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梦碎》东卿

1、一夜梦碎

　　“夜一，我们终于又见面了！当年天赐兵装番四枫院家的公主，身法独步天下的夜一大人竟然又会有被人追上的时候，看来你离开的这段时间里是退步了。”
　　面对碎蜂带有讥讽的话，夜一只是淡淡的道：“是你进步了，梢绫，已有百年之久了，没想到会是在这种情形下再度见面，当年……”
　　“别提什么当年！”

　　在族长的陪同下，碎蜂心不甘情不愿地去参见她的军团长。
　　她只是备用品，按理说应该轮不到她的出场，但是由于她的那六个不争气的兄长先后死亡，蜂家只能派出她来代表这个家族参与到死神的队伍当中，也正因为那六个兄长的无能才使得蜂家的沦落到今天的这个地步，一向出类拔萃的蜂家人竟然被派到了一个公主的手下，虽然听说她很强，但再强也是女人——就像她一样——更何况这所谓强的传言中会含有多少对“公主”的赞美？
　　“碎蜂参见军团长阁下。”
　　“哦？原来你就是这一带的蜂家人？没想到这次蜂家会派来一个女人来。”
　　原来他也会看不起女人，就连身为女人都看不起自己又怎么能期待别的军团中的人能看得起她们？
　　“怎么这一代的蜂家人这么内向？抬起头来让我看看。”
　　依言，抬起头，碎蜂正式看到了她未来的主人，上位摆设的是一张连壮汉坐上都嫌太过宽大的座椅，然而，身材娇小的夜一坐在上面却丝毫也没有给人以座椅空虚的感觉，一身无袖的黑衣劲装双肩袒露，左腿支在座椅上，一双洁白的藕臂环抱膝头——虽然是随兴而坐，却自然的流露出无可比拟的的威仪。
　　只是这一眼，碎蜂便立刻被夜一所散发出来的气质所彻底折服，心头的那份震撼是面对绝对的强者的灵魂是，而本能的从心底深处产生出来的一种无条件的臣服。
　　“嗯，看起来还不错，挺年轻的，好像没什么战斗的经验。不过，既然是代表蜂家来的，想必应该有点儿实力吧，好好表现给我看吧！”
　　看着夜一星眸微转，眼中精光流动，碎蜂只感觉到全身颤抖——不是因为恐惧而是为夜一的审视兴奋得颤抖！
　　“属下遵命！”
　　再次低下头，碎蜂发自内心的向夜一俯首叩拜。
　　“不过我要说在前头，我不管你是来自什么家族或者是以前有过什么功绩，到了我这里就要从零开始，以实力来说明一切。”
　　“是，军团长阁下。”
　　“不用叫得这么生疏，来到我的队伍里就是我的人，叫我夜一就行了。”
　　夜一？不，那样的称呼无法表现出她内心的崇敬之情，她叫不出！
　　犹豫片刻，暗自斟酌，碎蜂选择了折中的称呼：“夜一大人。”
　　“死心眼！算了，随你喜欢好了。”
　　窃喜！眼前的人值得跟随，她希望能够一生不离左右，她愿意为面前的人奉献全部的灵魂！

　　初来乍到的碎蜂并没有跟在夜一的身边的资格，她，只能跟在夜一的身后，远远的看着夜一的背影战斗，为了接近这几乎遥不可及的背影，碎蜂披荆斩棘不断前行。
　　然而，每当碎蜂认为经过磨炼的自己已经接近那个背影一步的时候，却更加明确的体认到她和夜一之间的实力的差距——那份天壤之别是令人难以跨越的鸿沟！不愧是她认定的主人！即便是她认为激烈到需要生死相搏的战斗，对夜一来说也是没有必要尽出全力就可以轻松取胜的游戏！
　　这不禁让碎蜂感到怀疑——她的存在真的有意义吗？她被派来的目的是要保护夜一大人，可是，她得这点儿实力能够得到夜一大人的承认吗？她到何时才能拥有和夜一大人并肩战斗的资格？眼中已经容不下别人的，心中只有那个娇小却又高大的背影，她拼尽全力，不曾想过要超越夜一，只希望能够得到认可，能够获得踊愿留在她的身边的资格，能够让夜一大人那双黑眸的焦点落在她的身上……

　　“碎蜂，你最近很努力嘛，实力好像提高了不少。”
　　“多谢夜一大人的赞赏。”夜一大人终于注意到她了！有这一句话，她的辛苦就全值了！
　　“不要再叫大人了，直接叫我夜一就行了。”
　　“属下万万不敢逾越！”
　　“真是固执，算了，随你好了。”对于碎蜂的坚持夜一并不强求，转移话题说出叫她来的目的。“你参加到我的军团已经有一段时间了，感觉如何？”
　　“夜一大人您不但强大而且细心温柔的关心着每一位属下。”
　　“这么说来你对我还算满意了，那么，今后你就跟在我的身边吧！”
　　这么说夜一大人是肯定了她的实力了？！满心欢喜，碎蜂俯身叩首。
　　“是，夜一大人。能够获准跟在夜一大人身边是属下今生最大的幸运。”
　　听了碎蜂的话，夜一微微一笑，语带玄机地说道：“这话说得早了，幸与不幸尚在未定之中。”说着，夜一站起身走到碎蜂的面前，伸手托起碎蜂的下颌，“记住我现在说的话，将来如果后悔了或者不喜欢跟在我的身边的时候，直接告诉我，不用顾及什么。”
　　“是。”
　　“对了，我一直没有问，碎蜂，你原本的名字叫什么？”
　　“原本的名字？我已经好久不用了，夜一大人怎么想起来要问这个？”虽然明知道这是夜一重视她的一种表现，但碎蜂还是想亲耳听到夜一说出来。
　　“没什么，只是在想总叫你碎蜂碎蜂的，虽然每一代只有一个活着的碎蜂，但毕竟曾经有过以后也还会有很多的碎蜂，但你的本名应该是代表你的唯一。”
　　“我叫梢绫。”
　　“那以后我就叫你‘绫’吧。”

　　跟在夜一的身边，是她一直以来的梦想，现在竟然会有机会如此的接近她的梦想甚至超过了她的期望！
　　但是，她是贪心的，她贪心的不想只作一个普通的下属，于是她利用纯洁夜一大人的信任，在夜一大人没有察觉的情况下，她有计划的渐渐的渗入了夜一的日常生活之中。
　　不仅仅是战斗时的跟随，还包括生活上的相伴，同进同出，同衾同食……流言蜚语随风而至，胸怀坦荡的夜一大人一笑置之，她更是不在乎，能够得到夜一的认可是她的光荣，夜一赞赏的微笑是对她所做的一切最大的奖赏！夜一大人一度成为了她生活的全部。
　　得到的总是不能满足，她不满足于此，于是，她撇开蜂家人的自傲，她费尽心机的去诱惑夜一大人。虽然她并不见得比夜一大人年长，但是贵族在很多事情上往往都会比较单纯——尤其是和情欲有关的部分。在战场上的常胜将军在那方面纯洁得一如初生的婴儿，细心的观察夜一的一举一动，留意夜一的每一点情绪波动，在信任她的前提下，一点儿伎俩便轻而易举的攻破了夜一大人的防线……

　　“夜一大人，您最近好像是有心事？”别人也许看不出来，但是她是随时随地跟在夜一大人的身边并且把全部的心思都花在她的身上的，她对夜一的情绪的波动甚至比对她自己还要敏感！
　　“没什么，只是觉得最近廷护不大太平，总好像是有有什么大事发生。”
　　挨近夜一，碎蜂带着一点委屈的口吻说道：“夜一大人您是不是还不信任我？”
　　“怎么会？”夜一安抚的摸了摸碎蜂的头，“你不要想得太多了，你是我身边最亲近的人，我怎么会不信任你呢？”
　　“那为什么夜一大人总是把所有的事情都放在心底一个人承担？虽然我的能力弱小，但是我也希望能够为我所喜欢仰慕的人分担一点，哪怕只是一丁点儿。”碎蜂撒娇似的继续挨近夜一，并把头轻轻的偎在夜一的肩膀上。
　　没有继续碎蜂的话题，夜一抬起碎蜂的脸静静地看着她。
　　夜一的注视让碎蜂双颊泛红，又有一点心虚，侧身倚进夜一的怀里，避开了夜一那双清澈的令人自惭形秽的黑眸。
　　拨弄着碎蜂的头发，半晌，夜一像是自语又像是在询问的缓缓开口，道：“到底是像现在这样呆在廷护的日子好呢，还是以前的自由之身比较好呢？”
　　“当然是现在比较好。”偎依的动作没有被推开让碎蜂暗自欣喜。
　　“绫，你喜欢死神廷护这支队伍吗？”
　　“是的，我喜欢这里，夜一大人您就是我努力的目标，能够成为像您这样的队长是我一直以来的梦想。”
　　“这样啊……”看来梢绫不但是对死神廷护有很深的感情，而且还有成为队长的心愿——一旦离开尸魂界就不可能实现的心愿。
　　夜一不再言语，只见绕着碎蜂的头发陷入了沉思。
　　感受到夜一思绪的飘逸，碎蜂眼中闪过算计的精光，乘着夜一心神不集中的时候开始展开了攻势……

　　一夜的温柔，一夜的美梦，然而，就像是夜一的名字所宣示的那样，仅仅是一夜，一夜终了，梦醒时分，人去楼空，温柔不在！
　　在她认为已经抓住憧憬已久的梦想的时候，却发现那竟然只是南柯一梦，一切转瞬成空，她最重要的人竟然背叛了她！不，也许最初背叛的是她——在她诱惑夜一大人的那一夜她就等于是背叛了夜一大人对她的信任，她愿意承受任何责罚，哪怕是夜一大人将她千刀万剐……但是，夜一大人却以最残忍的方式来惩罚她——离开她，甚至是不告而别！
　　当她看见那空荡荡的座椅的时候，她几乎完全崩溃了，很长一段时间她都过着没有灵魂的日子，直到有一天，一场艰苦的战斗中，她在被敌人击中的瞬间，眼前浮现出她心目中的那位公主的影子让她从那种行尸走肉的生活中惊醒——她是蜂家的代表，是曾经得到过天赐兵装番四枫院家的公主赏识的死神，她怎能如此继续堕落下去？
　　她要变强，更强，直到超越那个曾经一度接近又从她身边消失的那个身影，到那时，她会再度找到那个无情的人，到那时，她会对她说……

　　“夜一，现在到你后悔的时候了，你马上就会清楚地体会到你当初从我的面前逃走是犯下了多么大的错误！”
　　“逃走？你为什么会这么想？当年是……”
　　“我现在不听你的什么解释，一切都等你败倒在我的脚下的时候，我会慢慢地听你说的。”
　　话音匍落，激斗再起，雷鸣电闪，却在下一刻风吹云散，惨败收场，她的夜一大人仍旧是当年那个她心中的公主，不，比当年更强，强的不可估量，她自以为是的绝招在夜一大人的面前不过是班门弄斧，不值一晒！
　　看着站在眼前制住自己咽喉要害的夜一，碎蜂无力的跪倒在地上，发出了压抑在心底百年的悲鸣：“为什么当年就那样把我丢下了？是我那一夜的表现让您失望了，还是我的实力弱的不能跟在您的身边了？”
　　“绫？！”面对眼前这个泪流满面的碎蜂夜一显得有些不知所措，脸上不禁露出困惑的表情，“当年，在我离开的头一天晚上，我曾经问过你，是你自己作出了选择，你说你要继续呆在这儿我才留下你的啊！怎么你……”
　　“我何时作出的选择？我自始自终都以能够跟随夜一大人您为傲，我……”
　　“当初你说你喜欢留在死神廷护队伍当中，并且一心想要成为队长。”不愿轻言离别，也不想为碎蜂出什么二选一的难题，她替她做出了选择了，这才会在离开的时候安排她接替她的队长职位。
　　她自己做出的选择？几时？她能够清楚地记住夜一对她说的每一句话，百年的时光不但没有使记忆淡薄反倒是因为时间的沉淀而使得每一个字都更加的清晰、鲜明！她没有夜一大人询问过她去留的印象啊！但是，夜一大人决不会说谎，更不会找什么借口，既然夜一大人这么说了，那么一定是她当初说了什么让夜一大人误会的话，她虽然能够记得住夜一大人的所有却记不住她自己说过些什么……这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夜一大人并没有无情的抛弃她，碎蜂的心因为这个认知而再度飞扬。
　　不再追问，碎蜂抬手抹了抹脸上的泪痕，斩钉截铁的说道：“对于没有夜一大人的地方我从不曾产生过半分的留恋！”不论当初的事谁是谁非，现在最重要的事是要抓住这眼前唾手可得的幸福——如果夜一大人还愿意让她回到她的身边的话。
　　“跟在我的身边会遇到很多危险，还会失去你好不容易才得到的队长的职位，甚至会被廷护列为敌人……”
　　“我只在乎夜一大人是不是还愿意收留我这个孤魂。”
　　对视着彼此的眼睛，一直看到内心的最深处。
　　她看到了真诚和迫切。
　　她看到了认可和欣慰。
　　“我有一个条件。”夜一缓缓说道。
　　“莫敢不从。”
　　“叫我夜一。”
　　讶异，欣喜，碎蜂展露出百年未见的笑容。
　　“夜一，你永远是我心目中唯一的大人。”
　　夜一不再是一夜，碎蜂也不再破碎，百年前的那一夜未圆的梦终于又有机会再度延续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