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NO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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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月尾的皇城，雍容华贵，和以往毫无分别。一样穿金带银的贵妇人一样进宫陪一样地位尊崇的皇后娘娘谈一样老旧又索然无味的话题，一样情窦初开的漂亮女孩一样偷偷和一样一往情深的少年一样憧憬他们的将来。对匆匆流逝的岁月来说，一切都是一样的，即使是那不一样的部分，也早已被岁月习以为常，成了一样意料之外的事件。即使这一点点的不一样改变的是很多人的人生。
“好妹妹，终究是我对不住你，你可别怨我。我也很为难。”杨皇后面露不忍地看着自己的亲妹妹，怀里的婴孩还在啼哭着。
“皇后娘娘，奈盎是武将，几代替天家征战沙场马革裹尸，纵是要和亲，宗室女何其之多，为何偏偏要从宋家挑女儿，未免让人寒心。”杨霭砚低着头不愿看姐姐。
皇后轻轻把婴儿交给身边的雪嬷嬷。“臣子第一忌讳居功自傲，你就是为了将军，这话也是说不得。”
“妾身明白，可是非她不可吗？总该有别的选择啊。”
“什么选择？皇上根基不稳，内忧外患，再打仗只会助长武将气焰，皇上难免忌惮，只能和亲。你可别忘了钱贵妃和她母家是怎么倾覆的。以皇上的性子，你倒以为宋奈盎能轻轻松松地建功立业？皇上没有适龄的公主，祈平又越长越出挑，实在是没有一个官家女孩比得上，你我是亲姐妹，也只有这样才能不惹疑心地过继了她以嫡亲公主的身份去和亲。宋家几代忠良，女孩也当然要为国效力。”
“姐姐，你明知道这孩子和二皇子的事，如此这般是要了她的命。”杨霭砚喃喃地低叹。
“我是她姨母，怎会不为她打算？清晏身上流着钱家的血，如果不是我一力阻挡，他恐怕已经下黄泉陪钱晚秋，如今还要娶武将嫡女。如若这般，他和宋家都要遭灭顶之灾。”
杨霭砚终究一句话都没有说的了，扭头看向香炉中寸寸成烬的烟雾。
宋祈平伸手掸开梅花上的雪，目光亮晶晶地，像是一直刚刚醒过来的小兔子。
“别冻伤了呀，傻丫头。”宇文清晏握住她的手，这么柔软冰凉的一双小手，他一下子回过神来，心下一动，不自然地松了手，却笑得格外好看。
“我可不冷，就是怕这雪压伤了梅花。”宋祈平心跳渐渐变快，但面上不肯显露出自己的惊慌，好像这样会很丢面子。
“人家梅花可比你抗冻吧，乖，别站在这雪地里了。”
“我们现在离开花园，就要在那么多宫女嬷嬷面前，守的规矩又多又复杂，哪有现在这么自在？”
“哈哈哈，你总是这样任性，怕是会吃亏的。”
“我那么聪明，不会的。况且你才不会让我吃亏呢。”祈平骄傲的站在雪地里，像一只雪白的猫儿。
藕荷匆匆忙忙跑过来，对宇文清晏行了礼，气喘吁吁地开口“小姐，夫人和皇后娘娘正急着找您呢，您怎么躲在花园里呀，叫奴婢好找。”
宋祈平为难地看着宇文清晏，他笑着揉了揉她的脑袋“快去吧，别迟了。”
“那你别跑开啊，我回来要找你的。”
宇文清晏笑着摇摇头“你这么粘人我可怕了。”
“你既然害怕了就不要在下个月的除夕夜宴上求赐婚啊，求了我也不嫁”
“好啦祈平，你快去吧”
宇文清晏微微眯起眼睛看着宋祈平的背影，不知道为什么他没来由的心慌，就像六岁那年母妃进了父皇的书房却再也没能回宫的那种心慌。
“阿平，刚刚和谁呆在一起？”杨霭砚严厉地责问。
“二皇子啊，母亲应该知道的嘛。”宋祈平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母亲很少用这种语气和她说话。
“以后不要和二皇子···”
一语未完皇后伸出手把宋祈平拉近自己身边，“祈平可喜欢本宫？”
宋祈平笑了“自然啦，皇后娘娘一直都很疼爱臣女的，臣女最喜欢娘娘了。”
“那你可愿唤我母后？”
宋祈平不自然地笑了一下啊，暗自腹诽，难道宇文清晏没有和自己商量就和皇后姨母求了赐婚吗？也对，自己也是皇后的娘家人，这种事是要和皇后商量的。可是，可是这种事情开门见山地问真是要羞煞人。
她故意拖延了一会，然后红着脸压着声线轻轻答了一句“愿意。”
皇后一下子红了眼，把她拉进自己的怀里，“乖，祈平乖。”
宋祈平有些疑惑地抬起头，正好对上母亲含着泪光的眼睛。不知过了多久，杨霭砚终究开了口“阿平，皇后娘娘喜欢你，想认你做女儿，封你为公主，你可愿意？”
宋祈平一下子懵了，什么意思？母亲究竟要说什么？姨母这么伤感又究竟是为什么？
她强迫自己放平整呼吸，快速理清思绪。皇后娘娘膝下福薄，曾经有过一个皇子，但是很年幼的时候就夭折了，在那之后皇后一直未能生育，一直到前年钱贵妃被赐死她才再度有孕。更确切地说，除了皇后娘娘早夭的皇子和钱贵妃的二皇子外，这段时间皇宫里就没有过新生儿。所以皇上没有女儿，这么想过继仿佛理由正当。可是公主不比皇子，并不是多么非要不可，就算真的没有公主又能怎样？
公主唯一的作用是什么？
她一时想不起来，她只想得到，一旦真正成为公主，她和二皇子宇文清晏的缘分就算是断干净了。
她该开口，她该拒绝。可不知道为什么，看到姨母这么无助又内疚的神色，看见母亲又释然又伤感的表情，她开不了口，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或许每个人都是这样，没有办法分辨也没办法拒绝对自己好的人的恶意，就在这里栽了个跟头，好象一辈子就真的要交代在这里。
皇后轻轻牵起她的手，走到皇上的养心殿。
“快参见你的父皇。”
杨霭墨换了一副神色，一点不见刚才的伤感，只有慈祥和欣喜。宋祈平有些不自然的打了个冷战，地位尊崇如皇后，也要这么卑躬屈膝地讨生活，她如果真的被封为公主，是不是也会难逃命运，成为一个虚伪又狡猾的聪明俗人？
就像意气风发如清晏哥哥，也要在皇后面前装无能，在皇上面前装老实。就像母亲装贤惠，父亲装无畏，雪嬷嬷装哑巴，每个人都在装，这么俗气。这么令她害怕的俗气。她以为她比同龄人乃至很多大人都看得透很多事情，她曾经发誓不要成为那种自私又俗气的人，所以才没有拒绝姨母的提议。可正是因为没有拒绝，她好像不得不变成俗气的人了。
“父皇万岁。”
忽然，宇文清晏的眼睛又在她心里闪过，她失了神。
“祈平，朕一直都把你当亲生女儿疼爱，你如今真的成为朕的女儿朕真的很欣慰。你放心，朕和皇后还有陵国万民都会记得你的所作所为，绝对不会亏待你。”
什么意思？
刚刚还模糊的答案一下子清晰起来。
对，公主还能做什么？公主只能做什么？
和亲。
所以姨母内疚，所以母亲低泣，所以皇上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可是现在明白过来太晚了。
或许还不晚。宋祈平挺直腰杆，看着皇上的眼睛：“臣女实在有些愚钝，一介女流之辈能为陵国做些什么？还请皇上赐教。”
“不得无礼！是我和霭砚太纵容你了是吗？皇上，祈平不是有心的。”皇后一下子慌了手脚。
“无妨，”皇上爽朗地笑了，“朕的女儿可以任性，祈平，朕希望你明白，这个国家现在需要你，渠国老皇帝刚刚驾崩，新皇阿什那慕朗刚刚登基，需要立威，厉兵秣马，枕戈待旦，如今和亲是最好的出路，又不损两国关系，又可保阿什那慕朗的威望，否则只有兵戎相见，到时候宋奈盎领兵出征，刀枪无眼，一将功成万骨枯啊。”
“可满朝文武，就让一个女子和亲吗？”宋祈平一下子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竟然这么咄咄逼人。
“文死谏，武死战，亘古如是。男儿可以为国抛头颅洒热血，女子就真的可以心安理得享这太平盛世吗？更何况祈平你总要出嫁，如今和亲只不过是嫁的远了些，并没有叫你送命，何必说得如此严重。”
宋祈平一下子哑口无言，不是因为对方是皇上，而是对方的观点她没有办法可以反驳。这让她沮丧，同时也有些心甘情愿。
深夜，杨霭砚已经出宫，宋祈平坐在皇后宫里。
“姨母，我不想和亲。”
“祈平，你以为我真的那么狠心吗可是你的父亲已经功高震主，如今这个时节真的不能再领兵出征了。”
“可是清晏哥哥···”
“休得妄言！你一个大将军之女想嫁给皇子！你知道这事一旦传到皇上耳朵里你们会有什么结果啊！”
“可是臣女看皇上通情达理，并不是独夫啊”
“你才能有多大？罢了，以后快快别谈这些，我今日也算是多嘴了，你以后千万记得少说话。”
“可我真的没有办法放下清晏哥哥。”
“放不下也要放下，谁也不是一辈子就非要心想事成不可，你不要太蛮横。”
“别的可以不成，但是清晏哥哥臣女不想不成。”
正在僵持着，皇上身边的华公公带着一堆跟班进来了。
“接旨~”令人不舒服的带着尾音的长嗓子。
宋祈平有样学样的跪了下来。
“臣女接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大司马宋奈盎之女宋祈平，年芳十五，柔嘉居质，婉嫕有仪；动遵图史之规，bai步中珩璜之节。六珈备物，百两有期。爰稽妫汭之封。用封宋祈平为安邦长公主，赐名宇文清平，赐之金册，谦以持盈，益笃兴门之枯，贵而能俭，永垂宜室之声，勿替令仪，尚缓厚禄，钦此。”
“宇文清平领旨谢恩。”
宇文清平，这名字真是刺心。和宇文清晏只差一个字，却相隔更加渺远，这一次，是此生再无可能。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NO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