充斥着愉悦气氛。

　　笑声之中，唯有罗露微尴尬地杵在原地。
　　她知道，季诺是在冲她生气。

　　在薛宁招呼下，夏纪晨跟她都坐了下来，罗露微完全听不见其他人的聊天内容，只觉得耳边嗡嗡，脑袋一片空白。

　　为什么她要坐在这里？

　　忽然手臂被人轻轻一碰，罗露微掀起眼皮看去，身边的夏纪晨正关切地看着她。

　　“怎么了？是不是不习惯？”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凑近她耳边说。

　　罗露微如实点头，她不仅不习惯，甚至如坐针毡。

　　只要一想到隔着几个座位的季诺，心就跳个不停，好像罪犯自投罗网，出现在警察的眼皮子底下。

　　罗露微下意识不安地抬眸朝季诺的方向瞥去，只是偷偷一瞄，她的眼色却被当场抓个正着。

　　季诺盯着她，眉头皱了一下，好像下一秒就要将她逮捕归案。

　　罗露微赶紧逃避视线，然而她的惊慌已经被季诺尽收眼底，季诺根本就是想要看到她窘迫的样子，他一定是在报复她。

　　报复她曾经的故作不识，报复她过去的不告而别。

　　就在这时，饭桌上有人提议：“来，大家干一杯。”

　　不多时，在座的人身前都斟上了红酒，夏纪晨拿起酒杯，注意到罗露微没有动作，帮她解围道：“罗露微酒量不好喝不了，我替她先向各位致歉。”

　　其他人朝罗露微看去，发现她的脸颊确实带着微红，也表示理解，让她随意。

　　夏纪晨看向罗露微，眼神示意，说：“露微，那你碰个杯意思意思就行。”

　　罗露微感激地看他一眼，斜对面的季诺嘴角一撇，漫不经心说：“既然喝不了酒，那就不用碰杯了，坐着吧。”

　　桌边已经有人为了碰杯而站起身，他的话一出，罗露微一下陷入两难境地，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包间内气氛再一次陷入诡异的沉默，薛宁察觉到不妙，斜睨了两眼季诺，发现他的表情不太好看。

　　今晚到底怎么了？

　　平日里季诺明明是个和善友好的人，一点都不会摆架子。他还是第一次听到季诺说话这么不客气，好像吃错了药一样。

　　今天饭桌上他也没喝多少酒啊。

　　薛宁朝季诺使了个眼色，赶紧打哈哈道：“季诺，你胡说什么呢。”他又看向罗露微，“别听他的，随意就好。”

　　罗露微看看他们，接住台阶轻轻嗯了一声。

　　清脆的玻璃碰撞声在桌上响起，罗露微坐在椅子上，直到席间再次热闹起来，没人注意她，才稍微松了口气。

　　只是偶尔察觉到有视线飘来，或许是错觉，她都会立刻绷紧身体，根本无法冷静。

　　再继续下去她就快要窒息，脑海中混乱的思绪转了几圈后，罗露微深呼吸，默默预想了几遍告别的说辞，心想无论如何都得找机会离开。

　　在几人聊天的档口，话音落下，没有想象中的压力，她一鼓作气挥手逃离包间。

　　出了包间又加快步伐走出十几步，罗露微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一出餐厅，捎着些许凉意的夜风吹来，她擦了擦手臂，整个人总算是活了过来。

　　横山夜市已经开启，因为影视城的建立，让这个原本的小城镇增加了数倍的繁忙热闹，就连夜晚也充满了活力。
　　街道上人声鼎沸，两旁的行道树上挂满了彩灯，一闪一闪的像是夜空落下的星光。

　　五月的天气忽冷忽热，罗露微叫车的时候，一股冷风盘旋上身，她穿着单薄的衣衫，风灌入袖口领口，身体不由地抖了抖。

　　“晚上出门还穿这么少。”

　　背后传来熟悉的声音，罗露微差点以为她听错了，然后就看见一只手伸到她旁边，手里挂着一件衬衣外套。

　　她愣在原地，顺着那只手往后看去，季诺就站在一步之外，脸上的神情一如既往冷淡，仿佛刚才说话的人不是他。

　　“拿去避避风，”季诺见她许久没反应，带着点不耐烦道，“还要我举多久？”

　　罗露微心中五味杂陈，看着眼前的季诺，那张脸跟他小时候仍旧很像，就连小表情也是一样的，就是放大版的少年季诺。

　　那时的季诺对她很照顾，冬天拍戏时，如果他早一点拍完，就会准备暖水袋，等她一结束拍摄，会立刻将热好的暖水袋塞入她手中。

　　然后露出大大的笑容，说：“罗露微，我是不是最值得信赖的大暖男？”

　　彼时的暖男还没有带上贬义的色彩。
　　但在漫长时间流逝中，词义会发生改变，人也会发生改变。

　　罗露微回过神，接过他的衣服套在身上，略微宽大了一些，隐隐留存着属于他的气息。

　　罗露微不敢直视眼前的季诺，垂下眼皮低声说：“谢谢。”

　　于是两人就并肩站在马路旁，没有人率先打破沉默，好像彼此之间回到了陌生关系，只有罗露微身上的外套默默彰显出他们并非不熟悉。

　　“你……”
　　“我……”

　　异口同声的声音突破僵局，罗露微偏头看向季诺，季诺也微微低头看她。

　　眼神交汇，无形中仿佛闪动起火花，但一瞬消逝，只剩下僵在嘴角的尴尬。

　　“你说。”季诺道。

　　罗露微眼珠一动，道：“我是想问，你怎么一个人出来了？”

　　季诺说：“接了个电话，要回去。”

　　“哦。”罗露微应了句，没有了下文。

　　季诺看她，又说：“刚才，别放心上。”

　　罗露微点点头，说：“嗯。没关系。”她知道季诺对她生气，所以才会说话也像是在咄咄逼人。

　　“你……”季诺顿了顿，“算了。”

　　罗露微不明白他的欲言又止，再次看向他，问道：“什么？”

　　“没什么，我想你不愿意跟我说。”季诺语气中仿佛带上了一点浅浅的埋怨，说得模棱两可。

　　罗露微感到奇怪，一时间又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她好像做了很多逃避的事，季诺肯定察觉到了。

　　没一会，罗露微叫的出租车在路边停下，她抬手想将衣服换给季诺，还没脱下，听见季诺的声音。

　　“先不用还了，回去吧。”

　　罗露微犹豫片刻，跨出一步打开车门，一脚踏上后车座时，突然想到季诺刚刚说的话，又退回来，扭头道：“你不是有事回去吗？在这等车有点冷，上车我让司机师傅先送你。”

　　树上的彩灯倒映在车身上，有几簇彩光落入罗露微瞳孔中，好像闪烁的星星。

　　季诺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没有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