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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金石之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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恰逢梅雨时节,江南地区笼罩在云雾之下。天公也不作美,天空如被泼了墨,在许安先离开学校时下起了雨,不过几分时间,便由原先的细雨转化为轰然大暴雨。除去雨声,街上静了许多,仿佛这世间只剩他一人。他不撑伞,他也不等雨停。
自从孤身一人以后,许安先开始喜欢雨天,雨水能够淋灭所有脾性、暴力以及希望。他仰起头来,大口的喘气,任由大雨打湿他的衣服,他的俊脸和他差点死灰复燃的心。可能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零散路过的人们在窃窃私语,而许安先只觉得吵闹。
世人皆醉,唯我清醒。
雨水使视线变得模糊,思想也随之放空,其实许安先怎么会没想到,那两人竟如此般配,是两人站在一起都显得如此美好,或许他们未来会恋爱,会结婚,会成家,而自己只能卷缩在黑暗中不死不休。
肮胀的人,肮胀的心思,他又有什么资格去触摸太阳?
可当下一秒,一把墨绿色的伞出现在自己头顶时,许安先感觉自己的心脏停止了跳动。
“安哥,我们回去吧。”李承寻的声音沙沙的。
回到李家,李家父母见到两个浑身湿透的孩子大吃一惊,连忙从房间中拿出毛巾为他们披上。李母担忧的看着许安先,道:“快擦擦,别感冒了。”又望向李承寻,道:“雨这么大,阿寻你也不知道带阿先躲躲雨再回来。”
李承寻胡乱擦了几下头发,委屈道:“是安哥说想吃妈做的菜了,才赶紧回来的。”
李母随即浮笑,拿过李承寻的毛巾继续为他擦拭,又对许安先道:“那感情好,阿先,你去阿寻房间找衣服换,顺便把澡洗了,李姨的菜马上就好。今晚就在这里住一晚,跟你叔叔喝一杯,你李叔又念叨你呢,说一定要在你这找回面子。”
将毛巾挂在脖子上,许安先笑着点点头,道:“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等许安先洗完澡出来时,见着厨房灯火通明,一旁还开着台小暖光灯。背对着他的李母和李承寻正嬉笑着,暖黄的灯光照的一片温馨。许安先驻足于此,目光中流露出羡慕的神色。
刚从房间出来的李父手端着一瓶洋酒正仔细端详,看见此景,便一手揽过许安先的肩膀,他那还不算老的脸上冲着许安先笑,道:“快来,在自己家还呆什么。”
跟着李父来到餐桌前,李承寻边招呼边端来最后一盘菜,是一盘翠绿的小炒芹菜。
李母解好围裙,也来到餐桌前。四人就坐后,李父率先将那瓶洋酒打开,又放于鼻前细闻,露出陶醉的神色,惹得其他三人大笑。李父并不在意,他是十足的爱酒人士,喜欢收藏不同的美酒,可他并非海量,所以每次许安先来家中小酌都会落败。但他也是越挫越勇,相信总有一天能够战胜(喝醉)许安先。不得不说李承寻的确继承了他父亲的“优良传统”。
雨后的夜空格外美丽,是心旷神怡的深蓝,还挂着星星点缀,月亮隐藏在云层中,露出一抹倒钩照亮整个夜晚。偶尔飞过的,是只夜枭。
今夜的许安先有些醉了,一整瓶洋酒有三分之二下了他的肚子。他稍带迷糊,但还能走直线。一旁的李父叫嚣着再来一瓶,却得依靠着李母才不会摊在地上。李母怕吵着邻居,便带回房间歇息去了。临睡前,关于房间问题,李母询问了许安先的意见。
其实李家有处客房,被李母改成了一间与李承寻房间大同小异的温馨住处,本想让许安先搬过来住的,只是这间房间从未被他的主人临幸过。
没等许安先开口,收拾好房间的李承寻过来扶住他,对母亲道:“妈,没事,今晚安哥跟我睡。”今夜李承寻也喝了一点,是跟李母一起喝的红酒。
看着自己越长越大的孩子,李母有些欣慰,道:“好吧,那你要照顾好阿先。”
李承寻应了一声,便扶着许安先回房间去。
李母望着两孩子的背影,回了房间,在床头灯的照耀下躺在床上。这时,本应熟睡的李父突然醒来,侧着身子问道:“阿先是不是喝醉了?”
李母道:“都多大人了,怎么还跟孩子计较,你没见阿先今天喝的有多急吗?还淋了雨,肯定是出什么事了,改天得问问阿寻。”
李父顺势搂过李母,道:“阿先这喝酒的能力可不是个孩子,我都给他搞懵多少回了,怎么没见你心疼心疼我。况且,孩子们的事就让孩子们去解决,我们这些大人操心什么。”
“我何时没心疼你?”李母轻轻捏住李父的脸,道,“难不成你还跟孩子抢醋吃?”
李父哼唧了一会,没有说话。
李母为李父盖好被子,又睡回原位,双眼盯着房顶的吊灯看:“阿先这孩子总是一个人,也不想融入新的家庭,我真怕他出什么事。”
“这不是我们可以为他决定的。”
“我知道,但是我实在放心不下他。他今晚一定出什么事了,我真的得去好好问问阿寻,不过还好有阿寻,我们的孩子,他长大了。”
一旁的李父没有回话,房间变得安安静静。李母继续道:“阿先是个懂事的孩子,跟则远一样,他在阿茹他们出事后没哭也没闹,一个人解决所有事情,但在那以后也变得孤僻起来。还好有阿寻,阿寻在阿先身边我就放心很多。”
许则远是许安先的父亲,许茹是许安先的母亲,一个儒雅随和,一个大家闺秀,双许联姻,亲上加亲。
“现在提这些做什么。”李父,也就是李守方淡淡的说,他仍闭着双眼。
李母李玉江抿了抿嘴,有些不乐意,也没继续说下去,转了话题:“还是让阿先搬过来吧,那房间我都准备好久了。”
李守方沉默了许久,就在李玉江以为他睡着时,说道:“要是那孩子愿意来就行。”
李玉江还想说什么,李守方将妻子拥入怀中,道:“睡吧,熬夜皮肤会变差,明天还要早起呢。”李玉江听此连忙闭上眼,睡起美容觉了。
夜又静了。
李承寻房中的两人各平躺于床的两边,许安先闭着眼,李承寻则望着窗外。继而,在李承寻内心挣扎许久后开口问道:“安哥,出什么事了?”他问的很轻,也很浅。
在黑夜中许安先睁开他的眼睛,可能太久没开口导致声音沙哑:“胡虎死了。”
李承寻也算得上最了解许安先的人,问道:“桑落不是说,没打要害吗?”
“没打要害,也在竹叶青的医院救回来了。”
“你的意思是,有人动手脚了?”
听着李承寻微微惊讶的声音,许安先没有开口。李承寻又道:“那关那个陈启光什么事?安哥你不会怀疑是他干的吧?他看起来这么弱。”
许安先还是没有开口,他没有办法跟李承寻解释什么。说陈启光其实是死神,一个响指就能要了某个人的命?这话他都说不出口,这些像是只属于他与陈启光之间的秘密。何况,在科学发展迅猛的今天,人们又怎会相信神明的存在?
会引起恐慌吧。
也是习惯了许安先的不解释,李承寻呼出一口酒气,清醒了些许,说:“明日我去找找竹叶青,另外再去一蓑调下监控,看看是谁先动了枪。”
许安先也回想起当时混乱的场景,似乎因为最开始的那枪声,胡虎才动的手,难不成这场闹剧的幕后还有其他人?又想到当时胡虎挣扎的眼神,是有苦衷吗?
酒意有些上头,许安先的脑子乱乱的,他说:“医院那边我去就好,监控的事就交给你了,还有那个宋十一,我觉得他不对劲,你去查一下,有什么事一定要告诉我。”
虽说李承寻现在跟着许安先做事,但在他的心中,还是不想李承寻在危险领域干涉太多。无论是否关乎陈启光,他都不想让他坠入这个不堪的地方,也不该了解太多黑暗的东西。他生于炙热,在世间有幸福美满的家庭,他不该和自己一样。
李承寻脑中回忆宋十一这个人,并没有太大印象,不过也是应声答应。
“老狗。”许安先唤道。
“嗯?”
“...没事。”许安先说完闭上了眼,又闷着声轻声说了一句,“小心点。”
酒意被吓散,李承寻睁大了眼睛,半撑起身子奇异的望着许安先,仿佛身边这人不是许安先:“卧槽?安哥你说啥?”
许安先的脑子突突,凶道:“闭眼睡觉。”
“好嘞!”李承寻连忙平躺回去,也闭上眼睛,被凶的也一脸幸福。自从许安先在一蓑烟雨中的地位越来越高,身为哥们的他也能受到优待,但不免有些不满的声音。许安先没说过什么,但在流言蜚语中永远站在自己这边,虽然不温柔,可这才是他的安哥,其实安哥心里是有他的,他爱他的安哥!
等太阳爬上树梢,鸟儿鸣叫,街上响起断断续续的烟火声,许安先才睁开了眼。最先印入眼帘的,却是一只白皙的脚,还不自觉的抠动一下。
“我的f***。”许安先内心有一万只草泥马在奔腾。
可罪魁祸首本首的李承寻并不半点醒意,还沉浸于美梦之中。
李玉江刚煎好火腿片和鸡蛋,将两样叠于烤好的土司中间,又稍作调整,觉得合适了,便将盘子端去了餐桌。就在这时,一声闷响从李承寻的房间传出,李玉江一脸惊讶的向自家孩子卧室的方向望去。
没过一会,许安先和李承寻两人陆续从房间出来,两人神色无常,只是李承寻的右脸微肿,手还捂着臀部,样子滑稽级了。
李玉江把两杯热好的牛奶端来,惊问道:“阿寻,你的脸怎么了?”
李承寻微微侧脸,解释道:“没事妈,昨晚被蚊子咬了。早餐吃啥呀,我好饿。”
“鸡蛋火腿三明治和热牛奶。怎么每次阿先来你都遭蚊子咬,别愣着了,快去洗漱,别让阿先又等你。”
李承寻“欸”了一声,便走去了洗漱间。洗漱间里,许安先已经刷完了牙,正用水清洗他的脸,见李承寻进来,脸色有点臭,声音中带着淡淡的威胁:“如果你再管不好你的猪蹄,我就帮你剁了它。”
李承寻:吾命休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