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0、访誓缘 ...
-
次日清晨,江允睁开眼,迷迷糊糊回忆起昨夜梦中与那身影的交流。突然,他看向自己的手腕,红色的印记依然留在原处,不觉懊悔没有向那身影询问。
洗漱好后,江允给傅卿打了电话,傅卿说一会儿开车来接他。江允收拾好包,装上雨伞,充电宝,笔记本,最后在包的侧兜里塞了个保温杯。十分钟后,江允接到了傅卿的电话。
“我到你楼下了,黑车。”
江允快步走到窗边,向下望去,看前一个黑色的车顶。“好,我马上下来。”
一分钟后,江允在楼下见到了傅卿。上车后,江允将包放在后车座上,发现傅卿并没有开导航。“你不用导航的吗?”
傅卿答道:“不用导航,我认得路。”他将汽车开出小区,半小时后出了市区,进入高速公路。“元旦路上车多,估计九点之前我们是到不了了。”
“没事,你小心开车。”
一路上,两人话并不多,傅卿车开得很稳,二十分钟后,江允便有些困倦了,靠在车座椅背上睡着了。也许是因为睡眠时间太短,身影并没有进入他的梦境。冬日最寒冷的时候已经过去,但郊外人烟稀少,大片的林木让人心生寒意。下了高速,几乎没有车辆向西北方向的深郊行驶。傅卿拐了一个又一个的弯路,终于在一条静谧的,延伸至深山的小径路口停下。
身旁的人还正睡着,傅卿轻轻推了推他,江允浓密微翘的睫毛微微颤了颤睁开了双目。打开车门,一阵寒意涌了上来,使他不禁打了个哆嗦。傅卿锁上了车,两人沿着小径向山上走去。
越往上走,江允越发觉得山上的温度似不如山上那么低,这貌似不合常理,可山脚下还是一片枯树,山腰上的草木已有绿芽抽出。到了寺庙门口,周围的自然景物大部分都已恢复春色。
二人站在安悦寺门口,红木大门被人从内部打开,江允朝里望去,寺门旁站着一位老方丈,有些眼熟。
“二位施主,里面请。”那方丈一手竖直于胸前,微微躬身。
踏进门内的一瞬,江允突然就想起这就是自己上次来见到的那位方丈,不由向之前进入过的门殿方向看去。门殿没看到,倒是惊讶地瞥见了寺院一角的一棵梨树。细弱的雪白花苞立于枝头,嫩绿的小叶儿互相掩映,似是吸足了春日的养分,准备着焕发生机。
山间晴岚,紫檀缓缓燃尽化为淡烟,在空中湮灭,化为虚无。厚重的青石板早已被岁月的浪潮磨平了棱角,背上的坑坑洼洼亦不知在何处消散。古寺内,树叶的缝隙斑驳了晨曦,映射至脸颊。空灵的鸟鸣伴着寺中的古钟渐响,悠长而深远。
“二位施主今日到访,是为拜佛祈福,还是另有他事?”那方丈问道。
“前些时候来还是胜寒之时,誓缘大师正闭关参悟,不知现在出关了没有?”
“大师前日就已出关,此刻正在内院用茶。”
“那方丈可否带我们去拜访一下?"
那方丈点了点头,挥一挥袈裟:“二位施主,里面请。”
二人随方丈进入内院,内院的景象更是让他们吃了一惊:院内明显比院外气温暖些,梨树的叶儿绿了,满树娇嫩的花苞花瓣微微翘着,将要绽开。傅卿从上山开始就察觉到了一丝古怪,皱起的眉头就未有松懈。“这一门之隔,气温差异如此之大,不太正常。”江允也点了点头:“从山脚上来,气温就逐渐升高,我也觉得奇怪。”
也不知二人的议论是否有被前方带路的方丈听到,到内室门口时,方丈让二人先在门外稍等,自己进去向誓缘大师通报一声。冬季的窗户黏上了厚些的油纸,完全看不到屋内的一点儿景象。
两分钟后,木门被人从里面拉开,方丈微微躬身,示意二人进屋去。踏入屋内后,方丈便自觉自觉退出内屋,带上了门。屋内烛火摇曳,红光在明亮的白天显得微弱无力了些。屋内的摆件陈设十分简朴。
正门对着张八仙桌,桌上供着佛像。那佛祖高坐,俯视众生,脸上博爱的笑容仿佛能包容世间万物,宽恕一切善恶。可那慈祥的笑容背后又隐藏着太多的无奈。众人皆羡佛祖,慕长生,却永远无法看见自己已是身在福中。岁月变迁,沧海桑田,它万载不变独坐枯禅,看遍了人间的悲欢冷暖,孤独寂寞。
细长的红香向上飘散着绺绺青烟,赤底橙绣的蒲团上,跪坐着一位老者。
“垂眸而观谁在长叹,
执着浮华为哪般。
百年不过指尖轻弹,
何以不尝遍悲欢?
梵音百转,蓦然震颤,转瞬释然。
含笑眉目悲怜弥散。
御九天无言,何解思凡,凝望彼端。
只为得一人顾盼。
一生既尽,身前万般,俱成空幻。
前缘忘却,再入尘寰。
千古轮回转,独你一朝,把恩怨看。
看遍了人间冷暖。
今世既去,来世再惜,守三生畔。
又何须苦苦求缘缠。
人皆慕长生,只道不必,红尘辗转
谁又懂你的孤单。”(1)
一诗吟罢,他缓缓睁开了垂着的双目,起身道:“二位施主今日前来,是为何事?”
江允与傅卿互望了一眼,道:“来寻我千年之前的记忆。”
誓缘乌黑的瞳孔中闪过一丝波澜,很快又恢复平静。“自前世身死后搭乘冥船过了黄泉,在奈何桥头一碗孟婆汤下肚,记忆便会烟消云散,化为虚无湮灭,再无可寻。何况这千年之前的记忆?”
江允沉默了,一时不知说些什么。傅卿低声提醒道:“问他身影的事。”江允抬头,仍有些犹豫。“那……您可知在一个与我们所在空间平行的空间里,有一个人名叫谢辞?”
誓缘一愣:“施主怎得知道此人?”
“他常在我的梦中出现,与我见面,是我的反向人。”
“原来如此,看来施主也已经知道不少。此人在三千多年前与我是故交,只是岁月变迁,沧海桑田,许多事情已经记不清了。”誓缘垂下眼帘,轻抚长须。
江允一惊,看来真如那了了无几的传闻所言,这大师真就活了这么就。长期的参悟和虔诚,怕是早已修成正果。“那大师可还记得,他三千年前是什么身份?”
未等誓缘回答,门外就传来了一阵有致的叩门声。木门随即被推开,之前带路进入寺庙的老方丈走进屋,来到傅卿面前。“这位施主,请先随我出来。”
两人互望一眼,傅卿轻道:“我先出去,有事叫我。”说罢起身,随那老方丈出了门。屋内只剩誓缘和江允两人对坐着,案上的香火青烟飘起,在二人之间上升,环绕,消散。
“三千年前的谢辞,就是安悦寺正殿金像所塑之人——庆渊太子。”
江允大惊:“根据安悦寺的传说和历史所言,既然他是庆渊太子,也是我的反向人,那我岂不是……那建寺之人?”
誓缘眼中光晕闪过,再汹涌的波涛都能转瞬即逝。“正是。不过,三千年前的事情已经说不清了,那时你们之间具体发生过什么,我也不大记得了。关于安悦寺的神说有些倒是真的,施主可以作为参考。”
想起小时候奶奶讲过的传说,和网络上的只言片语,一切记忆的乱线仿佛被掐住了头绪。江允心中不禁一颤。
“不过反向人这种几千年前留下的缘分,如此之久的时间内你们相互的感应居然都没偶显灵,可能这种联系已经不大准确了,施主最好还是亲自验证一番。”
江允正要询问如何验证,只见那誓缘大师已经起身,走到室内佛像的背后,不知启动了什么机关,高台背面弹出了一个红色匣子。他取出匣子,回到江允面前。“反向人在被分到两个平行空间前,都会在彼此的空间里留下一份记忆备份。只有身份对的人才能打开匣子。这是他留在寺庙里的匣子,这些年都由我看守。”他将匣子递给江允。匣子分量很轻,江允小心地捧着,看着上面简朴的花纹,心中不禁有些紧张。
江允将要开启,誓缘却突然伸手拦住了他。“施主若是打开了,便能寻到你想要的记忆。可三千年前的事情,施主又能接受多少?”
江允笑了笑。“既然都是发生过的,接不接受都已是实事。”
誓缘点点头,收回了手。“大师,安悦寺中是不是有一扇时空交换门?”江允问道。
“的确是有。”
“那我能不能通过这扇门去找他?”
“自当年庆渊太子从通道离开后,这扇门就再也没有打开过。我不能确定它的安全性。”
“这句话谢辞在梦里跟我说过,与我同行的那位朋友也跟我说过。可我如果害怕了,今天就不会到此拜访您了。”
誓缘沉默了。见他久久没有答话,江允又道:“这是我能去找他的唯一通道了,我若打开匣子,寻回了记忆,却始终不能去找他,那我岂不是很不甘心?大师能不能让我试试?”
誓缘沉默良久,沉重地点了点头。
江允将手指青扣匣子金锁口,在金属冰冷的触感下,隐藏着的是三千年前尚未湮灭于红尘的记忆。轻轻按下,红木匣子向上弹开,一道刺眼的白光从匣底射出。霎时,江允只感觉耳鸣不止,强烈的白光使他什么也看不见,头部似被刺进钢针般疼痛。几秒钟后,便在强大能量的冲击下晕厥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