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曾是个传说》不越长南

82、第82章

　　“云儿飘，云儿游，高高的天上云在走。”

　　“地上的人儿笑挥手，问它要往哪里呦……”

　　高高的阙楼顶层，叶昭斜靠在栏边，听楼下传来的姑娘的弹唱声，白皙的指节随着耳旁的悠悠小调缓缓敲击着节奏，悠闲又自在。

　　只待乐声一停，过了半响，忽闻他轻叹了一声。

　　“一毛，你们还在吗？”

　　叶昭盯着楼下的人来人往瞧着，视线未有偏移，突然说了这么一句。

　　几息过后，他身后的一处房间打开门，从里边儿走出来一个人，看着很是沉默。

　　听见在身旁停下的脚步，叶昭没有回头，只道，“你说，人的记忆到底能记一个人多久？”

　　“每天擦肩而过的人那么多，相交后又淡忘的人也那么多。这茫茫人海，来来去去，分分合合，何必执着于一人呢？”

　　一片热闹的喧哗声中，叶昭垂着眼睫，看着底下声色各异的人，叫人看不清他眼底是空茫还是失神。

　　不需要人回答，他只是想找个人说说话而已，可以让他吐出心底的疑惑、复杂。

　　‘一毛’是个合格的听众，自魏风把他派到叶昭身边起，他便对这个人的关注越来越多，传回琼羽楼的小册子已堆了厚厚一摞。

　　但他对叶昭这个人的定位很复杂……

　　想了想，他开口道，“你在因安国公烦恼？”

　　听着像是陈述句，但叶昭还是从中听出了很少见的一丝疑惑。

　　回头，淡笑了一下，“你们不是一天到晚都跟在我身边吗？还用问我这个问题？”

　　对方不说话了，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叶昭猜，他是懒得跟自己多说。

　　“是啊……自古情毒害人深，唯有痴心最难医。”叶昭叹，“智者不入情海，果然至理名言。”

　　他这么说完，悠悠的转身走了。

　　留下‘一毛’在原地皱眉凝神沉思了片刻，后默默跟了上去。

　　于是，几天后，看到记下叶昭这句话的册子的人里，卫西扬当即骂了一句，“狗屁！”

　　另外几个时不时就来羽林卫处打探叶昭近日动态的人，“……”

　　所以说，那日叶昭到底所瞒何事？

　　谁也不知道，只谁都绝口不提那天的事。

　　“我问你，你那天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盛夏，日头正烈，叶昭屈着一条腿，横卧于池边的树上消暑。

　　层层的绿荫交叠摇曳着，拿掉盖在脸上的书，叶昭略显慵懒的眼睁开，视线轻飘飘的投于树下，声音带着那么点儿疑惑，“什么话？”

　　卫西扬重重的哼了一声，脸色发红，也不知是气的，还是热的，或许都有之吧。

　　他没好气的道：“前天你在阙楼说了什么，自个儿忘了？！还要老夫来提醒你？”

　　哦，前天啊……

　　经对方提示，叶昭慢慢回想起那天发生的种种，认真的再三思索后，还是没想起来自己哪句话踩中了卫西扬的雷点。

　　于是，他很诚实的疑问道，“我那天说什么了？没说您坏话啊。”

　　卫西扬一噎。

　　他知道叶昭现在什么都不记得，所以，就算有气也不能朝他撒，但同时，心里又有那么点儿轻微的失落。

　　他怎么能不记得了呢？他怎么能说这话呢？

　　换成任何一个人这么说，卫西扬都不会这么生气，但唯独这话不能从叶昭的嘴里说出来，因为……

　　他是他啊！他是天枢啊！

　　好一会儿，才压下心头杂乱的情绪。卫西扬仰头，板着张脸，沉声道，“我问你，什么叫智者不入情海？你知道裴世安和天枢之间的事，就得出这么一个感受？”

　　原来是为这事啊，叶昭总算是明白卫西扬来的目的了，可……这气从何来？

　　叶昭有点懵，他一个局外人抒发一下感慨不行吗？卫西扬这也生气？

　　叶昭：“是我说的，有问题吗？”

　　还有问题吗？？？

　　从一开始就频道不同的两个人，真真是鸡同鸭讲，一个自顾自的把自己气到郁闷，一个一头雾水满脸懵逼。

　　卫西扬哽了好一会儿才突然骂道，“他也真是瞎了眼了！看上你这么个臭混蛋！”

　　昂？？？

　　突然被骂的叶昭：我做错什么了，你要这么骂我？

　　“等……等等！”叶昭回过神儿，半是认真的道：“就算你是镇国公，是老前辈，你也不能随便骂人啊。”

　　握了握拳头，卫西扬冷笑，“我骂你怎么了？要不是看你现在手无缚鸡之力，我们校场上见！”

　　放完狠话，卫西扬甩袖，大步而去。

　　叶昭……叶昭看了会儿对方的背影，略气的把书盖回脸上，心里吐嘈一句，“有病！”

　　但也不知道是不是心有所感，本来已走远了的人突然折回来，卫西扬看着树上的叶昭，面色复杂，“对了，如果你什么都不记得，那就最后全都忘了。不要……”

　　不要什么？

　　他的话顿住，再无后言。

　　看着毫无动静好似睡着的人，眼中闪过迟疑以及隐忍，抿了抿唇，再次离去，只这次，他再没折回来，而那最后留下的两字也徒惹人无尽的猜疑。

　　很久过去，叶昭拿下脸上的书本，转头望了眼空无一人的方向，微皱了下眉，又靠回了树干上，看着头顶的枝叶发呆。

　　他这次是肯定他身边这些人一定瞒着他什么事了，从裴世安到卫西扬，再到最近和他接触的一干人的言行来看，叶昭总觉得哪里透露着一股诡异，就好像……这些人换了个态度来对待他一样。

　　小心翼翼、惊疑不定、惊奇中又带着点猜测和疑惑的目光，是他这阵子见过最多的眼神。

　　可为什么呢？

　　在他们眼中的自己位在何种立场？又是把他看成了谁？

　　天枢？

　　叶昭哧笑一声，忽然轻声吐出一句，“真是一群爱幻想的人呐……”

　　羽林卫等人尽职的将这句话记下，成为日后他打脸的铁证之一，虽然到后来真相大白之际，他的脸已经不知道被自己打肿成什么样子了……

　　九月初秋，天上京到处弥漫着馥郁的香气。

　　“阿嚏——”叶昭走在街上，揉了揉发红的鼻头，吸着鼻涕，眼睛里也一片发红。

　　这是他今天出门以来，打的不知道第多少个喷嚏了，拿手帕怎么挡也挡不住桂花那浓郁的香，丝丝缕缕的香味儿透过手帕的间隙不停的往他鼻子里钻，直激的他时不时的就想打喷嚏。

　　看叶昭这惨样儿，江子期也有些于心不忍，开始后悔拉他出门了，“要不你回去吧？过段时间再去风云楼里看看？”

　　是的，魏国天上京风云楼已经建起来了，近日才正式完工，虽规模不大，但和叶昭等人当初设想的一样，才刚建立，它的影响力便足以让人预见其日后的远大前景。

　　每到这个时候，叶昭都是不想出门的，但架不住江子期的三催四请啊。

　　出都出来了，现在再回去，岂不是之前的喷嚏都白打了？

　　叶昭挥了挥手，捂着鼻子嗡声嗡气的说：“不用。不是说马上就到了吗。”

　　“走快点儿。”

　　江子期见他是认真的，也不矫情了，“好。过了这条街就到了，你再忍忍。”

　　叶昭微微的点了下头，看着不太想说话的样子，没办法，鼻子始终痒痒的，他真怕一开口话还没说全，就先一个喷嚏把唾沫腥子喷别人脸上了，那可真是太尴尬了……

　　再看一眼叶昭恨不得把整个脑袋都用衣袖挡住的样子，江子期忍不住奇道，“我记得你以前也不这样啊。”

　　叶昭斜眼看他：“……我今年才有的毛病行不行？”

　　“行儿。”江子期默默无言，调侃道，“今年发生在你身上的怪事儿还少吗？不就是打个喷嚏吗，何足为奇？

　　叶昭看他这幅笑眯眯的样子，怎么看怎么像是在看笑话。捂着鼻子，加快步伐往他说的那地方儿赶。

　　其实要说这个毛病啊，还真跟叶昭的心理方面有关，没见他没想起过往的记忆来啥事儿没有吗，现在想起上一辈子的事儿来了，那件记忆深刻的事情也随之记了起来。

　　那是大概在他上辈子，还是个小孩儿时候的事。

　　有一次，他在他家后院那棵大桂花树上睡觉，周围满是花香，还有微风吹拂着，别提多惬意了。突然一个小虫子飞进他鼻子里，弄了好半天才弄出来，那股难受劲儿他到现在还记得。

　　从那以后，他就不太喜欢桂花了，后来更是桂花的香味一浓，他就受不了，总觉得鼻子不舒服。

　　“到了。”

　　两人走了没一会儿，果如江子期所言，很快就到了风云楼。

　　风云楼建在一个小胡同里，颇有几分大隐隐于市的味道，毫不起眼，却装修的精密严实，远看甚至还会以为是哪家人的宅院。

　　叶昭从里到外的参观了一遍，所有细节一应照顾到位，特别是存放消息档案之所，管理的十分严密。叶昭不得不感叹，看来江子期是真的成长了。

　　临别之际，江子期还有事就没送叶昭，他站在门口，特别叮嘱了叶昭一句，“你最近小心，东陵那边来人了。”

　　嗯？

　　叶昭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后猛的回过神，一惊，“你是说东陵那边有使臣要来？”

　　与此同时，他脑海中又回想起了当初西泽使臣来时，弄出的一系列麻烦事儿。

　　现在又听江子期这个意思，真心感到牙疼儿。

　　“不止东陵。”江子期的脸上带出几丝认真，“北越也派出使臣要来天上京。”

　　他压低了声儿道，“最新得到的消息，他们大概在一个月前出发，北越使臣过几天就会到，可东陵那边的人行踪比较隐蔽，不太好打听消息。”

　　“那群人里，为首的是一个没听过名字的文官，至于其他来的还有谁，不太清楚，消息瞒的很紧。恐来意不善啊。”他这么说完，拍拍叶昭的肩。

　　“好，我知道了。”叶昭眼中闪过一丝无奈，缓缓转身走了。

　　江子期在他身后还想说些什么，但迟疑了一下又什么都没说，在他心里有一个担忧……西泽的辛木夷都来了，那东陵的那位会不会也亲至呢？

　　不好说啊……江子期心里犹疑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