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懵懂与萌动》王之皓

4、测试

　　“大家好，我叫孙晓明，是你们班的语文老师。”一个矮小的中年女人在讲台上以她古板而严厉的声音说着，听上去感到隐约的恐惧与不安。她眼神本身凌厉，加之自上讲台以来从未舒展的眉头，让人感到一种威严乃至于可怕。
　　“我的要求很严格，你们每个人，都必须用积极的态度去对待语文课。因为，所有我的测试，包括考试，只要达不到85分，都要把试卷和正确答案抄写五遍！”说着，她在黑板上写上85这个数字，随即又用左手摆出“五”的手势。
　　下面传来一片叹息，天清忍不住吸了一口凉气，看来这个老师，比韩文杰还要严厉。
　　孙晓明清楚的听到下面的叹息，然而，她却没有多大反应，咳了一声，拿起桌上的一本厚重的十六开本的书。接着说道：“这本书：初中语文教材参考书，必须要买，人手一本！没有任何理由不买！”
　　“幸亏这是人教版，否则，还以为她是个卖书的！”李磊小声说到。
　　“下面翻到第一课：这不是一颗流星。”
　　讲台下传来刷刷的杂乱的翻书声。
　　“自己默读一遍，然后把书后习题做一遍！”孙老师说道。
　　过了十分钟，孙老师拿起那本强制购买的参考书念起习题的答案，念完之后，严肃的说道：“看看你们的答案与参考书上的差了多少！”停顿了几秒钟，她接着说道：“从今天开始，把你们那些自以为是的思想都收起来！你们将来的□□，就以这本书为准！你们的语文学习从今天起，也要换一种方式，这本参考书上的答案，都要记下，我所要求的，也必须都背下来！”
　　王天清心中不满，“这就是传说中的背书！”他暗自思忖。
　　“也许，你们会疑问为什么要这样，但我告诉你们，只有你们背下了这本书，背下了我要求背诵的东西，才能在考试中取得高分，才能在中考中得到高分。这本书，就是你们的制胜法宝，就是你们的命根子！”她接着说道。
　　王天清苦笑一声，看着那本厚重的参考书暗暗发呆，这本书既然是每个人的命根子，那么没有了这本书，就等于缺了命根子。按照孙老师的说法，把书中自有颜如玉这句古话改成无书定无颜如玉便会是绝对精确的至理名言了。
　　这节课沉郁异常，除了偶尔几声轻咳，学生了无声息，课上也没有任何提问。因为，课上根本不需要提问，要想取得好成绩，就一定要除掉自己的思想，一本参考书就足以解决问题。
　　“哎，无聊的语文课！”王天清心中有气，自言自语。
　　“就是，语文课这种上法，还能有什么意思？”李磊听他一说，也跟着附和起来。
　　“本来以为初中课程紧张，我这个还能号称文学爱好者的人或许能通过语文课激发激发学习兴趣。想不到，语文课就是背书，那本参考书就是你我大家的命根子，千万别丢了，这本大书可关系到你的终身幸福与□□！”他说着自己便忍不住笑起来。
　　“语文课，和文学根本就是两个概念，语文课就是那几个破课本，还有那个命根子。文学是浩瀚无际的美妙的书海。语文是教人如何走向呆板走向沉寂，而文学是教人如何靠近人生。”
　　“好，说的好，简直是名言！”王天清拍手称快，他刚想接着说，刺耳而尖锐的上课铃声倏然想起。
　　“哎，不知英语老师会是什么样子。”他想着，一个年轻而慈祥的女人走上了讲台。
　　“我叫于菲菲，是你们的英语老师。”她微笑着说道。和语文课的孙老师相比，她显得仁慈的多，忽闪的大眼睛，一直保持微笑的嘴唇，扎起的马尾，处处透着慈祥与和蔼。
　　“英语老师还不错，可是不知教的如何。”王天清闪过一丝紧张。因为毕竟这是他第一次接触英文。他的紧张很快被于老师的上课方式打消了。他虽无基础，于老师从头耐心的讲解却让他心中释然。
　　“想不到，进了五班，还能遇到于菲菲这样的好老师。”后座的关腾飞自语着，痴痴地望着于老师方才讲课的地方目不转睛的凝视着。
　　“怎么？喜欢上这个老师了？”他的同桌霍云丰附在他的耳边，小声说道。
　　“胡说什么？才没有！”关腾飞听了这话，脸色通红，霍的站起身来，向教室门外走去。
　　教室门外一片嘈杂，无忧无虑的新生们在走廊中嬉戏打闹，享受着短暂而美好的下课时光。
　　“走廊打闹的学生，都给我过来！”不知何时，教导主任扯着嗓子向学生们喊道。
　　刚来C中不久的学生们见到那主人凶神恶煞的表情惊慌失措，立在原地不敢动弹。
　　教导主人掏出随身带着的记录本准备记录，却听到正在六班门口等待着上课的于菲菲的声音：“吴主任，他们刚来学校没几天，也不太懂学校的规矩，小孩子都爱玩儿，就先放过他们这一次吧！”
　　“哎，”主任听了这话，对她说道：“于老师，你太护着这帮小崽子了！不过既然你发话了，我也不记他们了。”说罢，转过身来，提高嗓门对学生们说道：“以后要是再在走廊打闹，被我捉到了可不客气！”
　　几个学生点点头，冲着教导主任背影吐吐舌头，灰溜溜奔回教室。
　　于老师看着几人那可爱调皮的表情忍不住莞尔一笑。
　　那迷人的笑正被站在一旁的关腾飞看到，笑容有魔力似的，让他忽略了时间，忽略了预备铃，只站在原地望着慈祥温柔的于老师呆呆出神。
　　“这位同学，你是找我有事么？”于老师看他一直盯着自己，不解的问道。
　　关腾飞也不说话，摇摇头，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去。
　　“那就赶紧回去准备上课吧！你们韩老师已经过来了！”于老师看着渐渐走近的韩老师，轻轻拍了拍关腾飞的头。
　　关腾飞点点头，转身想班级走去。他刚刚坐下身来，韩老师也走进教室，站在讲台上。
　　“同学们，这是我们第一堂代数课！在我们的课程开始之前，我们有必要进行一次测试，以了解各个同学小学的基础，并对课程的进度和难度进行安排！”他说着，将准备好的试卷发给学生们。
　　学生们心中虽然不满，却来不及抱怨，惜时如金的拿起纸笔算起题来。四十分钟的时光匆匆而过，学生们交了答卷，教室中一片嘈杂。
　　“考得怎样？”刚交了试卷，小倩转过头来向王天清问道。
　　“还行，全做上了，就是不知道能不能全对，你呢？”
　　“全对？”小倩惊愕的看着他，表情不知道是羡慕还是嫉妒。她轻叹口气，不高兴的说道：
　　“我有好多题都没答上，这题出的，比小升初还难！”
　　“上初中了，学习强度和难度本来就不一样了嘛，别担心！”王天清安慰她道。
　　“小学时候，我最弱的便是数学，真有点怕到了初中，数学课跟不上啊！”小倩自语着，脸上充满担忧和焦虑。
　　“听说韩老师是C中最好的数学老师，不用担心！”他望着小倩的神情，心中竟然同样难过起来。然而，他不知道该如何劝慰她，只能默默的看着她娇美可爱的脸庞悄悄为她加油祈祷。
　　几天后，韩老师宣布了代数测试的成绩：多数学生的成绩都在85分左右，而令王天清兴奋的是：两个满分的学生，竟然是张怡媛和自己。虽然，他有如此的信心和把握，但他知道，以自己的粗心马虎，能够得到满分的成绩实在不易。
　　“臭小子，考得这么好！以后代数你可要多帮帮我！”下课之后，小倩羡慕的看着他说道。
　　“哪里，我这也是侥幸而已！”王天清自谦道。
　　他正说着，孙晓明板着脸走进教室，刚上讲台，她把卷子往桌上一摔，狠狠地说：“《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的默写，竟然有五个人没有达到我的要求！”
　　她把那五个人的名字念了一遍，冷冷的说：“重写五遍！”
　　王天清紧张的听着，还好，没有自己的名字，不禁长舒一口气。
　　“还有几位，你们虽然两次考试都过了85，可是很勉强，算你们运气好，总算还没有低过85分，希望你们好好学吧！毕竟运气不会总是如此好！”孙老师冷冷的说到，接着又说了这几个人的名字。
　　王天清虽然逃过一劫，却是在孙老师眼中靠运气幸免于难的一员。“不就是两篇背诵么，有什么了不起？”他颇为不忿，同时掺杂着些许不满。他从小到大，最为不屑，亦或说是最为气愤的，便是公开学生的成绩。这无非是暗暗为学生分等，成绩优秀者，公开之后喜不自胜；成绩不佳者，妄自菲薄对学习失去信心。虽然小学以来他的成绩能够被老师评为优秀，可他却从未感到丝毫喜悦。他正想着，枯燥的语文课已经开始，他也不得不拿着那本如命根子一般重要的参考书认真听起课来。
　　“小倩，你真不简单嘛，语文测试一百分！”刚下课，王天清竖着大拇指，看着小倩的测试成绩笑着跟她说道。
　　“就是背出来的，我倒是羡慕你，数学测验一百分。要知道数学测验只有你和张怡媛两个人满分！”小倩笑道。
　　“那不过是运气罢了！”天清颇有得意之色。不过他自己心中清楚，他的那次满分的数学测验，虽然有那么点运气的成分——都是他之前做的轻车熟路的题型。然而，几天下来，他也确实发现初中的数学远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难。而代数测试中，他与张怡媛这位会考第一名的优等生并驾齐驱，也激发了他对学习的雄心与动力。“初中的学习也不过如此，”自那两次测试之后，他时常这样想着。初中的学习，至少初一的学习，并未有他想象中那么紧张。当然，除了让人头疼的语文课。虽然，他对如今的语文课不至深恶痛绝，却是兴致索然。他清楚，若想取得语文课的好成绩，就要抹去自己的思想，至少要隐藏自己的思想，然后把那本珍宝一般的参考书，还有那一位位伟大的作家、优美的文章死死地刻在脑子里。这于他，并不是何难事，然而，他却深深地厌恶着这种刻板以至于迂腐的方式，掌握了鲁迅原名周树人浙江绍兴人而且是伟大的思想家文学家革命家并背下来参考书上那后面的答案对理解鲁迅之深刻与犀利并无多大作用。然而，对于考试，这已经足够。相反，读毕鲁迅先生的大作而领悟了人生真谛或是其思想到底如何深刻犀利对于考试却是实无意义。
　　“哎，其实我们的语文课、语文考试不过是在教授一种投机却颇显得死板的技巧罢了。”
　　“谁说不是？可是，这就是考试！没有用，却不得不如此！”贺小倩也叹息。“这就是学习，现在的学习，为学习而学习，不是为生活为自己而学习。不过，今天的为学习而学习，才会换来明天有机会为自己，为生活而学习！”
　　“这话说得有理，这也是为什么如今的生活过的充实却感到空虚的原因吧！我们每天都在充实的学着我们不得不学的东西，而这些东西，于我们来说，很多都是无用功，当中考，说得远一些，高考结束后，我们学的很多知识也许便会变得毫无价值。就说这本和命根子一样重要的书吧，当中考一结束，把它烧了开篝火晚会都嫌火苗不够大！”他说着，狠狠地拍了拍他的“命根子”。
　　“感觉你挺喜欢文学的，连王朔，林清玄都知道，怎么不喜欢语文课呢？”
　　“因为语文课是在教我们读死书，死读书，读书读到死！”
　　“哎，”小倩用她那甜美的声音忍不住叹道：“考试啊，考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