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宵何忧》郑诺

1、第一眼

　　我是萧寒。是个女人。
　　我善于书写别人的故事，至于我自己的，什么时候能够开始，我也不清楚。
　　2007年，我大一。开始写作，很幸运的，我没有被淹没在人群里。之后的很多年，我得了很多奖。在很多人眼中，我是成功的作家，导演。可是，我越来越不安，荣耀背后，我找不到灵魂的栖息地。
　　最近的几个月，我一直在准备新电影的拍摄。能让自己的剧本在银幕上放映，这让我在贫瘠的生活中得到安慰。
　　顾圆是我的大学室友，我最信任的工作伙伴。
　　“明天试镜内容我准备好了，跟摄制组最后确认一下。还有演员名单不用删选。”
　　“反正也累不到我。”
　　“少挖苦我。今天没什么事，你早点回去。这几个礼拜前期筹备工作你也累了。”萧寒淡淡地说道。
　　顾圆轻轻捏了捏我的肩膀，笑着说，“你也别难为自己，适当休息一下。”
　　“知道了，你快走吧。”
　　即使只有一天的闲暇，对于我和制作组的主创人员来说，也是难得的喘息的机会。我打算去永宁江边骑一会儿自行车，在那里我尚且能找到自己。
　　到江边已经很晚了，但也有很多在散步的人。这里我时常能碰到合作过的演员，编剧，也许我们都是在这里流浪，渴望回家的人。
　　夏天接近尾声，江边的风一阵阵吹来，还是能感受到凉意。我停了下来，身子倚在江边的护栏上，点起了烟。这一刻，我清楚得知道我属于我自己。也是这时候，我看到了她，二十多岁的女生，很少有人会像她一样会在江边闲逛，还是穿着肥大的裤子和背心。昏黄的灯光下，我看清了她的脸，没有什么瑕疵的五官，美的很清澈。江风吹乱了她的头发，好像也把她吹进了我心上。她也注意到了我，我不动声色地笑了笑。熄灭手里的烟，转身去看江的另一边，对于明天我没有任何期待，我多想停留在这一刻。
　　我一个人住很多年了，当我开始拿到很丰厚的稿酬和票房分成，当我可以相当体面地生活在这座城市，当我获得业内越来越多的认可和尊重时，我慢慢发现自己心里有一个缺口，我疯狂寻找解药来填补。可是我好像失去爱的能力，除了工作，我对于别的事情提不起兴趣。可我还是快乐并且骄傲的，有多少人能在我的年纪获得这样的成功。我热爱我的工作，在多少有点肮脏的圈子里，我洁白如初。虽然我很孤独。
　　我到摄影棚的时候已经是上午六点，天还灰蒙蒙的。我要和道具组最后确认现场，给演员提供最好的环境。今天参与选角的除了摄制组的主创人员，还有制片公司的丁总。丁总不是这部电影的制片人，只是制片人辛荣去国外参加电影节了，制片方才临时派个人过来。大半的演员完成试镜的时候，我难掩脸上的失望，实在是没有一个能让我满意的。
　　顾圆看到我失望的神色，有点尴尬地解释，“再等等吧，别着急。”
　　我瞥了眼试镜演员的名单，看到了她的照片，那个在江边看到的女孩，她叫何悠。
　　工作人员喊了开始，她很快投入表演，那种专注让我很动容，又或许仅仅因为她是她。微微弓着背，她慢慢走到沙发旁边，仿佛失去了力气，她一下子瘫倒在上面，久久没有动，直到她瘦小的脸转向镜头，眼泪自然地流下，她说出了台词，“为什么世界对我有那么大的恶意，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孩。你们每一个人说过的话就像是毒刺，我无处可逃了，不是吗？”柔中有刚的表演，处理的恰到好处，我有点佩服她的专业，在日益浮躁的演艺圈，这很可贵。
　　试镜片段结束，我和团队仔细看了何悠在镜头下各个角度的样子，一致认为她很适合女主的角色。唯一的问题就是何悠还是新人，所以制片方存在顾虑。
　　“这次的电影涉及网络暴力，是沉重并且充满矛盾的题材。当红演员固然有优势，但不一定能带来口碑。何悠虽然是新人，但是我有信心。”制片方最后选择尊重我的想法，这样投入成本的电影动用新人虽然冒险，但他们选择相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