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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难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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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才是曹环一年前在自家门口捡的,当时还只会闭着眼睛哇哇叫,曹环担心它在山上太闷,便趁着自己在葡萄园干活将狗送给了葡萄园老板,相比山上的冷清,它似乎更喜欢热热闹闹的街市,于是也悠哉悠哉地住下来了。
只是它时不时会去山上叫曹环起床,陪他干活。
它经常各处乱晃,看似整天乐呵得不得了,其实哪里有它真正的家呢?曹环戏称这狗与自己一样,散狗一枚。
“孟姑娘,醒了吗?”
曹环十分有礼貌地敲着与昨日相同的房间,只不过从窗户边换到了门口。
连叫几声依然无人答应后,曹环的耐心快要耗尽了。
但这强闯民女闺房可不是君子所为。所以,
“天才!给我把门撞开。”
天才站在门前,用鼻子轻轻一拱,门便吱呀一声打开了。
“姑娘心大,晚上睡觉竟不关门……”
曹环一边大声说着,一边慢悠悠往屋内挪动,提醒一下有人进来了。
哪知龟速挪进去之后,床铺干干净净,齐齐整整。
是昨晚就没有睡?还是今天早早走掉了?
曹环快速下了楼,向掌柜的打听后得知她们天未亮就出门了。
他随手牵了店家一匹马,身段利索地跳上马背并给了一些钱说:“借用一天。”
与此同时,云景在山上向山下望着,烟雾缭绕,他轻轻拿袖子一挥,就像那起雾的镜面被人轻轻一拂,瞬间清晰了一道,与周遭的模糊形成鲜明对比,此刻正有一位白衣少年策马疾驰,云景微微一笑,拂袖离开了。
曹环赶到的时候,只看到倒在地上的黎一一人,他立刻下马将她扶起,
“孟姑娘你醒醒,孟姑娘……”
黎一被地震般的力度震醒了,一睁眼却看到了曹环的脸,不对,是肖沉南的脸。
一瞬间满腹的委屈爬上心头,哽咽着喃喃:“沉南,沉南,你真的回来了,你吓死我了……”
曹环:“……”
他眼瞧着面前泪眼婆娑的姑娘,突然间明白了为什么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
心一横,正准备假扮肖沉南开口安慰,就感觉到刚才死抓着自己胳膊的手突然松开掉下去了。
得,又晕了。
曹环只得将她搬运到了树旁倚靠着,自己则蹲在一旁百无聊赖着:
“阿喜怎么也不见了?”
“也不知姜启去了哪里。”
……
“沉南,我昨日就是从这里被人发现救起的。”姜启朝着肖沉南说道,二人一站一坐,静静望着曜谒寺。
昨日姜启突然从天而降,落倒在了曜谒寺门口却毫发无损。
说来也怪,差不多同一时间的肖家公子竟突然醒来,无药自愈了。
姜启曾经带着人沿着三人当日去往白云山的道路寻找,却怎么也找不回来当天的路,周围没有一处怪异,也无甚机关,问了一遭也没有人能说得上来他昨天怎么就突然从白云村掉进了池香镇。
眼看太阳渐渐消失,人影越拉越长,渐渐有些起风了,姜启推着肖沉南也就准备离开了。
肖沉南原本身体就不好,此次伤了元气,站得久了只能靠着轮椅歇息。
咚!
被吓了一跳的二人同时回头,地上砸了一个人,姜启一脸震惊地望着地上躺着的人,又转头望向了肖沉南。
肖沉南只迟疑了一秒,就扭过头来,轻轻向上抬了抬姜启的下巴,合上了他的上下唇:“那是阿喜,快把她扶起来。”
姜启奔过去将她扶起,顺手在她额头运了运气,没过过久阿喜便醒了。
“姜公子。”阿喜醒来之后赶紧挣脱了姜启的怀抱,在一旁咳嗽起来,不经意间看见了肖沉南,仿佛看到了亲人般的激动。
“肖公子,你你终于醒了!完全康复了吗?为什么坐着轮椅了,咳咳咳”
肖沉南淡淡一笑,说:“我没事。”然后他收敛了笑容问道:“一一呢?”
阿喜回望四周,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池香镇,一阵惊讶。
“小姐呢?我不知道啊……我……”阿喜起身环顾四周,并没有黎一。
“昨日姜公子失踪我们十分担心,一大早就去那树林寻找,然后我好像被一颗大树绊倒,然后……”
“然后就到这里了?”姜启接话。
阿喜点了点头。
姜启在原地思考着,“两次都和树有关……”
“树?”
“嗯,”姜启垂着眼睛望着肖沉南,“那棵树可能有什么机关,能把人带到这里。”
三人十分统一地面朝寺庙,在原地等了很久才相伴离开。
眼下也只能等,说不准哪天黎一也会回来。
肖沉南日日去曜谒寺等候黎一,姜启曾和他说自己从家里派两名哨兵来看着就够了,肖仁延也不让他经常出门站立,要遵医嘱好好养病,但谁都无法劝动肖沉南,他依旧坚持要自己来。
一一,你可千万不能有事。
曹环不甘心地又拿着记号试了几次,依旧是走不出这怪圈。
眼见天快要黑了也没有见到姜启和阿喜,姜启无奈下只能将黎一搀上了马,自己则护在她身后离开了。
他并未将马赶得很快,一边望着前方,一边默念着即使男女有别,也得分场合,人命大于天呐。
哪知一路的颠簸却把人颠醒了。
黎一醒来第一眼看到的是一双男人的手,修长健壮,骨节分明,青筋明显,糙得很,往上是环在了自己身前的胳膊,她微微扭头,对上了一双原本看着前方又突然转向她的眼睛。
“你醒了啊?”曹环一挑眉,略微惊讶。
黎一皱着眉:“你圈住我干什么?”
“啊,抱歉。”说着便把手里的缰绳递给了黎一,自己则微微弯腰抓住了马鞍。
黎一虽从未骑过马,但话已出口,只能硬着头皮,颤颤巍巍拉着缰绳。
曹环并没有接触过太多异性,所以这种分寸感的把握让自己头疼,脑中只回想着云景对十岁的自己说过的男女授受不亲,不能乱摸,不能乱碰,最好也别乱看。
呵,曹环心里笑了一下,快十年了还记得这么清楚。
“她溺水了我救她不对吗?”
“那也不要嘴对着嘴。”
“那是吹气疗法,说了你也不懂。”
“这样做毁她清誉,也难保别人会怎么看他。”
那时的曹环思索片刻,抬起了头望着眼前比自己高许多的男人:“哦~那以后救人不能让周围有太多人,以防别人指指点点。唔,最好连她本人也不要醒着,否则她也会不舒服,对不对?”
“你……”云景笑着问他:“想学医?当真这么喜欢治病救人?”
“嗯!不过要救女子竟然要先将她打晕,再拖至无人之地,也太过麻烦。”曹环低下了头,突然又抬起了头,眼睛亮闪闪发着光,“但是我听说麻沸散可让人麻醉,都能破腹开刀呢,那药方也不知如何得到……”
他后面说得什么云景已经听不清楚,他对当年这一场景唯一的记忆就只有一个十岁的孩子,眼里却有着那样满怀希望的坚定。
曹环的思绪并未飘多远,就被自己摇摇欲坠的身体拉回来了。
“哎你手不能这样,这样它不舒服,到时候咱俩都得掉下去……”曹环絮絮叨叨说着,却被黎一向后拂起的头发塞了满嘴。
只能手忙脚乱扒拉着,另一边还得想办法控制一下这匹马的速度。
“呼,到了。”曹环长出了一口气,感叹这一路可真不容易。
他利落地下马后,刚伸出手,黎一一个翻身跳下了马,曹环只得顺势去摸了摸自己的脑袋,犹豫了一会,终究还是开口:“孟姑娘,你一人在外,最好不要胡乱走动,咱们再好好探讨探讨,切勿单独行动。”
黎一静静盯着他的唇,张开,闭合。
终于合上了,看来讲完了。
“曹大夫,你当真愿意离开这里吗?”
曹环一愣,没想到这姑娘这样问自己。
“我,当真诚心去救你朋友。”
“是吗?”黎一死死盯住了曹环的眼睛。
嘿,这小姑娘,我还怕你不成?
“你这是什么表情?医者仁心,我能救一人就会开心半年,怎么会面对病者不闻不问?”曹环避开了她的眼神,“孟姑娘,我知道你的担心,也理解你无法入睡,只是在下,打小不曾熬夜,有什么事情明日再说。”说罢转身就要走,临走也不忘叮嘱一句:“姑娘还是尽量休息一下为好,身体要紧。我既已答应你,绝不会反悔。”
“好,那我跟你走。”
“你跟我走去哪里?”
“我要见云师傅。”
“你见我师父也不能现在去见呐,况且他回没回去也未必,到时候咱俩共处一室毁你清誉,再送你下山岂不又是浪费时间?”
“眼下救人要紧,我自是不会与你计较这些。”黎一说完这句话便径自走了。
“这黑灯瞎火又山路崎岖的,你不怕?”曹环只能一边说着一边追上去。
想着最近的蹊跷事,那俩人也不知去了哪里…
真是头疼,哪有这样想帮人却帮不了的?
“听说你们都准备结婚了……你和他,是怎么认识的?”曹环开始没话找话。
“青梅竹马,指腹为婚。”
“哦。”也怪不得感情深。
“那我和他,或许有点像?”
“嗯。”黎一脱口而出以后又细细想了一遍——
除了性格,还有发型、装扮……好吧,除了脸,哪里都不像。
曹环看着十分淡定的黎一:“那你对我……”
“想什么呢你?两个人长得再像也不会完全一样,况且你俩差的还挺远……”黎一说着说着想到了肖沉南,紧绷的面容稍有放松,甚至嘴角都开始上扬。
思绪稍稍一飘,也就没怎么看路了。
黎一突然感觉左脚一空,整个人就有些失重。
山路其实只有窄窄的一条道,右侧是山体,左侧是可以直接滚下山的土坡了。
曹环赶忙伸手便拉住了黎一的胳膊,向内一拽,将她从坠空的山边拉了回来。
由于使了太大的力,直接把人拉进了自己的怀里,而他则重重砸在了后面的山壁,不由得闷哼了一声。
黎一的鼻子磕到了曹环的下巴,疼得她直接飙泪了,耳旁听到的只有自己和曹环由于紧张而过分快速的心跳声。
她正准备起来,就被一股力向后一推,使她能恰好离开曹环的身上却又不至于后退到山崖。
一个声音在她面前响起,“师父。”
只见云景就站在不远处,似是十分满意地对着二人笑着。
“云师傅,我那两位朋友失踪了,现在应该怎么办?”黎一顾不得疼痛,转身就询问了起来。
曹环却惴惴不安着:师父不会误会什么吧?待会还是假装不经意地解释一下……
“不必担心,他们已经回去了。”
“回去?回哪里?”曹环和黎一同时开口。
“从哪里来,回哪里去。”
“池香镇?那为什么我没有回去?”
“唔……”云景也很纳闷,他原本以为这姑娘也会和阿环一同回去,哪知别人都走了,唯独他俩留在这。
“你二人有未完成的事,过几日自然也就回去了。”
“什么事?师父,你别卖关子了呀!是不是和那棵树有关?”
“对呀,云师傅,不是我着急,人命关天,咱们不能再浪费时间了!”
三个人一边走,一边说着,眼看着就快要到家。
“马上到了,姑娘你先回客房歇息罢,其他事情明日再说。”云景朝着黎一说道,然后又转向了曹环,“阿环,你随我去我屋里。”
“云师傅!”黎一十分着急,却没有办法,谁让你有求于人?再抬眼看着云景的背影,决计不是会出尔反尔的人。
算了,明日早早起来去和他们说。
曹环离开前也和黎一摆了摆手势,让她先休息。可她一夜并未休息好,或许因为心中有事,或许因为隔壁师徒二人彻夜聊天,还点了一夜烛火,那窃窃私语仿佛蚊子绕来绕去,缠在耳际却又听不真切在说些什么。
天快亮了她才渐渐入睡,醒来以后已快晌午,太阳大咧咧地悬挂在上空,将自己的光芒肆无忌惮地涂抹在房间每一个角落。
“哎呀,我怎么才醒来。”黎一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用最快的速度收拾完床铺,开窗开门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