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生》拜糖平

2、第 2 章

　　白泽就这么静静地望着窗外。

　　机场离市中心的距离不近，九点钟，对于这个一省之汇的第一机场依旧繁华如昼，车辆往来，不绝如缕，华灯初上，炫彩高照，夜生活，才只是刚刚开始而已。

　　车窗外，隔壁双行线迎面过来的车灯一晃而过，灯光打在车里两个人的眉宇间，又很快的散开。

　　提及奶奶，白泽沉默了，她的沉默，让薄敬也沉默了。

　　她觉得自己像个鸵鸟。懦弱，无能。

　　从她记事以来，亲近的人仔细算下来，只有爷爷奶奶，那时候小妈就进门了，妹妹出生了。爸爸是别人的了。

　　爷爷奶奶把他们的一切都拿出来，全身心的疼爱这个从小就没有母亲的孙女。疏离了背离家族道义的儿子和那个女人。

　　爷爷在她初中的时候去世了。爷爷去世的时候拉着她的手，告诉她:爷爷走了，你得替爷爷陪着奶奶。

　　她还记得那天的情形。她哭的不能自已，她告诉爷爷，她是这样说的“爷爷，你放心，奶奶是小泽的唯一了。”

　　奶奶是她的唯一了。

　　她在心里默念。

　　路灯的光一簇一簇的，时而亮，时而淡，那斑驳的样子，像极了时光样子。

　　爷爷去世了，奶奶显得很平静，那些在不平凡年代平凡的夫妻生活的过往，都在所有人不知道的情况下，深深埋在了老太太的心里。老头子没了，她还肩负重任，孙女还没有长大，还没有嫁人，还没有人能接替她去爱护白泽。她不敢伤心，因为孙女只会更伤心，她不敢离开，她怕她的小泽孤单。

　　高中毕业的时候，老太太的阿尔兹海默症恶化了。极其偶尔的时候，她能认出她的宝贝孙女，会温柔的叫她小泽，但是她的记忆停留在小泽小的时候。说起儿时得事情。

　　医生说阿尔兹海默症的病情变化因人而异，奶奶之所以病情突然加重，大概是心理作用。她的小泽高中毕业了，要长大了，她，撑不住了。

　　而对她的病情有利的方式就是回到她熟悉的地方，所以她老子就做主，把奶奶送回了大院。

　　那里是白泽成长的地方，那里是她和老头子一起生活过的地方，那里有她人生几十年的战友和邻居。她是爱那里的。

　　白泽是同意的。从八年前。奶奶回到了大院居住。有个陪伴照顾她的阿姨，玲姨。

　　从前白泽在北京上大学。大学是从前祖孙俩商讨过的。每次打电话回来，玲姨总是告诉她家里发生的日常琐碎。

　　“老太太今天在院里发呆，还说芍药花今年怎么没开，我想了一下，可能是你小时候照片里的那墩芍药。”

　　“一老叫我准备吃的，说小泽放学回来会饿的”

　　“今天，薄家的小公子来了，陪老太太说了好一会话。”

　　“小泽，你是不知道呀，薄小公子托人从盘锦买了新鲜的河蟹，老太太吃的可开心了。她还说，是家里的味道。”

　　她虽然人在国外，但是总能听见身边的人提及他，他是大院孩子里的异类，也是大院里爷爷奶奶的好孙子。他闲暇时总是回去看看那些爷爷奶奶们，让他们的晚年时光更消遣。

　　他替他们这群不常在家的孩子们尽孝道。

　　她是感谢他的。

　　她转过头。

　　这个男人从小的时候就是那么优秀，不管是外表还是能力。

　　男人应该也知道她在看她。却没有回头。

　　他目视前方，专注的开车，揽胜性能极佳，在宽阔的机场公路上如履平地，发动机的嗡鸣声也屏蔽了。

　　车上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她静静地看着男人的侧颜，五官立体，柔和里包含着坚定，锋利里包含着温暖。

　　她觉得自己的心跳不太稳。低下眼眸，拐了个弯，把视线转向前方。

　　进街了，九点多。这所城市的夜生活刚刚开始，商厦、广场、体育中心灯火通明。还是从前的样子，却又好像带着一层朦胧的面纱。

　　“怎么样，有熟悉的感觉吧。”他侧头看了她一眼，微笑着问他。

　　安静中突然出现了那样一抹温和而华丽的声音，她怔的一下神游结束了。

　　熟悉吗？

　　她转过头，看着他，他恰好回过头，两个人的眼神撞在了一起。只是一眼，他又正视前方看着路况了。

　　她没有动。

　　“熟悉的，但我回悉尼也有熟悉的感觉。但这次是第一次，感觉回家了。”她的语气没有波动，但是，像溪流一样，蜿蜒盘旋，字字真灼。

　　前面路口的红灯大概亮了。

　　前面的车停下来，揽胜也停下来了。他回头和她对视一笑。

　　他不知道怎样回答。在白泽看不见的地方。他不声不响的握紧了方向盘。

　　“听玲姨说，你经常去看奶奶，我不在她身边，我父亲也不常回去，多亏你了。谢谢你”她说着，眼睛仿佛有些湿润了。

　　他启动了车子，看着路，满足的点点头。

　　“应该的。”他打着方向盘，车子驶上了硬化路面，停车场的管理人员指引他向车位开去。

　　白泽很奇怪，他要带她去哪里，她看了看周围。仍然不解他们的目的地。

　　“挺晚了，吃个饭吧，你在飞机上一定没吃。”他记得，她胃一直不好，奶奶糊涂了还一直在念叨。

　　“呃…”

　　“好，正好我回去吃饭也是个问题。”

　　她有些差异，他怎么知道她在飞机上一定没吃。

　　他停好了车，两人下车，他指着义和胡同，两人朝着那边走。“这边有家冒菜，我听同事说起过，很地道，吃这个怎么样。”

　　“好呀”她眼睛都瞪圆了，她在家的时候最喜欢的就是冒菜。这些年在澳洲，每次都想这一口。

　　谁知道刚下飞机就吃上了。

　　她的心情瞬间就好了，进了店，挑了一个靠窗的位置，放好了东西去展示台挑选要吃的东西。

　　她像个孩子一样。挑起了眉梢，眼睛滴溜圆的盯着一份份的蔬菜和龙虾丸。

　　手里的夹子也不停，茼蒿，香菜，娃娃菜…鱼丸，虾丸，墨鱼丸，鱼皮脆，蟹排，毛肚儿，鸭血，魔芋粉…都夹的不多，好像要把每一样的味道都再尝尝。

　　她自己还想着搂着点，毕竟和润之虽然相识，却也不好意思太那个什么…

　　刚刚他们过来的时候，一个服务生端着两份做好的出来送餐，那味道，真真是正宗的卤水冒菜，她的口水都流出来了。

　　挨饿的肚子好像都不服气了，她没有听到声音，但是感觉到肚子里咕噜咕噜，还好没发出什么不雅的声音，她心里腹诽。

　　她现在觉得自己一会连汤都会喝的剩不下。

　　她这样想的挺好，才想起来不是一个人来的，带他来的人都被她忽略了。

　　他们挑好了，薄敬又从展示柜里拿出两瓶苏打水。

　　不对哦，她怎么突然想起来，润之好像从下就不大喜欢这些奇奇怪怪的小吃。

　　“我记得你以前不喜欢吃这些奇奇怪怪的小吃。”她看着他拿出两瓶苏打水，更加觉得自己记得不错。

　　薄敬拿出手机，扫码付钱。

　　白泽本来想要不要抢着买单，结果觉得几十块和薄家小公子争个没完，也不合适，也就随他了。

　　下次她请他不就好了。

　　两个人往座位上去。“那你记不记得我喜欢吃什么？”薄敬问。

　　“荔枝”白泽想也没想就回答了，脱口说完才发觉他问的应该是喜欢吃什么饭菜。

　　“我不挑儿，我啥都吃，好养活。”他一本正经的说道。也好像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也像是在推销？

　　白泽囧，她不知道咋接。难道是在内涵我？

　　“我也不挑食的啦，我在飞机上只是睡着了。”她挑高了眉毛，挺了挺胸，好像输了气势。

　　薄敬双手抱肩，也挑了挑眉，打量她的小身板。

　　“那你到底喜不喜欢吃荔枝啊”白泽觉得这个传言可能也是假的。

　　“喜欢啊”

　　“为什么”她之所以印象深刻是因为她小时候最讨厌的水果就是荔枝，乳白色的弹性物质，像煮熟的肥肉。

　　“因为荔枝名气大”他说的言之凿凿。

　　“荔枝有什么名气？”她不解。

　　“荔枝的名字”

　　“荔枝的名字？”她疑惑的重复了一遍，她记得水果的名字不是某某三号，就是这那的几号的，难不成有的品种的荔枝叫神州八号？

　　她拧开苏打水喝了口，眉头还没放下，显然很是不解。这口水还没咽下去，就听见他慢悠悠的说。

　　“妃子笑啊。”

　　她一口水咽的不上不下，猛烈的咳嗽起来，赶忙抽了张纸巾堵住嘴，不然口水就要喷到他了。

　　对面那个罪魁祸首也赶紧起身，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帮她顺气。

　　咳了又半分钟，将将停下，她又开始笑，笑得气短，才停下。

　　薄敬来了一个电话，刚接起来，声音断断续续的，大概是冒菜坊里的信号不太好，他跟她比了个手势，出去接电话了。

　　她好像怨恨似的瞪了薄敬的背影一眼，当然，这一眼润之没有看到。

　　她不知道，她这一笑，和最后这不好妩媚的一眼，可不就是那妃子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