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鸢》北瓜狗狗盐

2、抉择

　　“要事？”魏知鸢闪动着波光的杏眼中划过一丝疑惑，但随即爽快地应允了下来。“好，那我先去更衣，姨娘您先去吩咐下人传唤兄长和妹妹吧。”说罢，她向魏大人和曹姨娘再次行了一礼，接着便向门内走去，顺手将身上的小布包递给了在门外恭敬地等待她的小翠。
　　“小翠，你将包里的东西收拾一下，都是给你带的小玩意儿。”
　　小翠不是由魏府管家置购过来，又分派给魏知鸢的丫鬟，而是在魏大人带她第一次离开京都的时候从洛镇路边的人贩子手上买下来的。
　　那时的魏知鸢只有五六岁，看到了被人贩子打骂的小翠便不肯撒手，执意要将她买下，魏大人拗不过她，只好吩咐下人掏出了银子。
　　从那日开始，小翠已经跟了魏知鸢十二年了，虽然魏知鸢早些年也有过将她放走的打算，但没成想小翠死活都不愿离开，执意留在她身边。魏知鸢见状，便也再没了让她离开的打算。

　　今天魏府的气氛有点奇怪，那些杂使的仆人们在走廊的死角那盯着自己，不知道在窃窃私语些什么，就连小翠在收到给她准备的礼物后也没有表现得像往常一样，眼中反而透出了几丝担忧和不安。
　　不敢再有所拖延，魏知鸢在小翠的服侍下迅速地换上了小姐的衣装，接着便前去了正堂，其他四位已经在那里等着了，魏知行和魏知瑶的脸上都满是迷茫，想必也同她一样什么都不知道。她连忙上前行礼，接着便站到了魏知行的身旁。
　　看来这事只有父亲和姨娘知道。魏知鸢暗中思忖着，虽然此时此刻她还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是从府内的气氛和父亲的神色来看，绝对不会是什么好消息——至少对他们三兄妹来说不是。

　　魏大人端起一旁的茶杯抿了一口，沉默了片刻，道：“今日，皇上命我进宫，是为了商议和亲一事。皇恩浩荡，他希望能够把这份荣耀赐给魏家，命我选出一位小姐来，明日进宫接受册封。”
　　果不其然，猜中了一半。魏知鸢腹诽一句，还来不及做任何思考，便只听见“噗通”一声——魏知瑶已经跪下，一边哭得梨花带雨，一边向魏大人和姨娘求着情。可终归不能说出“不愿意去那苦寒之地，嫁给一个素不相识的漠国人”之类的话，只是反复重复着“知瑶不愿意离开爹爹和娘亲”之类的话。
　　魏知鸢又何尝不想留下？可仔细筹算了几番，她却无奈地发现，不管自己说些什么，魏大人都会更倾向于魏知瑶那一边。自己的生母已然去世十几年，即使昔日魏大人和娘又再深的感情肯定都抵不过和曹姨娘相处的这些年，更何况与常年在外游历的自己不同，魏知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连京都以外庆国到底有多少主要城市都不知道，如此涉世未深，又正是花一般的年级，魏大人怎么舍得让她走？
　　而自己不同，虽然魏大人也确实爱护自己，信任自己，可是作为一个女子，知道太多商队的事情，或者是经商的手段，终究会被人忌惮。魏大人此时是魏家家主，旁人自然不敢说些什么，可若是再过几年，想必什么流言蜚语都能被那些心怀不轨的人编排出来。

　　“二妹......”是魏知行在唤她，面如冠玉的少年郎满眼里都写着担忧，”小妹她涉世未深，又没吃过苦，如此娇生惯养，若是在那漠国受了委屈，她又不似你那么坚强，怎能经受得住......”
　　你也知道若去往漠国，孤苦无依，生活艰难，小妹一定受不住？魏知鸢心中突然燃起了一团火，正欲开口，却看见曹姨娘满眼通红地朝自己走来，将自己抱入怀中，”心肝儿肉”地哭叫着，无非又是再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一直以她的长女身份无形地逼迫自己开口。就连魏大人，在这一番混乱的环境下，竟然也一句话都没说。

　　她的妹妹还在哭闹，她的姨娘还在劝解自己，她的父亲和兄长看着这样一番闹剧，竟然一个字都不肯说。
　　没由来地，她突然一阵眩晕，强行挣脱了曹姨娘的怀抱，“我明白了，我明白了......”
　　魏知鸢看着周遭突然变得无比陌生的一切，无语凝噎，半晌才缓了过来。“父亲，请您今日便带我入宫吧，魏家主动送人总比陛下派公公来要人来得强，早点册封，也能够多学点东西。”
　　魏大人听此消息，两眼不住泪流，朝着怔怔站着的魏知鸢命令其他几个人同他一起跪拜了下去。
　　“事已如此，又何必做这些事情呢？”她低声喃喃到，转头呼唤小翠，便头也不回地离开正堂了。
　　魏府同她的缘分，今日便会消散在了初夏的蝉鸣声中了。

　　不记得是如何被抽抽搭搭的小翠梳洗打扮好的，也不记得她到底是如何上的马车，魏知鸢木讷地跟随者魏大人的背影，直到二人来到庆帝面前。
　　宫殿金碧辉煌，一栋一梁都凝聚着不知多少匠人的心血，里面的陈设摆饰也自然都不是凡物，就连那外面养的鹦哥也都是从西方送来的名贵物种，远远比她着手处理过的货物贵重了不知道多少，就连宫女的吃穿用物也都极其不凡......若是以前，恐怕她一路上都少不了偷偷观察，可如今她却什么都看不下去了。

　　进入宫中之后，魏知鸢离开马车，马车旁已然有一众抬轿子的小太监和几个年纪大一点的嬷嬷们在那边等着了，上了轿子后其中一个嬷嬷取来了一条淡红色的绸带以及两个小巧的棉花球，后又将它们分别捂住了自己的眼睛和耳朵。轿子走得平稳又快，约莫一炷香的功夫，它才重新停下，等到魏知鸢视线再度恢复清明的时候，她已经来到了一座从没有见过的宫殿面前——慈宁宫
　　，想必这应该就是太后居住的宫殿了。

　　一个看上去年级较大的嬷嬷从一旁的队伍中走出，指引着她走进这前所未见的地方。

　　她首先感觉到的诵经的声音，然后又是一股淡淡的檀香味钻进鼻腔。“姑娘，前面的路就请自己走吧。”嬷嬷指示着门前的宫女拉开门，自己却停在了原地，魏知鸢不动声色地往里窥视一番，最终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诵经的声音仍未停止，可正殿里空无一人，她不敢在没有太后命令的情况下胡乱走动，便对着上位空荡荡的椅子板板正正地行了福礼，道：“臣女魏知鸢，受太后懿旨前来请安。”语毕，她也不敢随意放下双手，便抬着双臂，静静地等待着太后。

　　这段让人痛苦的时间着实有一点长了，魏知鸢的双臂都开始不由自主地微微颤抖起来，但还是强装波澜不惊的模样，直到诵经声停止，一个略显苍老却威严的声音从侧殿传出。

　　“既然累了，何不早些放下？就连宫中资质最好的礼仪教习恐怕也没有办法坚持像你这般久的时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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