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的旋律》泠雪尘哀

1、那一天的旋律

　　那一天的旋律……
　　“呜———”
　　列车的哀鸣昭示着它又一段痛苦的开始，我坐在通往爱森特的列车上，用我善于倾听的器官感觉到，人来人往的列车里，人们各自做着自己的事情，互不关心，连空气里的嘈杂此刻也显的分明，我淡淡的感觉到了——空寂……
　　我也只有依靠自己了，我站起身，那低矮畸形的身体立刻引起了乘客们的变化，空气中充斥着细碎的耳语，我轻轻的叹息，面对那比我高了许多的置物架，我也只有当做听不清那些轻声的嘲讽了。是啊，不必在意这些，你也是这么告诉我的，龠，在前方那个雾气朦胧的地方，你曾那么对我说的……
　　“我们究竟是为了什么生存在这里呢？为了什么不断向前呢？事过境迁，我们也不过是在时光的流中不经意流逝的滴水，一切就象没有我们时一样，不是吗？而我们人类，于宇宙，又是一种怎样渺小的存在呢？我们的存在，究竟是为了什么？你回答的了我这个问题吗，旋律？”
　　我望着眼前少女犹如静谧夜晚的天幕的眼眸，流着水一般的悲伤与———空寂，无言以对。你记得吗？龠？我们第一次见面时你是如此犀利的抛下了这个问题，眼神里还带着一种不羁的不屑一顾，对着人生，还是对着你自己？
　　“啊~~不说这些莫名其妙的事情了~~走吧旋律！我们去镇上看看有什么好玩的！”
　　我惊讶于她的变化，望着她欢笑着走到前方对我挥手，我却感到了些许无奈……
　　嬴龠，那个少女的名字是如此婉约，但同我对她的感觉又是如此相差甚远，她一身游侠的装扮，肩甲沉重地落在她的双肩——不是她这样的年华应当背负的沉重，手脚上缠绕着错乱的绷带，双眉中透出一股坚定不渝的力量，全然不似我擦肩而过的那些艳丽柔婉的背影，若不是额前两束随风拂起的刘海，我一定会把她当作那些身强力壮的男子的同类，不，她也许还更有刚毅的气魄从那看似瘦弱的身体透出，那种神情，仿佛连生命也可以忘乎，为了她眼中坚定望着的东西……
　　我追了上去，按住了她散发出寒气的肩甲，轻喘着气，对着回视着我的她说：“嬴龠，我也……不知道，我也想……知道自己究竟不停迈着脚步……向前追逐的究竟……是什么……”她的眼神衍生出一种淡淡散开的思绪，点滴的空寂扩散成一道道涟漪荡漾开来，“但是我们可以一起去寻找，就算现在不知道，我们也可以为了追寻它一起走下去的……”
　　少女的眉头舒展开来：“那，我们一起去寻找吧！旋律，叫我龠就好，叫嬴龠太麻烦了！”身后，阳光耀眼地映照着她的微笑，那么灿烂，我望着她，那双眼睛，蜕去了雾般朦胧的冷酷后，原来是那般清澈纯净，一如静静流逝的澈溪，柔和明快，却不觉的会让心疼痛，发不出声响的……

　　“爱森特到了，请各位乘客拿好随身物品……”广播里响起了甜蜜而又模糊的声音，被放大的广播声，却显得更加嘈杂——不真实。窗外的浓雾仍未飘散，固执的等待在这个小镇的空气中。三年了，这里的浓雾似乎从未离去……
　　踏上阴湿的小径，这里是沉睡着无数灵魂之处，雾气越发的沉重，你的灵魂是安歇在这里么，龠？尽管这里是写着你名字的冢，但又有何处留下你的气息呢？连你的身躯，都已经化作清风而逝，这里，只是个标志罢了……说明你已不在的标志……

　　“吱——呀”
　　朽败的木门发出低沉的叹息，你出现在门后夕阳最后染红天地的光芒中，身上有着比夕阳更刺眼的殷红在流淌……我不知道应该如何开口，看着你在鲜血般的光下越发苍白的脸，我无言以对。
　　“我只是去做我应该做的事而已……”你的话铿锵有力，可是那双眼睛，分明在逃避着什么，我不想去询问，也不愿意再询问。
　　“旋律，”你躺在床上，单薄的身体上缠绕了更多苍白的绷带，那种不相适宜的沉重越发清晰，“你是为了什么走到了今天呢？”“我想，是梦想吧……”我思忖了一会儿，“我能做到的，只有吹奏我手中的笛子，我希望我的笛声能使人们的心变的安静祥和，希望我的音律能使人们幸福……”
　　你静静地听着，微笑着，好象在嘲笑着自己，你的目光怅然地飘向远方，似乎在聆听一个遥不可及的梦：“你啊，怎么总是那么善良，博爱啊！我可做不到啊！我一向只想去完成自己的目的罢了……”声音飘渺在空气中，但她此刻的话语中蕴涵着强烈的情感，“所有人都死了……什么都不在了……”你的目光恍如不断激起波澜的湖面，往日惨烈的记忆撕裂了湖面止水的平静，强烈深刻的感情在她的目光中律动……“什么都夺走了……什么也不曾留下……就这样被夺走了一切……”
　　残阳终于彻底收起了余光，惨淡地离逝，孤冷的月光斜射在她腰间的那把藏银铸造的小藏刀上，藏刀上的寒光撕开了黑暗的空间，你紧握着那寒光，目光游走在那上面崎岖蜿蜒的古文，似乎在对自己说着话：“其实，我早就明白，自己不断去寻找‘仇人’，当真正知道是谁时，我就明白的，自己不是真的想看见那个人的鲜血流淌在我的复仇之刃上，我只是想逃避——不断地挥舞着复仇之刃，把自己心中的迷茫和不安挥向空中，去强迫自己不要去想——即使复了仇，我又能怎么样，他们再也无法回来，但是我除了这么做又能怎么样呢？我每天都会看见那些冰冷的骸骨，连延漫天的火光和残破的屋架……复仇早已成为我无法逃避的事情了。但是我真的不明白究竟要为何而活，我们生存的理由是什么……”紊乱的水面，终成黑暗的逃避，我看着眼前苍白无力的你，却什么也做不到……
　　“这个~~~给你旋律~~~”不知何时，一只银色小杯已经凑到了面前，杯里的透明液体在月光清冷的映射下折射出点点银光，但是那银光却不再让人感到寒冷……
　　“好吧！今天就陪你喝……但是，只这一次哦！”

　　雾气越来越浓，灰色的帘幕将天地相隔，我慢步走向阴沉的海，那昔日的木屋不知何处去了，只剩下海风轻轻地和海浪唱和着，奏出低沉庄重的乐章……我静视着涟漪中另一个自己，默然着……那素不相识的自己……
　　好温暖,全身都涌动着热流，眼前的事物都显得不那么清晰，“旋律，谢谢你……”在已经开始变的虚幻的世界中，你的声音是那么真实，“因为你的笛声，我才意识到了真实的自己……我想，只要你在我身边，我一定能找到正确的道路的……”
　　温暖的笑颜，清澈地散开，我竟然觉得，眼睛，有温暖的流动……
　　月影渐渐模糊了，海畔的夜晚被聚集而来的雾气笼罩，守侯的浓雾中一个瘦削的人影，若隐若现……
　　眼中，强烈的波动让我感到了你起伏不定的心，你握紧了原本已放下的刃，缓缓地走出……眉头紧蹙，你的身影，透着一种忘乎生死的刚强……我知道，你要完成舍弃生命去做的事情……
　　浓雾中，现出的身影，苍色的长发拂过雾气，冷色的眼瞳里看不见一丝的动摇，一道血色的伤痕，兀自地留在了冷峻的脸庞……
　　没有对话，没有声响，没有退缩，连拔刀的瞬间也被迷茫的雾掩盖……
　　寒光划过，这里永久的寂静被悄然撕裂……
　　无尽的黑夜，久久不曾散去的雾，不知何时化作了飘散的雨，静静地散去大地的阴郁……
　　你孑然一身，站立在连绵不断的雨中，手中，是淌着血的刃，鲜红地随着雨的濯洗与地上的雨水融合为一体……
　　你淡然地看了一眼躺在一片殷红之上的你曾经恨之入骨的人，漠然的笑了，笑却僵直在唇边……雨，飘湿了你悲伤的泪……
　　你拿起背上的长笛，起调，平静而又悲伤的旋律渐渐曼延，坚定的调子隐藏其中，逐渐强烈，空寂落寞随着吹奏之人的情感飘荡在雨帘中……
　　全身灼热，身体开始出现灼伤……眼前漫天火光，刺骨的寒风凄厉地呼喊……雨声，被无止境地放大……那是什么声音？平静似风止时的湖面，暗底，却深藏着空寂和凄凉……龠，那是你心中的旋律吗？……

　　一切随风而逝，留下的只有记忆中你的痕迹，眼前残阳撩开了灰暗的雾幕，被拨开的记忆象一阵海风拂过被夕日染红的沙滩，笛声在空气中悄然飘出，悼念着远方的生命……
　　夜幕四合，列车在雾的环绕下驶进，周围的群山象身披黑纱的少妇，带着暮霭的悲伤，站立在无尽的暗夜中……路，望不到尽头，不知延伸到何方，我们曾约定，一起去寻找，路的方向，但我们却在一点一滴的时间中失去自我失去方向，最后的最后，我们还是徘徊在路边孤独的影子，连来时的路，也找不到了……
　　列车，通往友克鑫——那个充斥了金钱与权势之地。我也有必须去完成的事，龠……
　　走道里空无一人，我笑了，至少不会再让他们有那样杂乱的心声了，“对不起，打扰你了！”
　　一个少年在车厢里，少年的心声非常平稳，听不出一丝紊乱，倒是我有些意外。还是那高不可及的置物架，我习惯地把行李箱举到最高，可还是很困难——它也是始终无法接受我的东西吗？我在心中轻叹。
　　一双手从身后伸来，把行李箱稳放了上去。回头，金色的碎发垂下——是那个少年，他依然带着冷酷的表情，静静地回到座位。
　　“谢谢。”这种温暖，以前也曾有过。“不客气。”
　　这种平静如水的心声，也似曾相识。
　　他的眼眸，介于湖蓝和碧绿之间，是清澄的青色，象湖水一般漂亮的颜色，却似乎冻结了情感，散发出孤寂的寒气。
　　手上，身上，似乎连心上也是，都被锁链束缚着——他背负着的，是过于沉重的东西。锁链，轻轻地撞击着，发出空灵而冷清的音色。
　　久经逝去的旋律，此刻竟在呼啸着前行的列车上，这个小小的车厢中，再次飘荡在雾气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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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备注：嬴龠，音同“盈月”。龠：指古代的一种类似笛子的管乐器。
后记 霜凝调 何归
霜凝之时,已是何年……
现在看这篇文，已经是半年前，第一次动笔为动漫写文，第一次知道什么才是写一篇同人。很悠久的时光也算不上，只是到了如今才开始知道时光原来是如此让人内心变的柔软而茫然的存在，再看这些字符，已然晃如隔世……
旋律，那个总是温暖的微笑着的旋律。
总有人以为，她没有悲哀，只知道微笑，其实什么也不明白。
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
微笑不等于快乐，温暖不等于幸福。
不是没有泪水就没有悲伤，不是没有伤痕就没有伤痛。
因为她经历的太多，所以无法挽回的也太多。
她只有用自己的笛声，自己的微笑，来安抚那些在仇恨中迷失方向的心……
时至今日，我仍然用我的笔延伸着这个故事。
也许因为内心仍然有希望，所以仍然，不愿说放弃。
即使旋律那刻已然看到这一段旋律也许又要以那悲伤绝望的音调终结
但她仍然不愿放弃
能做到的只有吹奏手中的笛子，希望能使人们的心变的温柔详和，听到这音调的人们，可以，“幸福”……
旋律，你是这样抱持着信念不断吹起心中的旋律的。
这，也许是你要追寻的幸福……
所以如今，你愿意用自己的笛声，站在那个少年的身边。温柔，但是很坚定。
我只能让旋律那样看着那双色眸子的少年，轻叹
如果又是相同的轮回，那么这一次，是不是连同内心也一起失去
如果要再次看见那悲伤的心音在复仇的旋律里断送，那么我究竟，还能不能重新找回自己……
那是怎样的旋律，在雾气里温柔的奏起，可是如今的自己，却是在反复一个相同的音律，只有努力去做，努力去改变自己想要改变的事情，即使已然看见，那孤独心音里隐藏的，又是一段注定没有归途的殇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