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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宜州烟火旧人别(2) ...

  •   她一个沈武军校出身的人,带着南府的人质,跑到宜州去,无异于羊入虎口。唯一的权衡,就是看这人质值得不值得了。
      “你是什么人?”她又掏出了枪,对着人质。意思是,不说实话就崩了他。
      人质却反问道:“你呢?是沈武军的人吧?”
      “不是,我是乾军。”她想也不想就撒谎。
      可那人却不信,轻笑了一声,说:“妹妹骗人。你要是乾军,早就马不停蹄的直奔城东了,还会在这里犹豫不决?再说,”他神色间露出几分鄙夷来,“训练小姑娘卖命的下贱勾当,也就沈武军校干得出来。”
      她可听不得别人说她的军校不好,火气窜了上来,反驳道:“我们沈武军的女孩儿都跟男孩儿一样,是可以上战场当将军的!你少看不起人!”
      那人质嗤笑了一声,说:“我哪能看不起妹妹呢,妹妹你巾帼不让须眉,在下佩服得紧,我是看不起你那些窝囊废的队友,七八个大男人自顾逃命,竟然把一个小姑娘留下来善后……”
      “嘭”的一声,不待他说完,她抬肘猛击了他一拳,骂道:“南府叛军的狗贼知道个屁!沈武军校制度清明严谨,唯一的败笔就是教出了一群叛主的狼崽子!”
      这一拳下手不轻,打得他头都歪到了一边,偏偏他双手还在身后绑着,躲也躲不过,打也打不了,只能生受着。嘴角生疼,已经溢出血来,可他也只能自己吞了,在心里暗叹,说不过就打人,女人果然都不讲理。
      而她口中所说的,便是南府与沈武的旧事。
      原本江南江北是一军,由沈、武两家共同统领,是以才会称军队为沈武军,所建军校也叫做沈武军校。可后来两家分裂,武家叛离沈大元帅,割据江南,自立为王,立号为南府。所以沈武才会称南府为背主的叛贼。
      但她也没有想到,自己的身份这么快就被识破了。再没犹豫,她掀开车帘,对外头的车夫说:“往城东,去宜州。”
      既然这样,她就更不能放掉他了。

      一个多小时的功夫就进了宜州地界。她嘱咐车夫找一间干净便捷的客栈。回到车里,看着眼前的人质,伸手便去解他的扣子。
      她的动作有些粗鲁,他却只是痞笑着,任她予取予求似的,直到她将他的扣子全部解开,将他的军装脱掉,只剩下里头的中衣,才开口说:“妹妹,青天白日的,这样不好吧。”
      谁管他好不好。他那一身军装太招眼了,有十条命也不敢让他穿出去招摇过市。接着她又给他松了绑,说:“这里是乾军的地盘,你老实些,我就不杀你,好不好?”
      她虽不再绑着他,可她的枪就在袖子里,又一瞬不分神的盯着他,他也不敢有什么异动,便说道:“成,我听话。”
      话音刚落,就见她解了遮脸的头巾,露出一张年轻俏丽的小脸来。果然是个年龄不大的姑娘,看上去也就十六七岁。只是脸蛋有点脏了,又沾了汗水,再加上流了那么多的血,脸色稍显苍白,带了几分狼狈之态。
      开房的时候,掌柜也看出几分不对来,尤其是年龄小的那一位,身上还带着血。但这年头本来就不太平,能稳稳当当做生意就绝不多嘴,掌柜利落的帮他们开了一间靠边的房间。
      进门后,小春将人质的手脚都绑了,还塞住了他的嘴,自己去外头找地方处理伤口。
      回来的时候,她已经换上了一身干净的衣服,还带了不少伤药和纱布。
      她将丢在床上的人质扶起来,给他脖子上的伤口上药包扎,手法很娴熟,显然是做惯了的。
      那伤口是她挟持他的时候划伤的,若再使些力恐怕就要割破他的喉管,好在只是伤在皮肉上,流了点血而已。
      包好之后,人质朝着她“呜呜”了几声,又垂着眼看向那堵在自己嘴里的绳团,是有话要说的意思。
      她这才取了绳团。人质连吐了几口绳絮才说道:“我不会乱喊乱叫的,就别堵着我的嘴了。”
      见小春不大相信他的样子,他又补了句:“我知道我要是乱来,你肯定会一枪打死我。你放心,我惜命得很。”
      于是小春便点了点头,当真没再堵他的嘴。
      可他却在心里笑了笑,这女劫匪还真挺好商量的,涉世未深的丫头片子,到底是好骗些。他已经看出她不打算杀他,否则也不会帮他包扎伤口。

      小春腰上的伤缝了四针,也上了药,她心里盘算着,在这客栈里静养个两三日后,便能带着人质离开宜州,一路赶回位于彭城的沈武军校去。
      可时间实在难熬。她面上装作沉稳,心里却慌得一塌糊涂。还没从死里逃生的恐慌中缓过神来,生死未卜的茫然又席卷而来。
      她四岁入军校,过的是集体生活,这是第一次脱离组织,又担着这么大的任务,也不知道队友们如何了,承平师兄如何了;不晓得自己能不能安然返校,回去之后又会不会因擅自行动而受罚。
      她把人质扔在床上,自己睡在外间的榻上。倒不是因为她对待人质心善,而是她从小吃惯了苦,睡哪都是一样的,倒是外间更方便些。
      可辗转反侧间却无法入睡。在军校时,教官们都说她胆子大、主意正。李连长指责她难管教,付老师却说她是将材之风,有做军人的天赋。
      可现在,她觉得自己对不起老师的夸赞,她很怕,身上的每一个毛孔都好像在渗着冷汗,她迫不及待的想回学校去,想回宿舍,想回到自己那张冷硬的小板床上。她巴不得自己压根就没有参与过这次任务。更后悔没和队友们一起撤退。哪怕,哪怕当时她没有自作聪明劫持人质,能和队友们一起死在仓库里,也好歹能做个伴。
      这人质就是个累赘,随时都可能变成威胁,又识破了她的身份,她想独自逃跑,就得杀人灭口……
      杀人吗……这念头突然出现在脑海里,小春身上的冷汗又出了一层。目光落在了床上,天色已经黑了,她看不清他的脸,更看不见他的眼睛。
      杀死一个敌人,也没什么大不了,她这双手又不是没沾过鲜血,不过是一狠心一咬牙,一刀子的事儿。或许连刀子都不需要,她身上的左轮手枪里刚好还剩下一枚子弹……
      “睡不着吗?”床上突然传来男子的声音。
      躺在阴影里的男子仍能借着外间微弱的光线看清女孩的样子,她倚在榻上,看着他的方向发愣,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小春无力的将头靠回枕头上,心里萌生了一份羞耻感。
      她是军人,却不是坏人,自问若是换做平时,碰上这样一个素昧平生的年轻男子,她一定是善意的。可眼下她却想要杀了他,即便他只是静静的躺着。结束一个人的生命,怎么会变成这么轻易的一件事?
      “嗯……”她敷衍着应了一声。
      “第一次杀人?”他想到白天在仓库时,那个想冲过来救他却被她一枪爆头的南府军人。迎面而来的杀意、溅了满身的鲜血,别说是对于她这个十六七的小姑娘了,即便是对他这个大男人来说,也是不小的冲击。
      小春摇了摇头,才想起此时黑着天,他又离得那么远,便补了一句:“不是。”
      不是么……他在心里默念了一句。他无法探知这个女孩儿过去十多年的人生里发生过什么,只能仰面感叹了一句:“唉,都不容易啊。”
      遥遥的望着床上那个模糊的人影片刻,小春第一次主动和这个人质交谈起来:“你不怕我吗?”
      “什么?”人质稍稍侧过身来。
      “我杀了你的同伴,还劫持了你。我们是敌人。你不怕我杀了你吗?”她补充道。
      人质想了想,才说:“各为其主而已。沈武、南府两军立场不同,就算在战场上见了,也该是你死我活。再说,”他笑了笑,“以往想杀我的那些人,都恨不得立刻将我挫骨扬灰,你留了我的命这么久,我晓得,妹妹你不是坏人。”
      小春听不大懂,茫然的闭上了眼。浑然未察觉方才自己的杀意已经在几句话的功夫消散无形。
      已是半梦半醒间,断断续续的听见里头传来□□声,“唉,唉哟……”没完没了,闹得她不安生。
      她只能爬起来进去查看,看见人质痛苦的在床上翻来覆去,对她说:“这姿势实在难受,我的胳膊都要断了,不如你给我松了绑吧。”
      也不是不行,反正这房间的窗户小,不够他跳出去,她又睡在外间,从门跑也不成。这想象着,她便给他松了绑。
      可他心里却着实意外了,他原本只是随便说来试试的,没想到这女劫匪竟好骗到这般地步!但脸上未显,只朝她憨笑着,一边甩着酸麻的手脚一边说:“谢了谢了。”
      小春还要回去继续睡觉,才转了身,身后突然一道疾风袭来,她已察觉,却来不及转身,就狠狠被人撞向前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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