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欺人太甚》我想吃碗肉

3、第二章

　　越想越挫火，反正死到临头了，倒不如把火气撒干净。钟毓眼睛瞪得圆溜溜的望向孔邑，自以为很有冤死鬼的怨怼气势，殊不知看在孔邑眼里，曲解成另一种含义。
　　这小废物为何这般可怜兮兮盯着自己，眼睛居然瞪得这般圆。还妄想自己救他不成？
　　孔邑很想装作若无其事，这便宜弟弟死了也好，省得整日看见他蠢笨贪吃的模样心烦。
　　到底还是没有冷下心肠，暗啐一句晦气，孔邑几步跨到钟毓面前。
　　下巴被孔邑虎口抬着，他拇指与食指抠着她脸颊，用力一捏，钟毓嘴巴张开。还没反应过来，嘴里就被塞了一根手指。红梅还在卖命拍着她背脊，孔邑手指搅动她舌根，然后——
　　“咳咳咳！”
　　未被咬碎的腰果从她嘴里吐出来，掉在地上滚个圈。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毓哥儿你可吓死奴婢了。”
　　红梅都要哭出来，谢过孔邑，转身又把站在墙边的丫鬟骂一通，“你是死物不成？怎的不及时把东西撤下去！得亏毓哥儿没事！”
　　小丫鬟吓坏了，身子抖得跟筛子似的，跪在地上磕头，“奴才错了，奴才下次不敢了！”
　　钟毓看不过眼，觉得她可怜，错在她自己，贪吃不说，远远听见红梅招呼孔邑，只想着把嘴里嚼着的东西快快咽下去。
　　才出了这么大的丑。
　　“你起来，去屋外守着罢。”
　　钟毓打算把这事儿揭过去。
　　“大公子，您先在这坐着，奴婢端盆水来给您净手。”
　　红梅出去，屋子里就剩钟毓和孔邑。
　　“多谢大哥，若不是哥哥—”
　　“蠢！”
　　得得得，当她没说...上赶子找骂不是？
　　钟毓坐在圆凳上，孔邑背对着她净手，洗到第三遍时，悠悠开口，“红梅，再端一盆水来。”
　　她还没嫌弃他手指头脏呢，他就这么直接给她撂脸子。钟毓脸鼓的像包子，转念一想：罢了罢了，总归是他救了自己一命。
　　“毓哥儿，赵姨娘和老爷外出去了。今晚只有你和大公子一块吃。”
　　饭菜全部上好，孔邑全程没有和她攀谈的心思，吃完饭就走了。
　　“呼～”
　　终于走了，钟毓因着噎食闹出的乌龙没什么胃口，招呼下人把剩饭撤下去，一骨碌滚到塌上仰躺着。
　　孔云峰请了夫子在府里教学，一块进学的还有几个官场老友的孩子。一下堂，另外几个小公子们便由自家的仆人们马车接回去。
　　“孔邑，这就是你弟弟？”
　　钟毓早上赖在床上磨蹭不想起，红梅怕大公子等急了，知道孔邑瞧不上毓哥儿，打心里不想毓哥进学第一日就落个懒怠的名声。匆忙给小公子洗漱好，早膳也催着她，钟毓没吃几口就被推出屋子。现在她是肚子饿，脑子混混沌沌，垮着肩膀跟在孔邑后面。冷不丁听见一道略显稚嫩的男童嗓音，话语里带着细不可闻的轻视。
　　呔！怎又遇见个讨人嫌的。
　　钟毓皱着眉抬头，不远处的亭台里站着几位小公子。才立春，天气还是有些冷，说话的的男孩头戴海獭皮做的卧兔儿，身穿蓝靛色长袍，外面套了一层圈毛袄夹，穿得比她还要圆滚。
　　“萧信杭，你还管别人家的闲事？夫子今日可要抽背诗书，你可熟背了？”
　　萧信杭撇撇嘴，像是不服，“哼！自然是没问题。”
　　傅楚朝他后背吐了吐舌头，嬉皮笑脸和钟毓打招呼，“你叫钟毓对吧？我爹在家交代我，今后我和你一块学习，要互相扶持友爱。”
　　这叫傅楚的明显比那个萧信航可爱许多，钟毓报以和善，扬起唇角和他笑了笑。
　　座位分为前后两排，孔邑和赵子胤在前排，后面三个则分别为萧信杭，钟毓和傅楚。
　　前面两人学得十分认真，背脊直挺，夫子偶尔停下授课询问问题，也能对答如流。后排景象大大相反，三个人身上跟生子虱子一般，一刻不得闲。钟毓头颅一点一点地打瞌睡，傅楚从衣袖里拿出一小小包栗子糕，吃得津津有味。萧信杭不瞌睡也不贪嘴，偏偏性子急躁，抓耳挠腮，算着还有多少时辰才能休堂。
　　—啪！
　　夫子年老，重重将戒尺拍在桌上，喘着气，手指颤颤巍巍指向后排三人，“朽木...朽木不可雕也！”
　　傅楚不经吓，栗子糕呛到肺管子里，咳得脸通红。钟毓身子一哆嗦，瞌睡跑了大半。
　　“钟毓，你站起来，夫子我方才教到哪里，你读给我听。”
　　怎么偏偏叫她啊？腹诽一番，钟毓站起来，呃呃啊啊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呵！”
　　冷笑声传来，虽然不大，还是听得分明。钟毓站在他斜后方，看见孔邑嘴角牵动，都能想象出那厮幸灾乐祸的嘴脸。
　　行啊，反正我终于丢脸等于你孔家丢脸，谁怕谁啊！
　　张嘴刚想开口，孔邑旁边坐着的赵子胤忽然把书往案桌边缘推，手点了点书面，顺着诗句往下滑，
　　“回夫子，您刚刚讲到螽斯羽，诜诜兮。宜尔子孙，振振兮这句。”
　　钟毓心虚回道，也不知赵子胤是个什么路数，怕不是故意害她出丑吧？
　　“好了，你坐下吧。”
　　夫子捋了捋胡子，瞪一眼后排的另外两根朽木，才继续教学。
　　傅楚不知道赵子胤暗暗帮了钟毓，以为钟毓天资聪颖，打瞌睡都能一心二用学习知识，眼带崇拜，“毓哥儿，你果然聪颖过人。”
　　萧信杭嗤一声，也不知道骂得是谁 ，“蠢猪。”
　　这回钟毓和傅楚倒是心有灵犀，同时朝他翻个白眼。
　　“吃嘛？我家厨子手艺可好了，城里最有名的福禄斋也没他做的好吃。”
　　她算是看出来了，这傅楚是个热心肠，没什么心眼。稍稍给他一点善意，就能双倍的反馈给你。
　　钟毓捻块栗子糕放入口中，瞳孔一缩，傅楚看在眼里，激动问她，“我没唬你吧？”
　　钟毓狂点头，这栗子糕还真..真是好吃啊...
　　“再给我一块！”
　　傅楚把油纸包都塞给她，向她许诺，“你要是喜欢，我以后常给你带。”
　　以往学堂只有他们四个人的时候，他带零嘴来其他人都兴趣缺缺。孔邑和赵子胤是不爱吃零嘴，那萧信杭天生眼睛长头顶上的，除了对孔邑稍稍客气点，见谁都高傲不可一世的样子，其他府上的公子们也不喜欢和萧信杭玩。

　　孔云峰当初特地在府里僻了一处安静的角落给孔邑做书房，如今钟毓也上学了，书房便和孔邑一起共用。
　　不是她不愿意潜心学习，她是女儿身，学得再好也无用，又不能考取功名。倘若真入朝为官，这官场暗潮汹涌，哪天再被人抓住小辫子，戳穿身份，一百颗脑袋也不够砍的。
　　思及此，钟毓放下毛笔伸个懒腰，练字练得手腕酸软，无力地甩了甩手腕。
　　她毫无形象地瘫坐在官帽椅里，目光在书房里巡视一圈，最终落在孔邑身上。
　　他比她刚入府时长高不少，钟毓没见过孔邑母亲的画像，但猜想应该也是位美人。孔邑现在才九岁而已，五官还没长开，却可窥见未来的丰神俊朗。
　　“哥哥，你饿不饿，该食晚膳了。”
　　日头都快沉下去，以往这时候，红梅会来接她的。
　　......
　　“哥哥，今日你夫子考你功课，你回答如此流畅，萧信杭都敬佩你，顺带也给了我几分好颜色呢。”
　　孔邑将毛笔放回笔著上，回头淡淡睨她一眼，“聒噪。”
　　钟毓从椅子上下来，厚着脸皮蹭到他面前，“我就是敬仰哥哥，喜欢哥哥罢了。”
　　孔邑垂眸看她，或许这蠢货自己都不知道脸上沾了墨迹，左边脸黑乎乎的一块，在钟毓白嫩圆润的脸皮上突兀又滑稽。无由端想起府里以前养的一只猫，身板肥硕，猫须那里有一圈黑色的毛，看着很滑稽。
　　钟毓背脊发紧，任由孔邑用拇指在她左右脸颊处摩挲，眼里带了星点的调笑意味。
　　“走罢，红梅今日不会过来。”
　　说完孔邑转身离开，钟毓一滞，反应过来后，跟在他后面一道往正院去。
　　一路上碰见几个奴才，毕恭毕敬的行礼问好，可看见钟毓时，无一例外都先是瞪大了双眼，再捂嘴偷笑。钟毓只当他们是喜欢自己，心里还忍不住暗爽。
　　孔邑看她还不知缘由，又一副飘飘然的模样，觉得这个便宜弟弟傻得离奇。
　　“我先回去了。”
　　两人的院子不在一处，一东一西，孔邑居然破天荒同她支会一声，钟毓忙不迭地陪笑脸，“哥哥慢些走。”
　　嘴一咧，脸皮两边由墨汁画成的猫须微微上扬，使得钟毓面上的表情更加憨态。
　　孔邑手握成拳虚抵在唇边，却遮不住笑意，朝她点点头去了相反的方向。
　　“饿死了饿死了，快些上饭。”
　　钟毓一进屋子里就唤红梅，珠帘外站着的小丫鬟垂首回话，“红梅姐姐去了厨房，说是读书费神，特地交代厨房给您炖了鸽子汤。”
　　钟毓毫无形象的摊在塌上，听见屋外响动，猜到必定是红梅来了。
　　“哎呦，毓哥儿你脸是怎么了？”
　　红梅笑，让人端了热水进来。钟毓莫名，皱着眉头，目光似有疑问。
　　“毓哥儿读书怎这般急于求成？想要肚子里有货，可不能急得吃墨水啊。”
　　红梅拿着拎干的帕子替钟毓擦脸，钟毓看帕巾上一片黑迹，回想起一路上下人们的笑，气得咬牙。
　　孔邑，你个蔫坏的黑心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