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狸眼》既既

5、第 5 章

　　车上开了暖气，车窗紧闭，车上的烟味却似乎散去了不少。
　　赵柏行发动汽车，开得不快。时悦向他道过谢，本想再与他礼貌社交几句，问问他今晚玩得如何，但组长恰好发来材料，只是回个消息的功夫，赵柏行已经将车停了下来。

　　“怎么停下了？”
　　“等一会，马上来了。”赵柏行答。

　　时悦只当他还有朋友要来，继续低下头看材料。
　　车内暖气足，赵柏行将袖口微微撩起。收回视线前，她的目光在他腕表上短暂停留。

　　“一会再忙工作吧，时记者。”
　　一道散漫调侃声，时悦未来得及反应，男人的气息便扑面而来，心跳近乎停滞，但也只是半秒的功夫。
　　啪嗒一声，靠背扣索松开，副驾驶座椅向后缓慢降下。一套动作行云流水，时悦完全处于状况外，莫名其妙便被安全带拉着放平了身子。
　　下意识想要松开安全带坐起，一抹流光越过天际，时悦停住了动作。

　　汽车天窗不知何时开了起来，恰好叫流浪的光簇成了风景。
　　时悦这才注意到，汽车并未沿下山的路走，而不知停在了某个……高处。

　　“来了不看一眼，岂不是白来一趟。”
　　男人随性的嗓音从侧前方传来，说着这话，他自己的座椅却调得板正，丝毫没有要往上看的意思。

　　“你不看吗？不许个愿望什么的？”
　　“我？”赵柏行不知想到了什么，乐呵着被自己呛了一声，咳了两下，摆手，“我不许。前两年许的愿望太多了，怕老天爷嫌我太贪心，给前头实现的愿望再要回去了，那我可承受不起。”

　　这会儿流星多了起来，成片成片地跃过天窗。
　　时悦拿着手机拍了几张照片，对赵柏行说的话倒是生了几分兴致，“这么说，你前面许的愿望都实现了？”
　　“差不多吧。”
　　他说这话时，从汽车右匣里掏出了一盒薄荷糖，细碎的塑料壳声吸引了时悦注意。赵柏行低下头颅，将那颗薄荷糖丢进嘴里，硬糖滚过齿间发出声响，右颊鼓了起来，是糖果的形状。

　　时悦收回视线，继续望向天空。
　　大致是犯了鼻炎，赵柏行吸了下鼻子，侧过脸，嗓音飘浮在车厢中，饶有兴致的语调。
　　“有学说认为，宇宙中的每个原子都来自宇宙早期的一场爆炸，爆炸之后出现了时间、空间，也诞生了第一颗恒星，恒星爆炸后产生氢、氦等元素，组成了宇宙中的生命体，就比如我们。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时悦眯起眼看他，“意味着……这是元素周期表的起源？”

　　赵柏行笑了下，慢声慢调的，“意味着，人类是由星尘构成的，包括你我。就像你看到的，天上最亮的那颗星——”
　　时悦不明白他话中意味，顺着往天上看去，在看到他所指方向，那颗璀璨明亮的启明星时，听到赵柏行接上前面的话。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在我这里，你比它亮。”

　　赵柏行嗓音落下，车厢里陷入久久的沉默。
　　车厢内灯光跳跃在黑檀木内饰上，车里的烟草味散去许多，暖气沙沙，带进浅淡的木质香。
　　他的右手搭着方向盘下摆，暖灯掠过那块泛着冷色银光的腕表，掠过骨感宽大的手背，时悦看到他的眼睛，那双狐狸眼正灼热笔直地，注视着她。
　　有那么一瞬间，他真像个为爱痴狂的深情人。

　　时悦的目光被他烫了下，心底一颤，随即生出些不屑来。

　　对谁都能这样轻易的放电么？
　　还真是个狡猾又多情的狐狸先生。

　　时悦没有应声，但也在流星雨的末尾，许了个好不容易想出来的愿望。

　　-

　　回去的后半段路，或许是过于疲惫，时悦在他的车上睡着了。
　　说来也奇怪，毕竟在此时此刻，赵柏行对她而言，还是个奇怪又捉摸不透的邻居，她分明该对他保持警惕的。
　　可当车中暖气丝丝，伴随着赵柏行时重的鼻息声，路灯明明暗暗，一切似乎都刚刚好，时悦在这样的情境下竟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松懈。

　　她又梦到了那片下着雪的柏树林，雾凇晶莹，却不算寒冷。她依旧在等待，身后的男人如期而至，堪堪转过身时，一切又戛然而止。

　　时悦醒时，汽车已然停下，以为已经到了小区，但车外的环境似乎还在市郊。
　　驾驶座扣的一声，赵柏行松开了安全带。车里没有开灯，他并没有注意到时悦已经醒来，只从车匣中翻出了什么，冷光一晃，他便下车了。

　　时悦不明所以地坐直了身，顺着车外颀长身形的轨迹，很快注意到了躺在车前两米多距离，正□□不止的老人。
　　撞倒人了？

　　车灯明亮，赵柏行在老人身侧蹲下，不知在他耳畔说了什么，就当时悦以为他要掏出手机叫救护车时，赵柏行摸了摸口袋，掏出了一把蝴.蝶.刀。

　　蝴.蝶.刀？
　　时悦皱起眉心。

　　他在和对方说着什么，那把蝴.蝶.刀往车头一指，身子也微微侧了过来，也是这时，她才注意到，赵柏行的神情并不算客气。
　　冷色调光束落上男人大衣，他的眉宇低压，带着淡淡的戾气。
　　对方坐在地上，瘦小的一个，身上瞧不出外伤，神情满是圆滑，瞧不出半点虚弱来。

　　赵柏行半蹲在他身侧，右臂搭着膝盖，像在和他打着什么商量，高大的身影笼罩下来，却分明像欺压弱小的现场，蝴.蝶.刀在那骨感指间飞旋，甩出道道冷光，威胁意味十足。

　　时悦放下车窗，隔着风声，听到了赵柏行说的“碰瓷”“离开”之类，以及老人狮子大开口说出的价格，心中顿时了然。

　　没过两下，赵柏行起身回了车上，车前的老人却并未离开。
　　赵柏行将蝴.蝶.刀放回匣子，重新系上安全带。没等时悦的疑问问出口，便直接踩下了油门。

　　救命！！！
　　轰的一下，时悦的心脏提到了嗓子眼。好在尚余一米左右距离，老人便比谁都麻利地爬了起来。
　　从他身边开过时，时悦还能听到对方嘴里那些不干净的咒骂。

　　她默默关上了车窗。
　　也是这时，赵柏行才注意到她已经醒来。没有解释刚才遭遇碰瓷的状况，只云淡风轻一声，“醒了？”
　　“嗯，刚刚那个是……”

　　“刚刚？刚刚你做噩梦了。”
　　时悦一愣，“什么？”

　　“刚刚你做噩梦了，”赵柏行重复了一遍，一本正经的模样，“梦到窗外有人吧？”
　　“……”

　　瞧，便是这样，她又对不上这人的思维框架了。
　　而且她梦里怎么可能会有甩蝴.蝶.刀的疯子啊！！

　　-

　　后半程，路途顺利，时悦一回家就忙着写稿，赶着时间发送。洗了个澡时间已经不早，便沉沉睡下了。
　　周日一早，余歆的电话将她吵醒，果不其然，是赶来八卦的，“我就感冒错过了个流星雨而已，怎么你都有男朋友了？？”

　　时悦困倦地闭着眼睛，告诉对方这一切都是自己瞎说的。

　　一盆冷水浇下，对方的语调明显十分失望，“哎，我还以为你终于美女开窍了呢！”
　　紧接着又恢复了活力，“你上回不是说，你邻居是卖房的吗？不是说他骑电瓶车很可怜吗？怎么摇身一变，变得不太像你之前描述的人了？”

　　时悦睁开眼看向天花板。
　　她也不明白。
　　房地产中介是他自己承认的，电瓶车也是他亲口说的。
　　可开迈巴赫的是他、戴名贵腕表的也是他，就连平日里那些西装，时悦也眼尖地认出是高级品牌定制款。

　　“可能是个出来体验生活的富二代吧，不清楚。但感觉，他懂的还挺多的，会修取暖器、会修车，还懂点天文知识。就是人有点……”
　　“有点什么？”
　　时悦措辞了下，“有点疯。”

　　……
　　午后，时悦便换了身衣服出门找物业。走出单元门时，碰见一辆黑色奔驰商务车停在楼下，这样的车型在小区里并不常见，由此时悦多看了驾驶座一眼，也没有过多打量，很快离开。

　　去了物业查了昨天早上的监控，可惜的是，楼下那块是监控死角，监控只拍到了同时间段驶入车库的一辆黑色汽车，放大来看，俨然就是赵柏行的那辆迈巴赫。
　　物业正要查车主，时悦率先制止了他，“不用查，这车是我朋友的，不会是他。”

　　“那也可能是车库里其他车调整位置的时候碰到了，但这就不好找了……不然，还是找保险公司吧。”
　　找不到肇事者，时悦也没有功夫和物业扯皮，只能吃了这哑巴亏，走保险程序。

　　汽车很快被拖去维修。
　　解决了这事，时悦正往回走，碰上了楼下邻居。那婆婆正接小孙子回来，一上来就拉着小朋友和姐姐说对不起，说是上礼拜家长不在家，小朋友自己一个人在家将音响调到最大，吵了楼上楼下一下午。
　　时悦那天刚好出差，并不知道这事，便也笑笑，安慰小朋友没事。

　　婆婆又说到，“诶，你家隔壁那空房，搬来了个小伙子你知道不？”
　　时悦笑，“知道，这两天有碰上面。”
　　“我也是上个礼拜去楼下找你的时候才见着他的，小伙子长得俊，人也挺好的，说没关系，知道这房子隔音差，可以谅解。啧，脾气真不错，换我隔壁那位啊，早就杀上楼去咯！”

　　婆婆又操心道，“你现在就一个女孩子单独住了，安全这方面要多注意一点，有什么事儿就上楼找我们，知道不？哦当然，如果人家条件不错，还是要把握机会……”

　　往下云云，便是往常总说的那些话了。
　　时悦知道婆婆热心，和她一个劲儿的点头保证，会好好把握机会，一扭头回屋便把这对话忘得一干二净。
　　唯一还记得，婆婆提到在她为小孙子制造的噪音道歉时，赵柏行分明表示过，他明白这房子隔音差。

　　都知道这房子隔音差，还半夜将电视开得那样大声？
　　时悦更迷惑了。
　　真是只怪狐狸。

　　来晚了orz