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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殉情 ...

  •   翌日。

      晨曦的第一缕光穿过床幔,照在了封凝精致的眉眼间。她恍惚地从睡梦中苏醒,揉了揉自己惺忪的睡眼。

      余光瞥见身侧不着寸-缕的江淮,封凝还觉得有些别扭。她还没习惯与一个陌生男子同床共枕,这一切都好不真实。

      封凝缓缓坐起身来,想叫醒紧闭双眸的江淮。她如今是江淮的侧妃,翊王府又没有正妃,按照宫中的规矩,今日她要随江淮进宫觐见皇上皇后。

      江淮是先皇后之子,在江淮尚且年幼时便病逝了。皇上便将当时还是翊王的江淮交由淑妃抚养,也就是当今的皇后。

      封凝唤了几声,江淮都没有反应。封凝便用手推了推他的手臂,这才发现江淮的身体一片冰凉。

      见此情形,封凝心头一惊,该不会……

      她不愿意往哪处想,只是此情此景,似乎也没更合理的解释。

      她颤抖的手指轻轻凑到江淮唇上,发觉他已经没了鼻息。封凝惊恐万分向后退去,直到肌肤触及了身后的墙壁。她双臂环膝将头埋在其间,拽着被衾瑟瑟发抖。

      他是礼朝的战神,他曾叱咤风云,剑指沙场,也曾鲜衣怒马,观遍山河。

      可他现在死在了自己手上。

      谢子卿是这样,楚尘是这样,江淮亦是这样。没人能逃得过,这就是宿命。

      一滴清澈的泪珠,打在江淮的手背上,封凝咬紧牙关不让自己抽泣,然而不争气的泪水还是争先恐后的掉出来。

      她活着就是一个祸害,除了给别人带去无妄之灾,她什么用也没有。

      若是她死了,便不会再有无辜的人因她而死。除了长姐也不会有人为她的死掉一滴眼泪……

      封凝果断抽出江淮别在腰间的匕首,毫不犹豫地往自己脖子上抹。倏地,一只冰凉的手握住她的手腕,将那匕首夺了去。

      “殿下……”

      江淮醒的很早,五更天的时候便睡不着了。他也不习惯身侧突然多了一个人,外边天寒地冻的,他不可能真的把这个女人扔出去。

      封凝做了什么梦江淮不知道,但他几乎一整晚都在听她说梦话。她变着法的求饶,表现出了极强的求生欲。

      起初江淮还觉得很吵,后来竟也慢慢习惯了。

      临近卯时过半,江淮要运功压制体内的寒毒,此法闭塞经络,封住心脉。不曾想这小女人以为他死了,竟动了殉情的念头。

      还好他眼疾手快,拦了下来。

      “本王还没死,”江淮收好匕首,坐起身来:“用不着殉情。”

      封凝怔了一下,手指轻轻擦干眼角下的泪痕,翊王似乎以为她想殉情,其实她只是不想伤及他人性命,所以打算自刎罢了。

      她若解释了,岂不是拂了翊王的颜面?翊王要是一个不高兴,说不定会抹了她的脖子,封凝不自觉的摸了摸自己的脖颈。

      正当封凝胡思乱想时,江淮低沉的嗓音又响起了:“哭了?”

      “没哭,”封凝眨了眨眼,这是她最后的倔强,“眼睛进沙子了。”

      江淮轻哼一声,没有拆穿封凝。

      “随风,备膳。”

      话音未落,窗外便掠过一抹黑影。封凝还在张望,江淮已将衣衫一转,稳稳地披在身上。那衣衫盖住了他身上所有的伤疤,外人只知他是一代战神,看他高高在上,怎知他走过的苦与乐,经历的痛和伤。

      封凝温软的声音传进江淮的耳朵里:“妾身帮王爷更衣吧。”

      江淮一滞,道:“不必,本王不习惯旁人伺候。”

      封凝出神之际,门便被人从外面推开,进来了两个婆子将床上的合-欢布撤下。两人偷偷觑了一眼江淮和封凝,便喜笑颜开的下去了。

      封凝隐约明白了,那带血的白布到底是做甚么用的。她脸颊上升起两团红晕,若不是翊王,她两许人家,又不见红,定是要被下人嚼舌根戳脊梁骨的。

      她感激的瞥了一眼江淮,他却在闭目养神,没有看到封凝的神情。

      不多时,再有两个丫鬟提着食盒进来,将早膳布置在桌上,又将吹熄的喜烛拿走。

      江淮的声音打断了封凝的出神,将她的思绪拉回了现实。

      “不吃?”

      封凝慌忙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衫,坐到了饭桌边上。翊王府的早膳比将军府的精致多了,许是因为爹不讲究这些,吃穿都随意了一些。

      香气扑鼻的薏仁小米粥,用勺子舀一口喝下暖暖的。一品官燕是用小火慢炖,汤汁浓而不腻。枣泥酥是封凝尚未出阁时最爱吃的点心,甜中带脆,百吃不厌。

      只是那时府中没有手艺好的大厨,封凝便会跟紫荆偷偷溜出府去,光顾街角的那家点心铺。娘总是因着这事训斥她,一个姑娘家那么馋嘴,以后夫家要嫌弃的。

      爹和兄长都会维护她,娘也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道“死老头子,看你能护着她一辈子吗”。

      如今爹和兄长战死沙场已有三年,娘也一病不起郁郁而终,纵使她吃再多的枣泥酥,耳边也不会再有爹娘唠叨的声音了。

      想到这儿,封凝的眼角有些湿润,江淮不动声色的放下碗筷。

      “不合胃口?”

      封凝连忙将枣泥酥放回盘中,惊觉自己在江淮面前失了方寸。

      “妾身很爱吃,只是睹物思人罢了。”

      江淮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口中又不自觉的重复了一遍:“思人?”

      看他一双好看的眼眸微眯,封凝便知他是想到别处去了。

      “妾身说的是爹娘。”

      听闻此言,江淮这才抬眼打量封凝。昨夜烛火幽暗,看不清楚她的容颜。封凝面容白皙,鼻梁精致,颧骨清瘦,眼下还有一颗泪痣。

      美人在骨不在皮,封凝是美人胚子不假,但这些在江湖术士眼中,都是克夫相。

      所幸,江淮不信。

      “殿下在想什么?”

      眼看着桌上的汤粥都要凉了,可江淮还没怎么进食,封凝忍不住出声提醒。现在外边是寒冬腊月,吃了凉食感染风寒就不好了。

      “在想谢子卿和楚尘。”

      封凝被戳到了痛处,心尖上如一根针在扎,后背冷汗直流。翊王也知道她是克夫命了,莫不是要同她和离?

      她已背负骂名,万人唾弃了。若是在大婚翌日便被翊王休了,让将军府的颜面何存?更让她如何自处……

      “你可识得谢子卿和楚尘?”

      “识得。谢世子上门提亲的时候,妾身在屏风后,楚公子是妾身在随父进宫赴宴时碰过一面。”

      江淮伸出两根纤长的手指,揉了揉自己的眉间,“你倒也不避讳。”

      封凝抿了抿唇,敛着眸子,轻声回道:“妾身不觉得该避讳,我与谢世子楚公子是有过婚约,可那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妾身未曾对他们动过心,婚约也已经作废。如今妾身嫁与殿下,成了翊王府的人,前尘往事皆作笑谈就是。”

      江淮挑了挑眉,似是没想到封凝会这么说。他还以为按封凝说梦话那个势头,该马上哭啼求饶了呢。他是不信那些克夫的传闻,但他也没大度到可以容许她心里念着旁人。

      “用膳。”

      ——

      时辰快到了,随风已经备好马车在王府外等候了。封凝跟着江淮的脚步,穿过堂前廊下,行至王府正门。

      外边的雪仍旧不停,江淮掸了掸披风上的积雪,跨上马车。封凝站在马车旁,车夫看她上不来便伸手去拉。

      封凝颔首以示谢意,却并没有由车夫拉她上去。而是踩着马镫,费了好大力气才进了轿子。

      她将头发上的积雪掸落,江淮的声音冷不丁响起。

      “逞强。”

      封凝淡然一笑,没有说话,端坐在轿子的一侧,眼神定定的看向前方。江淮转了转自己指间的扳指,“何必?”

      “殿下,方才妾身爬上轿子,也许体态不雅;但若妾身让别人拉上来,妾身便是品行不端了。男女授受不亲,岂能肌肤相触?”

      江淮眉头微蹙,他素来不爱理会宫中那些繁琐无趣的规矩。可他似乎是忘了,她可没有他这样的身份,可以容许她肆无忌惮,不顾世俗。

      他是习惯了一个人,所以不懂得如何照顾别人。

      “你是抱怨本王,没把你照顾周全吧?”

      封凝强扯出一丝笑意,“妾身不敢。”

      “以后,”江淮郑重其事道:“本王帮你。”

      封凝有些惊讶,她原也没指望着江淮能处处为她着想。毕竟她是皇上硬塞给江淮的,而自己又命格不凡。

      江淮不嫌弃她,没有一纸休书,她就已经暗自庆幸了。现在江淮居然说以后会帮她,封凝心头暖了些。

      “有劳殿下。”

      长姐担心她嫁入翊王府,会被江淮伤害。可现在看来,江淮并非传闻中那样暴虐无道,杀人如麻。相反,他虽本性冷冽,但封凝居然从他身上,得到了一丝莫名的安全感。

      想到这儿,封凝又忍不住去打量江淮。他生的好看,昨夜她并非虚言。只是他如同肆意燃烧的火光,让人望而生畏。

      离火光太近,终究会被灼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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