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渊最宠爱》暝夜鎏光

5、歌烨

　　“你醒了。”艾弗扭过头，看着她。
　　她昨晚，睡着了？
　　华邑有点迷茫，实际上她自己也没什么感觉，她在深渊呆了很多年，虽然伪装过睡觉，但是实际上都在强迫自己神识清醒，因为彼时每时每刻她都得打起精神来对抗恶魔，但是在人界是不一样的，她看着天空，阳光普照之地，确实令她放松了很多。
　　“你有看到什么吗？”华邑问艾弗。
　　“导师的光辉非常的温暖。”艾弗没有回答，导师织金眯了眯弯弯的眼眸，仿佛在回味那样的感觉，她站起身，蹦蹦跳跳了几下，金色的头发在空气中荡漾，有乳白色的光辉在她身后浮现，那是小天使还未长大的翅膀。
　　看得出来，她很快乐。
　　华邑沉默了一会儿，抬头看向艾弗。
　　“很耀眼的光芒。”艾弗抬起头，直视华邑的眼睛，表情很平淡，回答她。
　　他沉思了一下，当她陷入沉睡的时候，结界就消失掉了，她的光芒像初生的烈阳，光芒万丈，但却十分温和，要说不对劲的地方，大概是，那道光芒身侧，有暮色环绕，他摩挲着手指，感觉到了晨间的凉意，是晨雾。
　　“走吧。”华邑抱起织金，往前方走去。
　　神子之地，应该会光芒普照吧。
　　华邑歪了歪头，看着岸边的一叶孤舟，昨夜的时候，这里并没有这个，今天会出现，是件很奇怪的事情。
　　“这是树精的躯壳。”艾弗说。
　　“我做的，上来吧。”艾弗看着华邑无动于衷的样子，没忍住开口。
　　“你之前，可是最喜欢山川精灵。”华邑抬眸看着他开口，她空出的手指摸着织金色卷发，目光里带了两分笑意，只是和她平日里和煦的笑比起来，让人忍不住移开视线。
　　“我不喜欢。”艾弗沉默了一会儿，缓缓开口，“你喜欢。”
　　“知道我喜欢还放我眼前碍眼。”华邑抬脚踹了一下，那叶孤舟飘荡开来，到了湖心化为点点荧光，他们在空气中漂浮了一瞬，飞过来绕着华邑转了两圈，在阳光之下渐渐消失。这根本不是树精的躯壳，这是直接捕捉树木精灵用他们的力量伪装的样子。
　　“为什么，这些精灵的力量，这么黯淡。”华邑松开织金，让她自己挥动翅膀往前飞，她站起身一脚踩进水里，浓郁的绿色从她的身体里飘散出来，她张开掌心，手心是一颗碧绿的果子，大概有半个拳头大小，她的手指收紧，有绿色的汁液从她手心滴落到湖里。
　　艾弗看着那颗果子，手指动了动，抬手按住自己的额头，唇角微微挪动，似在低语。
　　“这可真令人好心痛。”华邑看着掌心的果核，目光却盯着艾弗，若有所思。
　　“这是什么？”艾弗听到织金开口，察觉到华邑的目光，他抿了抿唇，目光看向脚下。
　　绿色的汁液一沾染到湖水，小精灵如星火燎原涌现出来，织金能够清晰地看到小精灵仿佛喝了酒一样摇摇晃晃的追逐打闹，她睁大眼睛，忍不住往前飘了飘，伸手捏了捏汁液，汁液只有一点留在她的指尖，剩下的都透过她的指尖跌落到水中，但是她已经闻到了那股味道。
　　“好香啊。”织金看着指尖的绿色液体，没忍住诱惑，放到嘴巴里，华邑看到了没有制止。
　　“啊老师，好香好甜，还有吗？”织金眼眸亮了起来，她牵着华邑的袖子，眼巴巴的看着她。
　　“我也只有一颗。”华邑说，她看着掌心的果核，这也不知道是在哪里得到的，她沉默了好一会儿，翻过掌心，把留在掌心的果核收了回去。
　　“这是从哪儿来的呢？”华邑眼神懵懂，有些迟疑地开口问自己，她的声音很轻，但是不妨碍有人听见。
　　“深渊里巨龙守护的生命之果，在烈焰焚烧中生长出来的，拥有着令精灵眷恋的生命力。”艾弗回答。
　　“是吗？”天使纵然有千万年光阴，却不会记得那么多的事情，他们的记忆会随着成长而渐渐黯淡，存储他们记忆的，是天使的羽翼，只有在需要的时候，他们才会进行调用。
　　华邑沉默了很久，她犹豫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没有张开羽翼，无所谓了，管他是谁给的，反正已经喂掉了。
　　只是她摸了摸胸口，恍惚间想起自己似乎忘了更加重要的事情，她晃了晃头，忽略心底的一点不适，看着自己往前漂浮过去。
　　神子的光辉她早就见识过了，这位功德无量的天宫圣者，有着独特的魅力，他传颂的力量，传遍了大地每一个角落。
　　只是到达了他成圣之地，光芒的力量愈发厚重，越过湖泊，华邑的脚落在林子边缘，她晃了晃头，感觉头晕脑胀。
　　她按住自己的眼睛，正在好奇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下一个脊背被触的感觉袭来，一个灼热的感觉从她身后传来，她扭过头，艾弗在离她不远的地方，蹲着身体，手捧着水，安静地看着湖面。
　　她迷茫的摸了摸头，看着在枝头蹦跶的织金，接着往前走。
　　“神子，越来越强大了。”艾弗看着手中的水，水波荡漾，有声音传入他的耳畔。
　　他松开手，水流从指缝流了下去，他侧头看着华邑，缓缓抬起手，华邑毫无感觉之下，有一只阴暗的手掌从她的脊背缓缓升起，恍若伞蒲，张开五指，挡住阳光，华邑按着自己的额头，纷飞的羽毛在她四周飘散，双翼自动张开了，她猛地抬头，看到了身后的手掌，黑暗的力量在遮挡光明。
　　她眨了眨眼，看着一步一步走近的艾弗，对方一手成爪，仿佛要将她抓住。
　　“你在做什么？”华邑鲜少接触堕天使，皱眉看着他。
　　“你在深渊呆了那么久，感受不到吗？”艾弗垂下自己的手，但是华邑头顶的手掌并没有离开。
　　“你的身躯已经在排斥神子的光芒了。”光芒是有界限的，这片湖泊为界，湖泊以外的信仰之力很薄弱，但是前面渐渐有了城镇，也就渐渐浓郁起来，华邑的力量不弱，但是她对神子的力量根本不设防，导致力量轻易地融入她的身体。
　　因为恶魔存留在她身体里的力量，导致这位负责审判神明无差别的攻击着她。
　　“不用你管！”华邑面色难看了几分，她抬起头，看着自己的头顶，堕天使的力量虽然阴暗，但是并不能抵御圣光。
　　她并不迟钝，很容易发现不同，眼前的艾弗，不太可能是那个和她从小长大的天使。
　　她抬起手，光芒乍现。
　　还没等她下一步动作，她的瞳孔忽然溃散，垂下头，她看着胸口，很快的心跳声，仿佛丝丝缕缕的丝线在牵扯着她的心脏，熟悉的气息环绕在身边，让她无法动弹。
　　“你刚刚发现了吧，一直盯着我。”艾弗缓缓走到她面前，他抬起右手，轻轻落在华邑的头上，她头顶那只巨手，伴随着他的动作，也缓缓下降，这一瞬间，她皎洁的脸上仿佛被阴霾笼罩，就连四周的空气都黯淡了几分。
　　“何必挣扎呢，身归深渊不好吗？”艾弗问，他看着她指尖的光晕，此刻也因为他的动作黯淡，他沉默了一会儿，看着华邑的脸颊，天使的容颜很美，她虽然被控制，但是睫毛微微颤动，下垂的眼眸，透露着丝丝缕缕的可怜，艾弗盯着她看了很久，他叹了口气，又是这样，看到她这副模样，他就心软。
　　低下头颅，看着她指尖的地芒，他微微张开唇，一股气息从他的唇里溢出。
　　光芒越发地耀眼，从她的指尖溢出，笼罩住她整个人。
　　“多美的光芒啊。”艾弗抬手放在她的脸颊上摸了摸，凑近的时候想起这个躯体是艾弗的。
　　他退后两步，合上眼，倒在地上。
　　华邑的身躯颤抖了一下，她回过神，看着面前倒地的身影，垂眸看向自己手中的光芒，收回手。
　　“艾弗？”华邑低下头，抬脚踢了踢倒在地上的艾弗。
　　“这么多年了，你怎么就学不会温柔呢？”艾弗睁开眼，坐起身，浑身酸痛，一种力量用尽的感觉。
　　“刚刚发生了什么？”华邑问他。
　　艾弗莫名其妙看向她，他怎么知道，刚刚一切都在他眼前化为迷雾，接着就被身体吸了进来。
　　“刚刚有发生什么吗？”艾弗一脸淡然地开口。
　　“有，有一股熟悉的气息。”华邑睁开眼，她摸了摸脸颊，触感分明。
　　“老师！”织金冲进她怀里，脑袋埋进她的胸口。
　　“怎么了？”华邑无暇分身，伸手搂住了她，小天使太过虚弱，任何不正当的力量都有可能导致她长歪，她看着她皎洁的容颜，有点难受。
　　她刚刚分明感受到了熟悉的黑暗力量，如果小天使被感染到了，后果将不堪设想。
　　“刚刚天空黯淡了一会儿。”织金说。
　　华邑抬手握住她头顶的小光圈，没忍住张开了双翼，猝不及防的记忆突然涌入脑海，她松开手，后退了两步，连忙收回了双翼。
　　果然，封印是个无用的东西。她看着胸口，那股力量又开始汹涌。
　　“我们要快一些回天宫去。”华邑说。
　　她不能再动用力量了，但她也没想到要封印这股力量，竟然会将她的记忆一起封存起来。
　　有恶魔的力量，是伴随着记忆的吗？
　　“歌烨之地，有清洗的地方，你看这小天使都歪成什么样了。”艾弗漫不经心的提醒道。
　　他想了想他放置在祭坛的孩子，默默地叹了口气，他的孩子也好不到哪儿去。
　　“我不喜欢这鬼地方，你最好走快点。”艾弗看了一眼华邑，说。
　　歌烨，是神子在尘世的名字。
　　“你或许不清楚，这货不具备开启天宫大门的力量。”艾弗看着沉默的华邑，补充道。
　　“我知道神子。”华邑开口。
　　天使的记忆不仅有亲身经历的，也有信仰者的，她呆在深渊那么多年，心心念念的，都是她的信徒。
　　“你堕落，是因为那个小天使吗？”华邑看着他，找回了点熟悉的感觉，她将织金抱在怀里，往前走。
　　“不是，没什么能让我堕落。”艾弗死鸭子嘴硬。
　　“哦，那是老师诱惑你的？”华邑嘲讽，她的导师，是个天宫最受尊敬之天使，满身诱惑的纯洁女神。
　　“我厌恶神子。”艾弗说，他厌恶神子，从他来天宫的第一天开始。
　　“为什么？”华邑好奇的问他。
　　“你到了天宫就知道了。”妒忌是种难以言表的东西，他也不记得自己为什么会生出那种情绪。
　　“前面有人。”华邑开口，她皎洁的容颜瞬间黯淡，整个人仿佛染上污色，眼眸清澈，金发化为棕色，就像一个普通的少女。
　　织金扒拉着自己的云彩，缓缓落在地上，她穿着草鞋，牵着华邑的手，还有些不明所以，看着自己的天使特征消失，不安的抱着华邑。
　　未满五百年的小天使，自然不会懂浪迹世间老油条的生存之道。
　　“你们看那里，是外乡人！”有妇女的嗓音响起，华邑抬头看向声音发起的地方，几个妇女抱着盆子，里头装满衣服，应该是要去溪边洗衣服。
　　华邑瞬间入戏，她懒懒地打了个哈欠，揉了揉眼睛，睡眼惺忪。
　　“你们从哪里来？”有个人凑了过来，问。
　　“我们外出祭神祇途径此地。”华邑面不改色，回答她。
　　“是祭祀哪位神祇？”更多人好奇起来，也不纠结其他的了，好奇信仰，是件正常的事。
　　“晨曦。”华邑缓缓开口，说。不知道凡人信仰哪位神，最好的方法就是晨曦。
　　晨曦是位神奇的天使，旁的天使都是自光芒出生，而晨曦，生于黑暗。所以一般祭祀晨曦，都是在城镇之外的地方，她生于黑暗，无法和其他天使并存，但是她是光芒的初始，所以祭祀的人也很多，据闻她时常帮助外出迷途的人寻找生的希望，带来光明。
　　华邑回忆了一会儿，她和晨曦打过交道，这是个内向的天使，常常居住在自己的神殿，就是堕天使打上来了也不出去。
　　“我们先去洗衣服了，今天神启屋的大人会做神祈，咱们得抓紧时间了。”几人看他们的样子倒是没有多问，唠叨了几句匆匆离开。
　　华邑看向织金，看着人群走远，织金又情不自禁的开始动用自己的力量，她看过去，抬手制止。
　　“就这样，我们走过去。”她开口说。临近村落，这里的凡人越发的多了起来，天宫规定，神迹，是不能一直显现在人间的。
　　“好叭。”织金委屈的眨巴眨巴了眼睛，不太情愿的点点头，作为初生的天使，力量的束缚让她感到难受。
　　“你之前传教来过这里吗？”艾弗问她。
　　“没有，之前，这里是没有城邦的。”华邑看了艾弗一眼，觉得他问的莫名其妙。
　　“不是没有城邦，而是，之前此地，是恶魔的领地。”艾弗对他说。
　　“那你可真是学识渊博。”华邑对此没什么兴趣，她看着路上往来的行人，嘲讽道。
　　“你们的神子，是自恶魔丛生之地诞生的。”艾弗对她说。
　　“我记得你的孩子，还出生于光明，”华邑顿了顿，看了一眼织金，咽下了剩下的嘲讽。
　　“那孩子的母亲，真的是个凡人吗？”华邑困惑极了。
　　“我不知道他是怎么诞生的，但是那孩子确实拥有凡尘的记忆，所以，”艾弗看向她，漆黑的眼眸里，有一丝深意，“我们真的是从光里面诞生的吗？”
　　“是的，我们就是从光里诞生的。”华邑没有丝毫犹豫，相较于艾弗的沉思，她从来不会去纠结天宫的起源。
　　艾弗张口，他有一万种方式可以怼回去，但有风吹拂而过，他肩上仿佛有千金压下，他闭上嘴，那种感觉骤然消逝。
　　华邑诧异的看了他一眼，闭眼感知了一下，她原本就是感知敏锐的天使，自然是能够轻而易举的感知一切的力量。刚刚那一刻，有什么东西压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