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禁須臾》赫茲

3、第三章

　　康熙將杯裡的茶一口飲盡，擱在案上後沉默一會便道「走吧。」
　　正準備倒茶的梁九功一時反應不過來，傻愣在原地「皇上這是要去哪啊？」
　　不等梁九功反應，康熙早已大步朝殿門邁去「沒聽見方才太皇太后說的？當然是去翊坤宮啊。」
　　聞言梁九功才回神，又驚又喜的朝著乾清宮外喊道「皇上起駕———」
　　一時之間紫禁城喧動不已，時隔四個月，康熙終於踏入後宮。

　　康熙轎輦還未到翊坤宮，遠遠就見昭妃攜眾宮女太監在翊坤宮外等候。康熙下轎後，昭妃帶頭迎接行禮道「參見皇上～」
　　「起來吧。」康熙上前虛扶了昭妃一把，不等昭妃便先走至翊坤宮內。
　　一進宮內，滿桌的佳餚早已擺放得整整齊齊，沒有任何預先通知，昭妃就知道他會來。太皇太后讓他來看看昭妃，可見是昭妃去慈寧宮那嚼舌根了，否則皇祖母壓根不會管他這事。
　　發現這一切全都是昭妃設計好的，康熙嘴角微微上揚「看來，愛妃早就知道朕會來了。」
　　雖然康熙臉上笑著，可昭妃依然聽得出話裡些微的慍怒。昭妃為了化解氣氛便扶著康熙坐下，邊把菜往康熙碗裡夾邊道「皇上趕緊嚐嚐看～看妾身的手藝有沒有生疏了～」
　　康熙當然有些生氣，可這也是他有錯在先，若不是他長久不去後宮，昭妃也不會花這心思去請求太皇太后。一想到這康熙便沒了怒氣，提起筷子嚐了一口。
　　色香味俱全，昭妃的手藝果然是好的，康熙笑著看向昭妃「好吃！愛妃手藝依然很好。」
　　昭妃許久未見到康熙如此愉快的表情，原先緊張得心情也放鬆不少，又朝康熙碗裡夾了許多菜「那皇上就多吃點～」
　　康熙吃了許多，比向其中一盤菜肴道「這糖醋魚酸甜可口，特別好吃。」
　　昭妃心裡確實開心，看著這盤糖醋魚，腦裡卻突然浮現仁孝皇后，不禁脫口而出「還記得姐姐之前也常常做這糖醋魚呢。」
　　康熙一怔，原先吃飯的動作停頓了下來。
　　昭妃並未察覺康熙的異狀，便揚起一抹笑容看向康熙繼續道「皇上您覺得姐姐跟妾身的糖醋魚哪個好吃啊？」
　　『噔—』康熙重重將筷子擱在桌上「朕吃飽了。」
　　昭妃著實嚇了一跳，臉上的笑容早已消失無蹤，只能坐在原處望著康熙漸行漸遠的背影。
　　看向滿桌近完好的菜餚，淚水悄然滑落昭妃的臉頰。
　　「娘娘…」昭妃的貼身婢女綠荷走至身旁輕聲喚道。
　　昭妃抬起臉問道「本宮哪裡做錯了？」
　　綠荷拿起手捐替昭妃輕輕擦拭淚水「娘娘不該在皇上面前提起仁孝皇后的。」
　　昭妃愣了一下，揚手便打掉綠荷的手怒吼道「本宮怎麼就提不得了！本宮哪裡比不上那女人了！」
　　綠荷捂著發紅的手，退至一旁不敢再說話。

　　御花園內，榮貴人帶著向梅緩步走著，這秋日裡盛開的花兒不比春天多，可確也別有一番景致。
　　榮貴人細細賞著御花園內的花朵，走至芙蓉花處時卻停下了腳步，纖纖玉手一伸，輕碰了在樹梢開得正豔的芙蓉花，望得出神。
　　向梅見榮貴人看得著迷遲遲沒有反應，便出聲詢問道「小主？怎麼看得這麼認真呢？」
　　「看這花開得好。」語畢榮貴人臉色卻沉了下來幽幽道「皇上最愛這芙蓉花了，可惜這花開得再好，皇上今年也無心賞了…」
　　以往每年秋天康熙總是會來御花園賞芙蓉，賞花時康熙的臉也總是帶著笑意。
　　芙蓉花有到了傍晚就會轉變顏色的特性，所以康熙也經常待到傍晚盡興後才離開。
　　可今年仁孝皇后薨逝，康熙始終眉頭緊鎖，更遑論來這御花園賞花了。
　　榮貴人始終未將目光從芙蓉花上移開，自然也沒發現背後悄然靠近的康熙。
　　向梅原先要提醒榮貴人，可卻被康熙制止便安靜退下了。
　　隨後一雙大掌覆上榮貴人的眼眸，磁性嗓音伴隨而來「慕晴可是想朕了？」
　　榮貴人驚訝的轉身，眼神直勾勾望著康熙的笑臉，原本驚訝的臉蛋瞬間紅了起來，嬌羞道「皇上又捉弄賤妾了～」

　　一陣秋風吹過帶來漫天芙蓉花雨，夕陽西斜灑向大地，飄散空中的白芙蓉緩轉成可人的粉，後又變成迷人的紅。
　　兩人沐浴在芙蓉花海中，彷彿一切時間早已停止，彼此眼中僅有彼此。
　　待花雨停後，康熙抬手伸向榮貴人臉頰，榮貴人輕輕閉上眼睛，難掩雀躍的神情。
　　康熙見眼前人兒閉眼等待的模樣甚為可愛，便揚起一抹壞笑「花落肩上了～」
　　榮貴人聞言瞬間張開眼睛，見康熙晃著手中芙蓉花得意的模樣，就決定也要好好捉弄康熙。
　　手緩緩朝他臉上伸，正當康熙感到訝異時，榮貴人手一抬便往康熙髮上拾起一朵芙蓉花「皇上可是落髮上了呢～」
　　康熙愣了一下，剎那撫掌大笑，拉住榮貴人的手就將整個人往懷裡摟。
　　榮貴人嬌嗔一聲「皇上～」
　　兩人笑聲便充斥在整個御花園內，稍晚康熙便傳了榮貴人侍寢。

　　「聽說了嗎？昨夜皇上傳了榮貴人侍寢。」小桂子悄聲道。
　　「當真？時隔四月未曾有后妃侍寢，竟給榮貴人拔了頭籌？」雲兒有些驚訝的回應著。
　　「我可是聽得真真的，況且妳忘了榮貴人本來盛寵就多。」
　　雲兒聽著很有道理「也是。」隨後又搖頭道「要是我們小主有榮貴人半點恩寵就好了…」
　　而在殿內的靖瑤自然全都聽見了，見伊答應依舊心無旁騖的看著經書，便不油然得心疼自家小主，俯身便退了下去。
　　「今天不是領月例的日子嗎？你們怎麼還在這？」靖瑤咳了兩聲走至他倆身旁。
　　小桂子與雲兒見狀便分開，小桂子退到一旁繼續灑掃，雲兒則撇著嘴道「內務府不讓領。說是這個月宮裡額度不夠，讓我們將就著點。」
　　靖瑤聞言愣了一下「怎麼又不夠？」
　　「內務府說的，我也不清楚。」
　　「好吧。不然我再去問問。」靖瑤嘆了口氣。
　　自前幾個月起內務府便一直減少伊答應的月例，而這個月更誇張，直接不發了。伊答應本就交代過靖瑤夠用就好，不必計較，可眼看著冬天就要來臨，若是沒有布料，又該如何趕製冬裝度過這漫漫長冬。
　　靖瑤心裡總是不安，便回自己房內拿出一小袋銀兩放入袖裡。這本是靖瑤存著要拿給家裡的私藏，因為母親長年病著，家裡每月都需向她拿錢，母親才能看大夫醫治。
　　可如今她必須做最壞的打算，若是真如雲兒所說，免不了需要用到銀兩。

　　靖瑤抱著一顆忐忑的心走進內務府，入內後便見內務府總管海拉遜抬頭看了一眼，隨後又繼續低頭做事。
　　海拉遜分明是看見了，卻沒任何表態，靖瑤也不腦，輕聲喚了「海總管。」
　　「唉呦～靖瑤姑娘怎麼來了？」海拉遜惺惺作態的笑著，起身走近。
　　靖瑤也笑道「也沒什麼，就是來領月例的。」
　　「那還請靖瑤姑娘稍等會，奴才這就去拿。」語畢海拉遜便離開了。
　　靖瑤站到一旁，心裡頓時鬆了口氣『沒想到這麼順利，看來應該是雲兒犯懶找的藉口。』
　　也是，伊答應再如何不受寵也是皇上正經的妃嬪，減少份量就算了，總不至於直接不給吧。
　　想到這靖瑤便舒心了許多，臉上淺淺浮了個笑容。

　　可半個時辰過去，也不見海拉遜出來，靖瑤開始有些著急。拉住一個小太監問「小公公請問海總管呢？怎麼還沒出來？」
　　「奴才也不知，不如姑娘再等等？興許東西多，翻找總需要時間，應該等會就出來了。」小太監答完便快步離去。
　　靖瑤想想也是，不然就再等會，反正今日也無事會被耽擱。
　　又半個時辰過去了，卻依然不見海拉遜出來，靖瑤惱了起來，想許是這海拉遜故意為之，不給她月例，又要她在這苦苦等待。
　　靖瑤也不管其他，就對著裡頭反覆喊道「海總管？」

　　而在裡頭的海拉遜早早就將腿放在案上，悠哉的喝著茶，聽見外面靖瑤喊著擾了清靜，便揮手讓小太監出去打發她走。
　　靖瑤見小太監從裡頭走出來又問「海總管呢？一個時辰了，東西總該拿好了吧！」
　　「靖瑤姑娘對不住啊，海總管方才點了清單，發現這個月各宮用度吃緊，實在沒辦法給您月例了。」
　　靖瑤心裡一咯噔，最糟的結果成真了「原先不是都還會給一些嗎？怎麼這個月直接不給了。這眼看就要冬天了，若是沒有布料趕製冬裝，實在無法過冬呀！」
　　「真的是半點都沒有了。」
　　靖瑤緊拉著小太監的袖口苦苦哀求道「小公公求您了！求您行行好幫我跟海總管說一下吧！份量少點也沒關係，至少能讓我們小主過冬。」
　　小太監見靖瑤著實可憐，卻也無能為力，輕輕將衣袖拉回來行禮道「姑娘就別為難奴才了，是真的沒有辦法。」
　　靖瑤原想繼續哀求小太監，可不想翊坤宮裡的綠荷也進來了「我還想是誰在裡頭嚷嚷呢，原來是永和宮的呀。」
　　小太監見綠荷進來忙不迭地喊道「綠荷姑娘怎麼親自來了？奴才這就請海總管出來！」
　　不等小太監進去，海拉遜便屁顛的迎了出來「綠荷姑娘需要什麼讓人通傳一下，奴才便給您送過去了！何必親自前來呢～」
　　「昭妃娘娘天生怕冷，我來取些布料，好多做幾套冬裝給娘娘禦寒。」
　　「那是自然！奴才馬上差人同綠荷姑娘回去。」海拉遜趕緊吩咐了其他小太監。
　　綠荷從袖裡拿了一錠銀子遞給海拉遜「趕緊的。」
　　海拉遜接過後，臉上的笑容更深了謝道「多謝綠荷姑娘！若是不夠儘管通傳一聲，庫裡多著呢！」
　　隨後幾個小太監便捧著物品同綠荷走了。

　　靖瑤將一切看在眼裡，心裡是既悲憤又難過，到底是看不起他們永和宮。
　　靖瑤喊住了準備離開的海拉遜，從袖裡拿出幾塊碎銀塞進海拉遜手裡「求求海總管了，就算只給1斤木棉也行！這全當請海總管喝茶了。」
　　海拉遜蹙眉看了手裡的幾塊碎銀，搖了搖頭「靖瑤姑娘，不是不給您，是真的沒有了。」
　　隨後又將方才綠荷給的一錠銀子拿至靖瑤眼前晃了晃，嘆了口氣「真的沒有囉～」
　　靖瑤知道海拉遜這是嫌棄銀兩少，便咬了咬牙，從袖裡拿出那袋銀兩「必須給足3斤。」
　　「只有2斤。」海拉遜將錢袋稍微拉了過來些，靖瑤又扯了回來些「必須3斤。」
　　兩人在那僵持不下，海拉遜鬆手後，把臉拉了下來道「就只有2斤，靖瑤姑娘若是不要就請回吧。」
　　靖瑤聞言趕緊將錢袋塞入海拉遜手裡「2斤就2斤，勞煩海總管了。」
　　海拉遜接過錢袋笑了笑，便進庫房取了2斤木棉給靖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